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杯中有毒

第136章 杯中有毒

一語說畢,滿室皆靜默。

謝向晚用近乎膜拜的目光看着陸延德,她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評價這位國公爺了。

話說,讓個侍妾進祠堂,就是在最沒規矩的商賈之家,也不多見吧。

陸家可是堂堂國公府,怎麼也能這般肆意妄為?

在大周,女子輕易不得進入祠堂,除了新婚次日拜見祖宗,以及除夕祭祖,平常時候是不許的。

正經嫡妻都要受限制,就更不用說一個出身卑賤的侍妾了。

好吧,就算孫老姨奶奶生育有功,是陸家的功臣,可也不能沒了規矩。

更重要的是,老夫人還活着,陸延德就敢這般抬舉自己的生母,豈不是擠兌得老夫人在陸家沒有立足之地?

這話若是傳到外面去,還不被滿京城的勛貴們笑話死?

梅氏表情麻木,顯然,她已經被這個腦洞亂開的丈夫給弄得沒了脾氣。

陸元夫婦則變了臉色,眼中迸發出冰冷的寒光。尤其是小齊氏,捏在手裏的帕子都要擰爛了,消瘦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打臉,赤果果的當眾打老夫人的臉啊。小齊氏心底湧上一股悲哀,老夫人確實強勢了些,但不可否認的是,當年若不是她極力支持,陸延德未必能受封世子、當上定國公呢。

如今,陸延德就這樣對待老夫人,對待一個對他有着深恩厚德的老人,他還有沒有良心?!

小齊氏胸中滿是悲憤,她低着頭,就怕一抬起頭就會忍不住叫罵出聲。

陸離皺了皺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父親,這恐怕於禮不和吧?」

陸延德聽了這話。眉毛登時立了起來,道:「渾說,怎麼於禮不合了?老姨奶奶是我的生母。也就是你嫡親的祖母,怎麼。她有我這個國公爺做兒子,竟是想去祠堂跪拜下祖宗都不成?!」

陸延德越說越來氣,看向陸離的目光中也帶着幾分寒意:「還是你也瞧不起老姨奶奶?嗯?不過是在翰林院做了幾天官,你也開始講究什麼『清貴』了?」

說到『翰林』二字,陸延德忽的觸動了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掃了眼沉默不語的梅氏,他咬牙切齒的說道:「老二,我且告訴你。你老子我是姨娘養的,你小子也高貴不到哪裏去?翅膀還沒長硬呢,你就敢瞧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的,我告訴你,在陸家,我才是主人,我的姨娘也是極尊貴的人……」

陸延德好一通訓誡,他似是想藉著叱罵陸離的機會,敲打一下在場的眾人。

果然,見陸延德好端端的翻了臉。大家的頭垂得更低了。陸元和小齊氏趕忙斂了臉上的表情,一聲不吭的靜坐着。

陸延德冷冷的掃視了一圈,然後道;「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待會兒我就命人去接姨娘。誰若再敢嘰歪,小心我的板子!」

陸延德騰地站起來,一甩袖子率先走了出去。

邱姨娘不敢耽擱,趕忙跟了上去。

「走吧,去寧壽堂!」

梅氏面無表情的站起來,緩緩的朝外面走去。

陸元小齊氏不敢多說,趕忙跟上。

陸離臉色鐵青,他倒不是因為被老子訓斥了而感到難堪,而是覺得。父親真是越來越不像個樣子了,再任他如此癲狂下去。肯定會讓陸家陷入大麻煩。

謝向晚拉了拉他的衣袖。

陸離低下頭,對上謝向晚的桃花眼。

謝向晚道:「二爺先不要着急。且靜下心來。我、我總覺得今天不對勁,似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一般。」

陸離一怔,「你是說老夫人——」會在今天有所行動?

謝向晚點了下頭,道:「我也不太肯定,但心裏卻慌得厲害。二爺,待會兒不管出了什麼事,您都不要急着開口,先看看再說。」

陸離低頭想了想,「好,我聽二奶奶的。」

說話間,夫妻兩個腳下不停,跟着大部隊一起趕往寧壽堂。

進了院門,謝向晚就發現了異常:院子還是那個院子,服侍的奴婢還是那些奴婢,但不知為何,整個院子都透著一股子蕭索。

見了老夫人,謝向晚又吃了一驚,前兩天聽說老夫人有可能派人害死兩條人命的時候,謝向晚就在想,老夫人應該還是跟過去一樣,囂張、霸道以及陰狠。

但眼前的老夫人,卻消瘦、蒼老的厲害,幾個月的功夫,她似是老了好幾歲。鬢邊的頭髮已經全白了,眼角、嘴角佈滿細密的皺紋,皮膚也沒了光澤,彷彿一個風乾了的橘子皮。

這……是老夫人?那個說話間就能要人性命的老祖宗?

可為什麼一副遲暮老嫗的模樣?!

小齊氏被關了好幾個月,這是頭一次出寧福堂,也是頭一回來見老夫人,當她看清老夫人的模樣時,眼淚唰的就流了下來,顫抖著雙唇,「祖、祖母,您、您這是怎麼了?」怎麼就老成這個樣子了?

