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女主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女主人

?朱棣輾轉難眠。

他已派出人手尋找徐妙錦的下落,但並不抱什麼希望。一來黃子澄等人籌劃這姐妹易嫁之計,必已計劃周詳,不會留下太多破綻;二來時間已過去一天半,朱棣便是親自去尋,也找不到什麼線索,況且徐輝祖早已帶人先行搜索,便是留下線索,也被清除乾淨了。唯一能令朱棣放心的是,這計策既是徐輝祖所提,那麼對徐妙錦必不會有什麼人身傷害。

只是,這一姐妹易嫁,徹底打『亂』了朱棣的全盤謀算。義『女』雖深得寵愛,但終究及不上嫡『女』的尊貴。日後,能不能得到徐達的鼎力支持,對於朱棣來說,九成把握頓時變成毫無把握。

在這第一場博弈中,朱棣彷彿先失一局。

躺在書房的錦榻上,朱棣睜著眼望著深沉的夜空,那星星一閃一閃,彷彿一雙雙明亮的眼睛。在它們的注視下,朱棣平靜了下來,冷靜地審視這一年來的得失以及今後可能更加艱難的路途。

徐寧究竟是何時被黃子澄拉攏的?朱棣想到徐寧,心頭一陣刺痛。

他一直以為,自己和徐寧雖然男『女』有別,但卻心有靈犀。兩人就算不是兄弟,也是知己,甚至是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他至今不明白,為了自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斥責朱元璋的徐寧,總是為自己和徐妙錦傳遞鴻雁尺素的徐寧,怎麼就與黃子澄結成同盟成了代嫁『女』?難道她忘記了五味樓後院那危險的經歷嗎?忘記了兩人之間沒有言說的默契了嗎?

朱棣望著幽暗的夜,心裡一片漆黑。徐寧急切的辯駁,他很願意相信。但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卻讓他不得不三思。

徐妙錦與自己青梅竹馬,這些年盼著的便是與自己的成親這一天,自然不可能成親前一日還想著往外跑。這期間定有人蠱『惑』,而此人能在短短時間裡成功說服徐妙錦外出,必是能讓徐妙錦言聽計從十分信任之人。

除此之外,此人還需要能夠與徐妙錦在一塊不引人懷疑。應變能力強,才能將徐妙錦帶出徐府。縱觀徐府之內,能同時兼具二者之人,除了徐寧。又有誰?

「徐寧……」朱棣輕輕念著這個名字,再一次想起了前些日子兩人因為景清之事鬧得極不

愉快。「難道那時你便已心生他意?」

朱棣萬般不情願徐寧投向黃子澄。這一年多來,他對徐寧的信任,幾乎超過了徐增壽。對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如此信任,對於朱棣而言,是從未有過的,也是他以前難以想像的。但它就是這樣形成了。如今要斬斷,卻是難以下手。

基於此而產生的千絲萬縷的聯繫,令朱棣頭痛萬分。有間客棧中的暗樁、軍工方面的發展、自身的準備等等,全被徐寧熟知。朱棣細細地盤查著自己與徐寧之間的關聯。越想越是心驚。若徐寧向黃子澄合盤托出,那麼這一戰,朱棣便再無翻身之機了。

一念及此,朱棣猛地從錦榻上坐起。此時他再也沒有那一絲刺痛,只剩一片驚懼。朱棣眼中閃過冷冽之『色』。心中殺機已動。但他很快又冷靜了下來。徐寧才嫁入府,若此時被殺,不僅徐達不會罷休,便是朱元璋那裡也不好過關。只能徐徐圖之。重要的是,現在不能再讓徐寧知曉其它事情了。

徐寧在新房裡呆坐著,知道朱棣不會再回房了。便起身在房中轉了一圈。這新房很是寬敞,梳妝台邊還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銅鏡。以供正衣冠之用。徐寧在落地銅鏡面前望著鏡中自己模糊的身影,想到來到大明后結識的種種人物,想著與朱棣的種種糾葛,酸楚之餘,也禁不住一股甜蜜。如今雖然不知前途如何,徐寧下定決心。在自己代嫁的日子裡,一定要好好盡到妻子的義務。

只是,正在小小幻想的徐寧,惘然不覺,自己在朱棣眼中已成了除之而後快之人。

雄『雞』一唱天下白。漫長的黑夜已過去。清晨的陽光漸漸喚醒燕王府。

「啪啪啪!」徐寧和衣躺在『床』上,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經典儀所指導,前來叫醒新婚夫『婦』的『玉』妍,拍著『門』,輕聲呼喚徐寧。

