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家家都難
夏意武知道唐家人都喜歡吃魚，昨兒個一早就撒了網，今日一回來就去收網，提了幾條大的花鰱就來唐家了。
堂屋裡，夏二姐根本沒有走的意思，呂氏有些遲疑，是不是要留晚飯？
夏意武在進了院門，好些聽見了他二姐誇張的笑聲，腳下頓了頓。
「你們說這人逗不逗……哈哈……」雖說閑時聽聽，噹噹樂子倒是挺好的。只是，夏二姐畢竟算是正經的客人，呂氏這一日就啥事兒都沒做了，就陪著說笑，坐得渾身不自在。
「二姐……你跑這兒來做什麼！」夏意武吼道，手裡的稻草繩捏得死緊。
夏二姐驚慌失措，原想著等早些用過飯了，就緊著回鎮上，也算是來得及。免得在路上碰到歸家的夏意武父子倆。
「小武，你怎麼會來？我就是來走走親戚，弟妹的娘家，我這不都還沒來過，順路，就過來瞧瞧……」夏二姐心虛了。
「二姐，你來做什麼！」夏意武忍著不發火，恨不得將手裡的幾條花鰱甩到夏二姐的臉上。
「小武，我這就走，我走就是了……你別發火……」夏二姐還不等跟呂氏打聲招呼，就獨自一個匆匆邁了門檻出去，走到院子里，才想到了紅杏還沒跟出來。
「那個小武，還有紅杏……」紅杏還迷糊著，夏二姐就拉著紅杏的手，遠遠地跟呂氏打招呼。
「嬸子，我下回再來……」在夏意武的怒瞪下，邁開步子就走了。
夏意武臉色鐵青，將花鰱遞給呂氏，壓下滿心的怒火。「娘，給你貼麻煩了……這都丟臉丟到這兒來了……
這兩條魚都是剛剛抓來的，給娘你們嘗嘗鮮……我就先回去了……」
呂氏留不住，「娘，你就隨他去吧。這會兒他不回去發頓火，怕是要憋出病來了……」這麼多年的夫妻，春蘭自是有些了解夏意武。
「唉，幸虧咱家沒這樣的。你也回去勸勸小武，不管他二姐咋樣，這人要是真難可就不好了……總是自家姐妹的……
聽說還有小武他大姐，也確實是個難的。聽說早幾年就分家了，可是有四個小孩了，這日子鐵是不好過……
你那兩家小鋪子也快到了，一年也得不了幾年錢，家和萬事興，能幫一把是一把！你公公婆婆心裡定是也心疼的，將心比心。要是你日子不好過，我哪會管文弘的媳婦怎麼想，早塞錢了……
你也別讓你婆婆他們為難……做娘的都不容易……」
春蘭端著杯子不做聲，要是借給小武他大姐他倒是願意的，至於他二姐。倒是有些不情願，憑什麼日日死纏爛打地就得給了……這養成習慣了，她的這些東西，只要她看上的，那還不被一一都給磨走？
過了兩日一早，花媒婆就帶著笑上門來了。
「夫人，跟你道喜來了……」這一來。呂氏就知道文弘的親事怕是成了。
說了幾句，花媒婆就急著辭了呂氏，「我這還有事兒，還得去河口村一趟……」
呂氏送了花媒婆出去，「這事兒多虧了你了，周夫人要是有空。咱就相看相看……」呂氏早就託了人打聽了，知道這二姐確實是個能幹的，唐家挑長媳也就是要這樣的，很合方氏的心意。
呂氏倒是覺得這長媳太能幹了些，生怕到了唐家后。仗著自家富裕，在家裡橫行。只是方氏確實覺得滿意極了，呂氏也知道看人沒方氏准，也就不堅持了。
春蘭只住了五日，就自個兒收拾了包袱，讓文佑送著回家了。雖說只住了五日，夏二姐卻是來了兩次……
本就是躲著人來的，如今，平白地給唐家貼了不少麻煩，春蘭就收拾包袱回去了。不過，小風卻是沒回去，跟著文佑啟蒙。
方氏如今難得去村子里走動，多半都是村子里的來唐家串門，陪著方氏說說話。
這日趁著日頭好，夏竹扶著方氏去村子里走走，「去里正家吧，可是好些日子沒瞧見了，也不知道都在忙活啥了……」錢里正媳婦李氏，可是有好些日子沒碰上面了。
「方大姐，你怎麼來了？要來也是我去瞧瞧你，這些日子忙壞了，這沒個時間，讓你惦記了吧？」李氏爽朗地笑著，迎著方氏祖孫倆進了屋。
方氏這些年每日堅持圍著院子走，身子骨倒還算硬朗。挨著椅子坐下，敲了敲腿，「可不是，都好些日子沒瞧著你了，我就順道來瞧瞧你在忙些什麼……」
