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由於秦老爺子的抗議成功，三個人中午吃了頓麵條。
本來蕭燦想幫忙做飯的，可秦天佑一個眼神就把他瞪出了廚房，只好跟着吃了頓現成的。不過秦天佑煮麵的手藝蕭燦還真是不敢恭維，麵條都被他煮成麵湯了，而且麵湯里好像就加了點兒鹽當調料，要多沒滋味兒就多沒滋味兒。
蕭燦不好意思說不吃好，秦老爺子卻沒管那套，直接把自己的一碗麵湯扣在了桌上。最後還是蕭燦給蒸了碗雞蛋羹才哄的老爺子吃了午飯。
飯後，秦天佑偷偷摸到廚房把丟在柴堆的包袱撿了回來，看着蹲在井邊洗碗洗的一臉認真的蕭燦，忽然覺得耳朵有點發熱，「喏，給你的。明早早些起，我送你進城。」說完，便把包袱往蕭燦懷裏一塞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蕭燦甩了甩濕噠噠的手，滿臉疑惑地解開布包。
包裏面東西還不少，外衣裘衣各一套，衣服上還放着一雙嶄新的布鞋，鞋裏塞著一雙襪子。
衣服雖然不是新的，但也是洗的乾乾淨淨的，蕭燦把衣服拿出來比了比，正合身，顯然是秦天佑找人幫着修改過的，拿着鞋比了比，也是剛好合腳。
蕭燦心裏一暖，原來他要自己多留一天是為了這個……『吧嗒』一聲，一個小布袋從包里掉了出來，蕭燦打開一看，裏面放着幾塊散碎銀子。
想不到秦天佑會替他想的這麼周到，愣愣地轉頭看着那抹遲疑的背影，蕭燦只覺得鼻子隱隱有些泛酸，隨即又覺得自己這麼感傷實在太不爺們了，趕忙吸了吸鼻子朝秦天佑道謝：「秦兄，多謝了。」
秦天佑轉過頭，卻下意識地避開了蕭燦的目光，很快，他覺得自己這樣躲躲閃閃有點莫名其妙，於是硬著頭皮又把目光移了回來：「謝什麼謝，要還的！」
蕭燦莞爾，將包袱緊緊抱在懷裏，「放心吧，我一定會加倍還你的！」
一陣春風輕輕吹過，剛剛還覺得有些涼的風彷彿也變的暖了許多。
※※※
第二天一早，天剛剛放亮秦天佑就把蕭燦從床上揪起來了。
蕭燦坐在床邊發了半天癔症也回不過神，迷迷瞪瞪地穿好衣服，洗漱乾淨後去了院子裏。
秦天佑此時正在院子裏套車，聽到關門聲便抬眼望去，見已經收拾整齊的蕭燦站在門口睡眼惺忪地看着自己，不知怎地竟覺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秦兄，秦老爺子醒了么？我想跟他道個別。」蕭燦打起精神走到秦天佑身旁小聲問道。
「老子早起來了！你們要去哪？我也要去！」聽到秦老爺子的喊聲，蕭燦轉頭朝『老地方』看去，果然從窗紙的破洞裏看到了秦老爺子的半張臉。
「老爺子，你好生在家歇著，我帶他進城一趟。」秦天佑搶先答了話。
「……那好吧！」秦老爺子今天竟出奇的聽話，「不過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買糖葫蘆！」
「知道了。」秦天佑應着，轉身目光落在蕭燦手中的行囊上，下巴綳得死緊，好一會，他喉嚨微動，才低低地說，「走吧，車上有乾糧，早飯路上吃。」
蕭燦依依不捨地看向窗子，見秦老爺子已經不在窗前了，只好乖乖爬上了車。坐在緩緩離開院子的板車上，蕭燦縮了縮脖子，忽然感覺心裏空蕩蕩的，好像風都灌進去了。
通往城中的土路上，毛驢不緊不慢地走着。
車上，蕭燦啃着手裏乾巴巴的玉米餅，漫不經心地四處張望着，秦天佑默默的坐在一旁，時不時地用鞭子輕輕抽打幾下毛驢。兩個人一靜一動，看上去卻如畫一般和諧。
吃完最後一口乾糧，蕭燦隨意地抹了抹嘴，偏頭看向秦天佑：「秦兄，城裏好不好找差事？」
「應該好找吧。」秦天佑含含糊糊的答著。
「那就好……」蕭燦鬆了一口氣用手撐著身體朝後靠去，卻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他身後的一板豆腐，頓時有些崩潰，「我去！你哪又弄的這麼多豆腐啊？」
秦天佑偏頭睨了蕭燦一眼，「村裏的豆腐坊。」