徐寧這才發覺天已大亮。她吃了一驚,一軲轆從新『床』上爬起,跑到『門』邊,拉開了房『門』。

『玉』妍端著洗漱用具和水盆,瑞甘捧著漱盂便進來了。

兩人皆低著眼不敢看向房內,怕擾了這一對新人或見了什麼不該見的事物。徐寧明白她們的心思,心中酸澀,開口說道:「放下吧。我洗洗就來。你們去找找燕王吧。」

「什麼?」瑞甘驚訝地抬起頭,忍不住往『床』上瞄了一眼,這才發現,『床』上

竟空無一人。

「小姐,燕王……難道燕王新婚之日也如此早起?」『玉』妍遲疑地問道。『床』上雖空無一人,但是被褥凌『亂』,『玉』妍便以為朱棣是早起了。

「不會的。殿下雖一向有早起習慣,但這些天來,說是為了王妃新臨,不宜見刀兵,所以後院練武場已暫時封閉,並未開啟。」瑞甘搖了搖頭說道。

徐寧苦笑一聲,也沒接著她們的話頭,「算了,你們把東西放下吧。」兩人互視一眼,依言將東西放下。瑞甘便自去將『床』上被褥摺疊齊整。『玉』妍是徐寧帶過府來的,又知道代嫁之事,自然更加親近些,便上前拉了拉徐寧的手,滿含憂慮地看著她。

徐寧咬著下『唇』,不願讓『玉』妍擔心,便輕輕搖頭,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勿需擔心。

洗漱完畢,要換吉服。因為今日是婚後第一日,按規矩,朱棣要帶徐寧一同前往宮中拜會朱元璋與馬皇后。

瑞甘取來了朱棣與徐寧的吉服,要協助徐寧穿上。徐寧沉『吟』一下,便揮手讓瑞甘與『玉』妍一同退下。自己端了乾淨的洗漱用具,往書房走去。雖然不知燕王府具體多少間房,但徐寧篤定,朱棣一定會去書房休息,那是他最喜愛的地方。

朱棣昨晚思緒難定,到得丑時才勉強入睡。再加上這幾日因籌備婚禮有些勞累,今日竟睡得有些沉了。待得醒來時,陽光已照得他臉頰發熱。朱棣伸手擋住人窗欞處『射』入的晨光,張開了眼睛。他聽得『門』上輕輕剝啄之聲,隨即房『門』便被人輕輕踢開,一隻腳伸了進來。

徐寧將洗漱用具放在桌上,轉身看著剛睡醒的朱棣。

在清晨的朝陽下,朱棣的眼神還朦朧,髮髻還凌『亂』,面『色』茫然,似乎神志不清,儼然一副人畜無傷的模樣,平日那般『精』明沉著看不見一絲影子。望著他,本來心情有些忐忑緊張的徐寧,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這被後世描繪成嗜血狠辣的皇帝,睡醒時也象普通人一般獃滯無措。

「起『床』了。」徐寧大聲說道。朱棣一個機靈,終於從半夢半醒中清醒了過來。

徐寧拿起帶來的青鹽罐,倒出了些鹽膏,擦在『精』制的柳條刷上,拿了水杯,一塊遞給了朱棣。

朱棣清醒過來后,便恢復了冷漠,一直板著臉看著徐寧忙這忙那。直到徐寧遞過了柳條刷,他也不伸手。

「難道你早上不刷牙?」徐寧見他半天不動,有些驚愕,拿著柳條刷的手抖了抖,似乎被這個發現嚇到了。

朱棣剛睡醒,雖然清醒了,但腦子卻象剛開機的電腦一般,程序運轉還沒那麼快,呆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怒道:「你才不刷牙!」

「那怎麼不刷?」徐寧又將手裡的柳條刷往前遞了一遞。「難道還怕有毒?」

徐寧隨口一句玩笑,朱棣卻遽然變了顏『色』。昨晚他認定了徐寧是黃子澄之人,決定今後不可再讓徐寧參知內務,對她應防範嚴密。今日徐寧便提起下毒,豈能不令他心驚?

「我,我開玩笑的。這些絕對沒有毒,我剛剛還用了。何況如今我已經是燕王府的人,傷害你,對我也沒好處啊!」徐寧見朱棣臉『色』一變,立刻知道自己觸動了他的禁忌,連忙補救。

朱棣斜了她一眼,知道她說的也是實話,便一把搶過柳條刷和水杯,自顧自地洗漱了起來。刷完牙,徐寧將水盆和手巾端了過來,放在錦榻前,洗滌了手巾,擰乾后遞給朱棣。朱棣才接過手巾,猛然想起一事,面『色』難看地說道:「那柳條刷你剛才用過?」

徐寧一怔,還未答話便看見朱棣伸手拿過水杯,又漱了幾次口。徐寧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她從來不知道,朱棣還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徐寧並不想提醒朱棣,難道燕王府只有這一副柳條刷?這腦子還不太清醒的朱棣,遠比冷靜殘酷的朱棣來得可愛。

洗漱完畢,徐寧便又拉著朱棣回新房。她猜想,經過一晚的思考,朱棣應該也想明白徐府的處境,不會再追究了。何況她也說過,只待妙錦一尋回,自己便找個借口離開,這樣朱棣應該也能接受吧?她並不知道,朱棣根本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只道是她想尋機賴在這裡的借口。朱棣已經想清楚了,此計既然是黃子澄設計,那麼徐妙錦必然不會那麼快出現。徐妙錦的出現,大概取決於皇上什麼時候見到徐寧,這位他的新兒媳『婦』。

徐寧的身份何時經皇上認定,何時便是徐妙錦重現天日之際。因為那時便坐實了燕王與徐達的義『女』婿身份關係,汰漬黨便不需再擔心,這朝廷之上最大的軍權會倒向朱棣。黃子澄明白,朱棣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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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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