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手怎麼搞的？」丁如水被丁如潤派去守在路瀾清身邊照顧她，自己則在廚房裡做晚飯。
「被不懂事的小孩折騰的，沒所謂，以後注意就是了。」
丁如水顰眉，路瀾清淡然的口氣讓她心底有些不適，她盯著坐在窗台上發獃的女子，察覺到與之前相比有什麼改變了。她試探性地問：「你……跟她出問題了？」
「也許吧。」路瀾清微微一笑，浮現的儘是自嘲，「愛一個人是不是非得得到不可？」
「為什麼這麼問？」眉頭緊鎖，丁如水不禁想起了正在廚房做飯的溫潤女子，「不好說。」
「呵——」路瀾清側頭望了她一眼，再看向窗外，眼眸里是道不出的迷惘，「你會把如潤姐拉到這樣的世界里嗎？同性。」
「沒有什麼拉不拉的，她若對我有情，我們便在一起。若無意，我守著她一輩子。」
「這樣子挺好的。」稍作停頓，她將臉埋在膝蓋里，「可我不敢……也不願。」
丁如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等她繼續說，「瑾是一個好女孩，我帶著這樣的情感去接近她只會毀了她。她可以結婚，相夫教子，過上正常平靜的生活。可是如水，我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越是想逃離就越是陷得深。」
「那就在一起。如潤跟我說你是跟她一起回來的，她對你怎麼樣你最清楚不是嗎？」
「清楚？我能清楚什麼？」路瀾清捋過披散的秀髮，趴在膝蓋上同丁如水對視，「我救過她，她關注我右手的狀況。每次都是右手出事的時候她才會關心我，除了感激之情，你想我清楚什麼？」
丁如水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時，丁如潤便推門進來了。她瞧見路瀾清坐在窗台上疾步上前，「傻小孩，快下來，也不怕摔了。」
「嘿嘿，」路瀾清像沒事人一樣傻笑一聲，絲毫不見剛剛那副死氣沉沉的無助樣，「如潤姐。」
「你也真是的，怎麼可以讓她坐在那兒呢，多危險。」丁如潤轉頭嗔視了眼獨自坐在沙發上的丁如水，口氣不帶半絲責怪的意味。
「唔……別怪她，是我自己想坐的，」路瀾清在她面前站定，說著垂下腦袋，逐漸黯淡的眼神隱在劉海下，音量漸漸弱了下來，「這樣更能接觸這個世界，知道是不是真實的世界……」
丁如潤沒能理解她話里的深層含義，只是覺得就因坐窗檯的事未免讓她太過消沉了一點。她攬住路瀾清單薄的身軀擁入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傻小孩，不真實的話我們怎麼會在你面前呢？你呀，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打包起來丟掉，現在最重要的是下樓吃飯，爸媽快回來了。」
「好。」揚起燦爛的笑容挑釁般地望著丁如水，路瀾清挑挑眉，回抱丁如潤。
丁如水的嘴角不禁抽了幾抽，對她那副欠扁十足的臉很是無奈。上前幾步拉開抱得難捨難分的兩人，丁如水牽著自家姐姐往外走去，不管路瀾清的死活，「吃飯。」
丁如潤寵溺地笑笑，與她十指交握，同時還不忘轉頭喚身後的人，「瀾清，過來吃飯。」
「好。」
雖說嘴裡是這麼應著，但是路瀾清腳步未挪半分。直到她們倆消失在拐角處，她嘴角的弧度落了下來，原本靈動的眼眸如今是無盡的落寞。
我該拿你怎麼辦，瑾……
「臭小子，快下來吃飯！」樓下傳來丁如水的呼喊，路瀾清斂了心情調整好面部表情后踱著小步子走下樓。
她剛走到客廳時，大門便被推開了，只見一道人影風風火火地衝進來在她面前站定，隨後聽到玄關處丁父氣急敗壞的聲音，「你急什麼，瀾清在我們家還能不見了不成。」
「呃……」沉吟一聲，路瀾清抬起左手揮揮，「嗨，阿姨~好久不見~」
「你不心疼難不成不讓我心疼么？」丁母回頭呵斥了丁父一句，再轉回頭時已然是和顏悅色，「小寶貝兒，怎麼軍個訓把手給弄傷了，過來給阿姨看看還有哪裡傷著了不……」
「阿姨我沒事，如潤姐帶我看了醫生了。」
「媽，醫生說好好療養不會留下疤痕，你先讓她過來吃飯，別餓著了。」丁如潤見自家母親焦急的模樣無奈地搖搖頭，她寵愛路瀾清的程度都快趕上她們姐妹倆了。