「儘是些掃人興緻的事兒，唉，家門不幸啊……」提起這些，李氏長吁短嘆。「這一眨眼，夏竹也大了要說親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些人就半點沒個長進……」
方氏沒說話，李氏說得多半是家事兒，方氏也不好插嘴。夏竹小時候倒是能光明正大地聽牆角，如今大了，聽著總感覺坐立不安。可是李氏好像全然沒意識到……好似夏竹在場，就是應該的。
「這又是咋的了，一代管一代，有些事兒咱管不了就不管唄……都一把年紀了，能管多久……」方氏如今很少管唐家的事兒，這些年也就文弘的親事上拿了次主意。
李氏搖搖頭，將桌上的點心挪到夏竹的面前，招呼著夏竹吃點心。「上回聽了你的，我也勸自個兒，可是，你真沒碰見，你說這要是分家，就她那樣能當好那個家？還不都得被他搬回娘家去！」
「要不，你也跟我一樣，搬到閨女家住去，眼不見為凈的……」方氏笑著打趣道。
李氏被逗樂了，「呸，你明知道我沒個閨女，哪像你，有兩個閨女，隨便哪兒挑著住就好了！」
說來也奇怪，小河村的老一輩幾乎都是閨女少，兒子多，就像李氏這樣只有兒子的也不少，其他村子的都說，小河村這是風水好，聽說早些年，有不少搬到小河村的，多半都是因為這個。
夏竹聽得一頭霧水，錢里正家也就兩個兒子，早就聽說，錢書明的媳婦是他自個兒看上的，死活要娶的。不過，這也只是村子里傳的，也不知道事實到底是如何的。
不過，錢里正夫婦倆都看不上錢書明的媳婦倒是真的。
「娘，我聽說方大娘來了，特意來問個安……」方氏正說著閑話，寬慰著李氏。錢書明的媳婦邱氏邁進門檻，稍稍提了些音量。
李氏冷眼瞧著邱氏的這番作態，「你有啥事兒，我跟你方大娘有事兒要說，要是沒事兒你就回屋照顧翠翠去吧，這孩子不是又咳嗽了……」
「娘，翠翠那是老毛病，吃個幾日葯就能好了。方大娘可是有快一年沒來咱家了吧？我在屋子裡聽說了，也就過來打聲招呼……」
夏竹上下打量著邱氏，身上的這身是鎮上今年時新的款式，海棠紅的對襟，套著月牙色的襦裙，倒像是精心裝扮過的，連髮髻都像是新梳的。
「我看你白日里穿的都不是這套，這又是什麼時候做的，我讓書明留起來的銀子，都被你做了衣裳？這應該是成衣吧？怕是要半兩銀子吧？」
李氏原本只覺得邱氏礙眼，等邱氏在堂屋中站定，李氏才又打量了一番。
「方大娘難得來一趟，我自然要翻出新衣裙來，總不能穿半舊不新的……我這不是為娘掙些臉面嗎？」邱氏並沒答李氏連問的幾個問題，只挑著不甚重要的說了。
李氏很不滿，老大媳婦也是附近村子的里正家的閨女，教養倒是不錯，方大娘每月給的零花都一點點的存起來，如今穿的都是改的不能再改的，也只是過年的時候貼點兒布料子，也都省著，連春衫夏衫的份兒都留出來的。
「你放眼瞧瞧，咱村子里的，誰家像你這般的，每日只惦記著買布料子做衣裳，有點兒閑錢就非得花個乾淨！
你穿的再好，相公和兩個小的身上穿的半舊不新的，你也沒啥臉面！你一個婦道人家，隔個幾日就買新衣裳，你這是要做什麼！
這要是分家了，人家都存下銀子了，就你還沒半點兒銀子，這要是有個急用，還不得去借高利貸？」
李氏忍著，沒說出難聽的話。到底是自家兒媳婦，總得給人留點兒臉面。
方氏坐在一旁，低頭喝茶，不理會這婆媳倆的一來一往。
方氏知道李氏畢竟是里正媳婦，倒也不能學著村子里的那些個婆婆大罵出口，不過這話說得卻是極有道理的，只是人家媳婦愛聽不愛聽，罷了。
「娘，你是說分家？你答應分家了？」邱氏永遠抓不住重點，卻是能將李氏氣得個半死。
李氏氣得抄起手邊的被子，就朝著邱氏砸過去！「滾，你給我滾！你就見不得我家好，是吧？你要分家，你就給我滾！」
嘭……茶杯砸到了邱氏的腿上，落到了地上。幸虧這茶水，已經倒著一會兒了。
邱氏撣了撣落在襦裙上的茶漬，小聲嘀咕著，「這可是新的，我還是頭一回穿呢……這就染上茶漬了，也不曉得洗不洗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