「呃……」蕭燦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昨個兒老爺子說吃了一輩子豆腐了，「這些是要拿到城裏賣的？」
「廢話。」秦天佑慍怒地丟出兩個字，不賣還能是拉着豆腐進城裏遛彎？真是白痴一個。
蕭燦實在無法把秦天佑的形象跟賣豆腐聯想到一塊兒，他賣豆腐的時候會叫賣么？想到這，蕭燦腦中出現了一幅畫面：秦天佑頂着一張冰塊臉站在驢車旁，冷冰冰地吆喝着：「豆腐，誰買。」
「噗……」終是被腦補出來的情景打敗，蕭燦笑出了聲。
「賣豆腐很好笑？」秦天佑不喜。
「當然不是。」怕秦天佑誤會，蕭燦趕忙正經臉搖頭，隨即又覥著臉蹭上去，「秦兄，要是我找不到差事做就跟你一起去賣豆腐吧？」
秦天佑遲疑了一下，認真的點了點頭，「雖是小本生意賺不到什麼錢，解決溫飽還是可以的。」
蕭燦其實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秦天佑竟這麼痛快的答應了，心中對秦天佑的好感度頓時又噌噌竄一大截，就知道這傢伙並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樣冷漠。
如此想着，蕭燦用拳頭捶了秦天佑肩膀一下，「那就先謝謝秦兄了，你人可真好！」
蕭燦不知道的是，他現在的形象做這樣的動作真的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爺們。看着蕭燦嬌憨的模樣，秦天佑有點不大自在地轉開了視線，半晌才擠出一句，「不必客氣。」
驢車一路前行，在蕭燦忍不住想要問秦天佑到底什麼時候才到城裏的時候，遠處一座高大的城門終於出現在視野里。「乾豆城？乾幽城？什麼古怪的名字……」蕭燦直起身子看着城門上方匾額上的三個大字，小聲嘀咕著。
「……」秦天佑用『你是白痴嗎』的表情看了蕭燦一眼，糾正道：「乾豐（豐)城！」
「……呵呵、呵呵呵……」蕭燦毫無意義的乾笑了兩聲，去你妹的繁體字！雖然覺得有那麼一點兒尷尬，但隨着離城門越來越近，蕭燦很快就把丟人現眼的事兒忘到腦後去了。
本以為最多也就是個小城鎮，沒想到竟然這麼繁華，蕭燦瞪大眼睛看着城門處來來往往的人群，徹底傻了。看一個古代人，跟看一群古代人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好么！這完全就是看古裝電視劇的即視感啊！
寬敞的街道，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雖然時間還早，但已經有了不少行人來往於商鋪之間。
秦天佑將驢車停在離城門不遠的寬敞處，有些擔憂地看着蕭燦，「……在這下車？」
蕭燦此時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直到秦天佑又問了他一遍，才呆愣愣地下了車。
看到蕭燦直勾勾的盯着繁華的東街，秦天佑皺起了眉頭。東街是不許驢車隨意行駛的，他一向都是從東門進城后沿着小巷子朝西邊民居比較多的城西走的，如果蕭燦要去那邊的話，他可不能再跟着了。想到這，秦天佑試探道：「你要去東街找差事？」
見蕭燦沒應聲，依舊半張著嘴盯着從身邊走過的男男女女，秦天佑又失落又惱火，「我要去城西。」說完，不等蕭燦回答便趕了驢車朝西邊走去，可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過了晌午還沒找到差事就在這等我！」
大腦處於死機狀態的蕭燦根本沒聽清秦天佑說了什麼，等他重啟大腦合上嘴后才發現秦天佑已經不見了，「……就、就這麼走了？」看着比剛才又熱鬧了不少的街道，蕭燦有點傻眼——到底該從哪開始啊？就這樣蕭燦帶着七分忐忑，三分新奇混入了人群之中。
※※※