陸元也紅了眼眶,三兩步跑到近前,拉起老夫人乾枯的手,低聲泣道:「祖母~~」

老夫人扯了扯嘴角,硬擠出一抹笑,反手握住孫子的手,「這孩子,都是做父親的人了,還跟祖母撒嬌……祖母好著呢,看到你們都好好的,祖母便更高興了……」

陸延德看到老夫人的時候,也有些意外,有些愧疚,但一想到被老夫人逼得躲到莊子上幾十年不能回家的生母,一想到自己空有國公爺的名頭卻被嫡母、庶兄庶弟擠兌得全無國公爺的體面,心底的那絲愧疚立馬消失不見了。

輕咳了下,陸延德不悅的說道:「好了,大過年的,沒事兒哭喪個臉做什麼?沒得平添晦氣!時辰差不多了,該去祠堂祭祖了!」

老夫人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厲色,抓着陸元的手用力收緊。佈滿老年斑的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但很快,她又恢復了常態,點頭道:「國公爺說的是。祭祖是大事,斷不可誤了時辰。」

老夫人作勢要起身。陸元機靈,趕忙站起來,伸手攙著老夫人。

小齊氏也乖覺,快步走到另一邊,夫妻兩個一左一右的扶起老夫人。

陸延德不再多言,直接領着一家大小往寧禧堂西側的一棟三進院落走去。

這裏便是陸家的祠堂,三進小院,房舍不多。卻很是精緻。四周花木扶疏,一條石子甬路從門口向里延伸著。

陸延宏、陸延修兩兄弟也帶着各自的家眷前來祭拜。

梅氏早已命人提前開了祠堂,灑掃停當,擺了器皿和各色貢品,香燭也都準備得妥妥的。

屈氏和袁氏見了,平日裏再不待見梅氏,也忍不住在心裏嘆服一聲:不虧是國公府的當家夫人呀,辦事就是穩妥周到。

老夫人打頭,領着眾兒孫、兒媳婦、孫媳婦進了祠堂。

祠堂正堂是五間,沒有隔斷。北面牆壁的正中掛着陸氏先祖元德公和夫人陳氏的畫像。畫像下面則是一層層的牌位。

謝向晚剛嫁過來的時候,曾進來過一回,也見識了陸家的『家世』——有名有姓有功勛的祖宗就有一大串。果然不負世家望族的美名啊。

左昭右穆,男東女西,陸家上下,老夫人為首,一起拈香祭拜先祖。

這時,陸延德已經悄悄命人將孫老姨奶奶請了來,混在女眷那一邊一起叩拜。

行完禮,丫鬟們抬了兩把椅子進來,老夫人和陸延德坐在堂前。陸延宏、陸延修兩兄弟站立兩側,陸元、陸離等一眾人等紛紛像長輩行禮。

大周致力於恢復古禮。周太祖又極推崇漢唐禮儀,是以在除夕這日祭祖的時候。多加了一些唐時的風俗,即祭拜完祖先,家裏的晚輩要向長輩敬奉屠蘇酒。

陸延德雖是家主,但在老夫人跟前,他還是個晚輩,是以他最先給老夫人敬酒。

早由丫鬟捧著托盤走上近前,陸延德站起來,雙手捧起一盞,來到老夫人近前,屈膝跪下,雙手舉過頭頂,恭敬的說道:「兒祝母親福壽安康!」

話剛說完,西側的女眷那邊便響起了一聲輕啐,「呸!」

聲音很輕,但祠堂里很安靜,是以在場的人都聽到了。

老夫人皺了皺眉,嘴唇蠕動了下,最後還是忍住了。伸手接過酒盞,象徵性的在唇邊沾了沾,然後便將酒盞放在了一邊。

陸延宏、陸延修紛紛行禮敬酒。

三位老爺禮畢,接着便是陸元等上來行禮。他們先是給老夫人行了禮、敬了酒,接着便是給陸延德三兄弟行禮。

陸元這一輩的男丁不算少,上頭受禮的人也不少,你來我往、你跪他拜的,一時間竟有些紛亂。

敬上的屠蘇酒也就是那麼個意思,長輩可以像老夫人那般沾沾唇意思一下即可,也可以像陸延德那般一飲而盡。

許是終於把生母請到了祠堂,陸延德了了一樁心事,他心情大好,每每有子侄、孫子敬酒,他都來者不拒、盞盞見底。

足足喝了好幾碗,陸延德竟有幾分醉意了。忽然,他心口一陣劇痛,右手用力抓着胸口,嗓子發癢,『嘔』的一聲,竟吐出了一口血來。

「父親?!」

「國公爺!」

「我的兒啊!」

祠堂一陣大亂,陸延德咚的一聲歪在了椅子上,人事不省,他嘴邊則是黑紅的血漬。

老夫人仍端坐椅子上,不驚不亂,淡淡的說道:「有人意圖毒害國公爺,來人,把祠堂的大門關上,老身要好好審一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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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妻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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