「對對對，吃飯吃飯，瞧我這記性。小寶貝兒，我們去吃飯。」說罷，丁母牽著路瀾清到原本是丁如水的位置上坐下，把丁如水趕到丁如潤身邊坐著。
就餐時，丁父丁母不住地關心讓路瀾清心裡如熱流淌過，這樣的溫馨可遇不可求，她從未如此眷戀過一個家庭的溫暖。
丁母連自己的飯都顧不上便直接喂起了路瀾清，後來還是在路瀾清再三好言勸說之下才答應讓她自己用勺子吃飯。原本路瀾清以為她們可以好好吃飯的時候，卻不知怎麼自己面前的碗摞了高高的菜，各式各樣應有盡有……
「還好我不是路瀾清。」丁如水見狀幸災樂禍地壓低聲音靠近丁如潤說道，「餵豬都不是這樣喂的。」
丁如潤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寵溺地捏捏她俏挺的鼻尖，「不像話，哪有你這麼說父母的。」
丁如水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撒嬌道：「姐，我也要。」
「你呀——」丁如潤依舊拿自己的寶貝妹妹沒轍，自己對她何嘗不是寵愛得沒話說呢。她夾了丁如水愛吃的菜放到她碗里，見她吃得開心的眯了眼自己也不禁笑了。
其實滿足，很簡單。
晚飯後，丁母拉著路瀾清想要仔仔細細地了解受傷的前因後果，而路瀾清則只是挑了些不輕不重的話回答，畢竟衛晶也只是一個小孩，她沒有什麼想要和她計較的想法。
長談結束，丁母不顧臉漲的通紅的路瀾清去幫她洗澡，丁如水靠在丁如潤懷裡笑得花枝招展，完全是在幸災樂禍。
丁母瞪了自家小女兒一眼，「長不大，天天粘著如潤像什麼話。」
「她是我姐我不黏她黏誰，難不成跟你搶瀾清？而且姐這麼寵我，我要黏她一輩子，對吧姐。」丁如水側過頭看著溫潤的女子，撒嬌地往她懷裡鑽。
「你想黏多久就黏多久。」環抱住丁如水的身軀防止她往下滑，丁如潤指尖溫柔地撫著懷中的青絲。
路瀾清無可奈何地望天，也許只有厚臉皮的丁如水能打著姐妹情的名號明目張胆地吃豆腐了，不過……真好……
不得不說重生后一直吃齋的某隻，想開葷又開不得，所以她羨慕了……
半拉半推地進了浴室，路瀾清雖然還是有點窘迫，但是瞧見丁母小心認真的模樣便也放開了。她抿著唇，好半天才說出中心儲藏許久的話，「謝謝阿姨，這些我都會銘記在心的。」
丁母微微一愣，隨後輕笑出聲，「傻孩子，這都是什麼話。阿姨還擔心你怪我唐突，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打從見到你第一眼起阿姨就特中意你，心裡總想著這麼好的孩子是我家的孩子該多好。」
「呵——能做你們家的孩子是福分。」這樣一個美好的家庭，路瀾清求都求不來。
「如果不介意，認我做乾媽如何？我很希望有你這麼一個女兒。」
路瀾清呆愣住，不可置信地盯著面前不像是在開玩笑的丁母，心中百感交集，聲音不禁有了些許哽咽，「好……謝謝阿姨……」
「傻孩子，還叫阿姨呢。」丁母寵溺地刮刮她的鼻尖，調笑道。
「媽……」
「誒。」
一聲「媽」不知包含了路瀾清多少情感。她打從出生起就沒有喊這個稱呼的機會，是丁家賜予了她權利，給了她享受親情的機會。多年來的堅強瞬間瓦解，她心中滿是委屈，撲進丁母的懷裡不住地呼喊著她期盼已久的稱呼，聲聲呼喚穿透人心。
今夜的a市，夜的深沉，美的動人。
【軍訓寢室的床上，路瀾清盯著上方翕動的薄唇許久，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將面前動人的女子壓在身下，低低輕喚：「瑾——」
「你……」驚惶中帶點羞赧的表情浮現在臉上，顧懷瑾調整呼吸將生人勿近的面具戴在臉上，「下去！」
「瑾——」路瀾清俯下身子，一抹輕吻落在滾燙的臉頰上，她緩緩抬起頭溫柔地看著身下的女子，沒被繃帶禁錮的左手指尖摩挲著女子的唇瓣。
「路……瀾……」最後一個字在她徐徐下降的動作中卡在喉嚨里，抓緊床單的手暴露了顧懷瑾此時的緊張，愈來愈近的雙唇讓她沒了力氣去閃躲，心臟強而有力的跳動彷彿也是在期待著什麼……】
在雙唇相隔不到半指的距離，顧懷瑾霎時睜開雙眼，望著熟悉的天花板呼吸沉重……
為什麼會做那天清晨後續的夢……
她坐起身子將床頭邊的那杯水飲盡，眯起眼盯著房間某處。
看來不止那扇門的鎖得修，某個罪魁禍首更應該修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