撇下了蕭燦的秦天佑趕着驢車來到城西的集市上，心不在焉地站在驢車旁，來人買豆腐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就這樣在集市上守了一上午，豆腐還剩下一大半。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秦天佑蹙緊了眉頭，今天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的慢，也不知那傻小子找到差事沒……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擔心，可秦天佑就是沒辦法把心思從蕭燦的身上挪開。
終於熬到了晌午，秦天佑迫不及待地跳上板車沿路返回了東城門。
將驢車停在剛剛和蕭燦分別的那處空地上，秦天佑面無表情地支起一條腿靠坐在板車上，兩眼緊盯着繁華的東大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蕭燦卻始終沒有出現，秦天佑的眼神漸漸從焦躁變為落寞。
太陽已經偏西了，該回去了，老爺子還在家裏餓著肚子呢。
他這會兒還沒來，許是找到差事了吧，也可能是尋到家人了呢？秦天佑忽然覺得自己這幾天的所作所為特別的好笑，竟然輕易就相信了蕭燦那套沒家人的說辭。
呵呵，該走人的總會走，該過去的事終歸要讓它過去，沒理由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人過多的傷神，就算他真的是個可憐人，自己也做的夠多了。如此想着，秦天佑跳下了板車，稍稍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趕着驢車出了城門。
而此時蕭燦正站在一家酒樓門外，仰著脖子眯眼看着金燦燦的牌匾。
「醉仙樓……恩，這回應該沒認錯字……」蕭燦自言自語着，他在這條街上轉悠了一上午也沒有找到個類似人才市場的地方，於是開始一家一家的挨着問。雖然之前已經被一家賣布的、兩家賣雜貨的店鋪拒絕了，可蕭燦並沒有氣餒，這次打算到酒樓碰碰運氣。
「喂，不吃飯就別站在門口擋路！」候在門口的小二哥盯了蕭燦半天了，見他一身簡樸的裝扮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終是忍不住開口攆人了。蕭燦把視線從牌匾轉到小二哥身上，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您好，請問這裏還招夥計嗎？」
聽他這麼問，小二哥一臉狐疑地打量起蕭燦來，這一細看心裏頓時生出一絲緊迫感。
生的這麼俊俏的小哥兒，要是讓老闆看到了說不定會炒了自己留下他呢！
想到這，小二哥趕忙朝蕭燦連連揮手，「不招不招！我們這人早滿了！」
蕭燦稍顯失望地點了點頭，「哦，那謝謝你了，我去別家問問吧。」說完便朝下一家店鋪走去。
「哎，你先別走！」背後忽然傳來聽起來嬌嫩卻稍顯霸道的喚聲。
蕭燦回過頭，只見一個身着鵝黃色衣裙的少女站在酒樓門前看着他，「是在叫我么？」蕭燦不確定地問道。
「對，就是在叫你！你過來。」少女站在原地，朝蕭燦揚了揚下巴。
雖然少女盛氣凌人的姿態讓蕭燦稍稍覺得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快步走回去站在了她面前。
「恩，長的倒是不錯。」少女嘀咕了一句，隨即揚眉問道：「你在找差事做？」
蕭燦還沒來得及回答，站在一旁的小二便插了嘴，「小姐，咱這不缺夥計……」誰知沒等他話說完，少女徒然轉過身，揚手就給他小二一巴掌，杏眼橫瞪：「我叫你說話了么！」
看到小二捂著被扇的半邊臉點頭哈腰地連聲道歉，蕭燦徹底愕然了。
小妹妹，要不要這麼彪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