第三章 酒醇心頭慰傷時,香遠芙蕖隨風逝

第三章 酒醇心頭慰傷時,香遠芙蕖隨風逝

瓊奴在門外守着,見我出來,喚了聲小姐。我點頭算作應答,朝她道:「天晴了。」她道:「是。」我道:「陪我走走吧。」

淺芽微吐,紅絲絛絛,風吹嫩草香,燕銜花兒忙。此時在我眼中卻沒有半分喜悅。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我那北方的親族正遭慘運,而我和娘卻在這,只能暗自落淚。又想到娘,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而現在,卻無奈於家族,無奈於出身,卻是南北相分,陰陽兩隔。

我正凝望着遠處的天,身後傳來一陣步子。我回頭,是安生。他見我臉上掛着淚,微微有些詫異,躬下身子,低聲道:「小姐。」我道:「安生哥起來吧,方才不小心讓灰濛了眼睛。」他神色放鬆下來,道:「春天這外面多是楊花柳絮,小姐若無事,還是回房歇著吧。」

我看着他,問道:「可有酒?」他一愣,回道:「有。只是在我房裏。」「那你取了來,我在向晚亭等你。」他雖是不解,卻還是依着我的話做了。

他拿來的,是上好的花雕。他取出兩個杯盞,欲給我斟上。我道:「不必如此麻煩。」他聽了我的話,朝我一笑,取了一壇,揭了酒封遞與我,道聲:「請。」然後又遞給瓊奴一壇。我接過,灌了一口,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一壇酒飲盡,我微有些醉意,向安生問道:「安生哥,若你愛上了個女子,卻無奈世俗而無法和她在一起,你該怎麼辦?」他沒有思索,回道:「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和她在一起。」我聽后,一哂,道:「世事並非那麼簡單,割愛而去,以畢生去相忘。怕才是最無奈的。」瓊奴靜靜的聽着,她知道我心裏的痛。三人舉壇共飲。我又問道:「若是你爹遭奸人所害,蒙冤而死,你又會如何?」他沒有想到我會問這個,想了會,道:「我也會拼了命去為至親報仇。」我舉起酒罈,灌了一大口,微微辛辣的酒水順喉而下,沉默無語。

酒醒時,我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瓊奴就坐在我的床邊,見我醒了,扶我起身,道:「奴婢伺候小姐洗漱。」我點點頭。「小姐昨日喝多了,奴婢準備了濃茶,待會小姐喝些。」

洗梳完,我略飲了口茶,心下惦念著娘,就和瓊奴道:「隨我去夫人那。」兩人正準備起身,就看見一個婢女匆匆忙忙朝這邊跑來。看見我,忙止住腳步,喘著粗氣,帶着哭腔跪倒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夫人自盡了。」

我趕到娘的卧房時,娘已經被婢女們放到了床上。我的腿再也支撐不住,一軟,跪倒在地,淚不住的往下流。我不信!我不信她就這樣拋下我了。我手腳並用,爬到她床前,伸手用力的推她,邊推邊大喊:「娘!娘啊!你醒醒,你醒醒!」可她卻聽不見我的呼喚,面色平靜如水,含笑入夢。我手中的觸感愈來愈涼,愈來愈涼。我怕這彌留的溫暖也會消逝,趕忙抱起她,把她抱在自己懷中。淚無休止的溢出,滴落在娘的臉上,我伸手幫她抹了。我哭不出聲音,也許心存希望,所以不願見它幻滅。不知過了多久,我眼前一花,栽倒下去。

醒來時,已是晚上。屋內只有瓊奴,她扶我起來,輕聲道:「我把他們都喊出去了。」我沖她一點頭,表示謝意,道:「我想靜一靜。」她聽我這麼說,輕掩了門,退了出去。

我慢慢走到娘的床前,她安靜的睡着,穿着緋紅色綉百喜字錦衣,我從未見她穿過這件衣服,也許是她嫁給爹那天的喜衣吧。梳着少女的雙環髻,發間一支銀釵,是很老的樣式了。桌上一張泛黃的宣紙,金碎花底,是那首《奴帶笑》,是他寫給她的那首《奴帶笑》:「長安一夜萬花開,偷摘與奴戴,瓊液共飲,坐看織女牽牛星。杏眼流波金步搖,人較花兒嬌,垂首低顧,此生莫相負。」

一柄酒壺下,還有一張宣紙,我走近,娟秀的字體,「與子偕老」,與子,偕老。這是她給他的承諾吧。宣紙旁還有一個包袱,我忍着心中的痛楚,打開來看,裏面是幾張銀票和些散碎銀兩。他給她的東西,她都是視若瑰寶,從未動用過。頓時淚如雨下。

我牽起她的手,抹了把眼淚,朝她笑道:「與子偕老,你現在了了夙願了,開心嗎?」我摸着她發間的銀釵,看着她的臉,笑問道:「還想他再幫你拔下髮釵嗎?此生莫相負。陌上花開,汝終歸矣。」

靜坐到天明,我叫瓊奴去請了忠叔來安頓娘的後事。我喚婢女取了面軟凳,坐在娘的房門口,取出袖中一封信。這封信是我在娘的枕邊找到的,她用紅蠟封好,上面寫着「吾兒慕貞親啟」。

「吾兒:

汝見此信時,吾已隨他而去了。

雨瀟瀟兮洞庭,煙霏霏兮黃陵。望夫君兮不來,波渺渺而難升。湘水妃子泣,奈何人不歸。吾與汝父相識相知,卻不得以而相忘。一切皆有命,無所怨。吾心暗留一份殘念,此生即便無法再見,卻能同存乾坤之間,共看朝起夕落。怎料造化弄人,今時,吾之殘念亦不能矣。遇難而不能相依,赴死而不得相伴。曾言『與子偕老』,思索良久,既是『此生莫相負』,吾心決絕,便是要隨他而去。

平生坦蕩,無所負者。然,貞兒,今娘親卻要有負於你。塵世已逝,了無惦念。唯汝,吾實在放心不下。可情之於深,不得已。

萬昀是汝舅父之子,雖*財,卻也可以託付。待吾身後事畢,你便在白日內嫁與他。吾畢生積蓄全放於枕邊匣中,汝自己保管,切莫交予萬昀和他娘。吾為汝所想,也只能如此。

汝知吾心,生不得同室,死亦不得同穴,大憾。故吾死後,願以火化身,奉於家中。若來日得幸,便與其同葬。若不得,就擇一朝北之處而放。

千萬言,言不盡。

珍重。

萬芙兒絕筆」

掩信,淚落。我將信疊好,小心放入袖中。

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海仙時探芳叢,倒掛綠毛么鳳。素麵常嫌粉?穡?醋輩煌蝕膠臁8咔橐閻鶼?瓶眨?揮肜婊ㄍ?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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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如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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