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百花盡(十)

第二十五章 百花盡(十)

萬麻子摸了摸光禿的腦門兒,一綹碎發讓那蒼鷹拉了泡鳥屎,濕嗒嗒的粘在髮辮上,又有些腥臭氣息,他卻全然不顧這些,甚至都未曾撿塊石頭將那賴皮鳥兒趕走,而後從身後飛來趕走那鳥兒的石頭,還是王有望扔的。

「老鬼……你五行缺心……不成?」

王有望說著,原是未曾看到棕櫚樹下吊著的人頭。他見那肥鳥飛的遠了,方快步走了過來,見著萬麻子仍是杵在那裡不動,心道這老鬼莫不是死了不成?待湊近人群,將左右撥開,方瞧見萬麻子一張醜臉直勾勾朝著那棕櫚樹下。

這樹下晃蕩著一顆人頭,黑長的發在樹榦上系了個死結兒。王有望雖然沒跟胡老大打過照面,可是白河縣縣衙的告示他卻是瞧見過的,因而吃了一驚,卻遠比萬麻子鎮定的多。

「這阿邪神出鬼沒,千里之外取人首級,要你我兩個老鬼作甚?」

他琢磨的卻是這事兒,忽然猛的一扣萬麻子後腦勺,「你也該清醒清醒了!」

萬麻子遭這一記,方回過神來,「師爺……你瞧……」

「我瞧著呢。」王有望八字鬍一偏,望著遠處埋骨城所在,猶能瞥見一縷炊煙並天邊血色紅雲,傳聞在這處荒漠至西之地,便是那西涼女國,佔地百萬里,女兒國都城便是赫赫有名的女兒城,佳麗無數,個個都是此中絕色。王有望綠豆眼眯了眯,「還瞧什麼!若是一年後咱們不能將那顧大人請到埋骨城去!這樹下掛著的人頭恐就是你我!」

……

容侍郎府上,便是柵欄關著的三匹駿馬,也讓人抹了脖子。馬血流了一地,並著那車夫的屍首,瞧著十分可怖。秀兒此刻穿著裕安城士兵的衣衫,正跟隨兩個兵士查看侍郎府還有無活口。

她前頭走著兩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兵士,一人道。「小子,我二人怎麼從未見過你?」

秀兒正伸手摸那車夫脖頸上的傷痕,讓他冷不丁兒的一問,縮回了手來,「我是新來的。」

那二人相視一笑,說話的人幾步走上前來。三五步將秀兒困在馬棚牆垣之內,呼吸相聞,那車夫抱著乾草的屍首就在二人兩步以外的地方,猶自往下嘀著血。

「小子。」那兵士嘴裡說著話,這是個十七八歲。面孔黝黑的兵士,卻是裕安的貴族,裕安城內的兵,多是按著朝廷法令,到了年紀應徵入伍的貴族子弟。「哥哥還有三年軍期,營中寂寞……莫不如……」

他伸手就欲往秀兒身上摸去,這些貴族子弟閑來無事,有斷袖之風的極多。許多人家中豢養的小廝便是供著主家玩弄。這少年瞧著秀兒面生,不然那樣的姿容,他緣何會不記得。一時頭腦發熱,便起了非分之想。忽聽一聲厲喝,那兵士循聲望去,便見著許洙手執長劍立在不遠處,許洙其人,他自然是認得的。當下不敢造次。可一雙眼睛卻黏在了秀兒身上一般,「沒曾想。許統領也好這口兒?」

那少年進而想到許洙乃是二殿下敏之的貼身侍衛,這豈不是說。那病嬌的祖宗亦是在附近?趕忙攜了方才那人,逃的遠了。

那車夫的屍首,死於昨個兒夜裡,血液卻猶未乾涸。

「你家殿下喊你來的?」

「秀秀一人行動,自當謹慎些。」

聽見敏之的聲音,秀兒回首一看,卻是個面生的兵士,她心知敏之易了容。可是見他眸中隱含戾氣,瞧著那二人遁走的方向,卻不知這怒意從何而來,便狀似不經意道,「這闔府眾人,便是柵欄里的馬,籠子里的金絲雀,都沒個活口。」

「有個活口。」

敏之忽然上前,伸出一隻白玉般的手掌,往秀兒臉上拂去,「你這是幹啥?」

許洙回身,黝黑面孔卻是不自禁紅了。

「方才你讓那人吹髒了。」

「他如何吹髒的我?吹……也能臟?」

「容小姐還活著。」

秀兒自然也曉得,也正因如此,她早上千辛萬苦將容瑾玉易了容,卻仍有八分相似,無奈,她師承陸植,易容的功夫遠不及駐顏術的功夫好。這數個時辰的易容,都不及敏之一張人皮面具來的有效。思及此,秀兒方道,「你這易容功夫如此驚艷,我師傅曾言,新鄭有個落花宗,宗主無顏乃是他的舊交……你可認識?」

敏之一雙漆黑眼睛卻是改變不得,他眸光微動,「無顏師傅,正是師祖。」

「哈哈。」秀兒聽言不禁笑道,「我師傅曾言,他與無顏師傅乃是平輩兒,如今你便是我師侄了。師侄,你師祖今在何處?我有件信物需要交予他。」

「裕安每月都有往返落花山的客商,我自會書信一封,將你交託的東西轉給師祖。」

「可我師傅曾說,那東西要我親手交給無顏師傅。」

「師祖性情奇異,多年不在山中,面孔千變,任誰也尋不到他。」

秀兒聽言,心中有了數兒。原來這無顏其人,與她師傅老乞丐有些相似,老乞丐常年行蹤不定,在域內遊玩,北境凜冬時節,他在江南大快朵頤;塞外牧牛馬時,他騎著最快的馬,與胡兒同飲烈酒。又養得一對貼心的雕兒,浪跡江湖,好不快哉。

因著師傅所言,若非平生收了九斤這麼個孽徒,他也不用有所牽挂,會更加恣意些。

「師侄啊……這容侍郎府上,可曾有何線索?我瞧著這手法利索的很。」

敏之鼻頭皺了皺,「就是太利索了些。」

「半點線索都不曾留下。」秀兒足上沾了馬血,踩出的腳印儘是紅色,「想來要是手法嫻熟的殺手或是刀客所為。」

「按著屍首身上的刀傷,這殺手大抵十餘人。」

這與秀兒的猜測大抵一致,「卻不知,貴國哪裡可以買到十餘殺手行兇,殺的還儘是婦孺。」

方才見那容夫人與妙歌的屍首,並這府上一眾女眷的屍首,秀兒心中有些鬱郁,她們均被除去了衣衫,死前,想是遭遇了折磨凌辱。

「血雨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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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為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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