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陶然

真正開始照顧童曉川的時候，李曉才知道為什麼自閉症患者會讓人頭痛了。

童曉川那傢伙簡直像個屏蔽了一切外界影響的人形悶葫蘆,無論你對他說什麼,或是做什麼,他完全沒有反應,只會目光直勾勾的瞪著自己的電腦，貌似整個世界除了這台電腦會讓他挂念，顯出想要得回他的意願,其餘的一切反應他都表現得像一根木頭。

和一根木頭要怎麼互動？李曉沒學過，實在拿他沒有辦法。

「給我根手電筒。」王浩道。

李曉不解,仍是找了根手電筒遞給王浩。

王浩拿它翻開童曉川的眼皮照了照,又左右上下移動著手電筒看他的反應。童曉川在這個過程中除了瞳孔在光照的剌激下會本能的收縮,其它沒有任何反應。哦,有的，他仍是瞪著自己的電腦，也只瞪著那台電腦。嚴岩很惡劣的將它鎖進了李曉用來鎖高檔煙的煙櫃里。

王浩關掉電筒，看了童曉川幾眼，直接走出門外對準一個空的飲料紙盒用力一腳踩下去。紙盒在大力的踩壓下砰然暴烈，發出一聲不小的響聲。

童曉川猛然驚跳而起，用雙手捂住了耳朵，眼光卻不敢轉向聲音轉來的方向，而是下意識躲避著，眼神離開了自己的電腦，迅速轉向驚恐的眼神。

王浩走了回來，輕聲道：「輕微自閉症？這已經不是輕度的自閉症了。對於外界過大的剌激會有這種反應，嚴重的自閉症是不是不太好說，但可以肯定至少比中度的還有嚴重些。」

見童曉川驚惶無助的把眼光飄忽著四處亂看，就是不敢與其它人的眼光對上，李曉有些不忍，將他拉過來拖到蘇星身邊坐下，把拆成一堆散件的電腦部件遞給他。這法子倒是有用，童曉川慢慢安靜下來，開始組合蘇星的電腦，一遍又一遍，組合好了就拆開，拆開了再組合到一起，一直不停。

「強迫自己不停的重複干同一件單調枯燥的事，也是自閉症的表現之一。」王浩又道。「嚴岩，你怎麼撿了這麼一人回來？他是大麻煩！」

嚴岩抱歉的看著李曉，最後道：「看樣子我的計劃得變變，早些把這傢伙打發走，送他該去呆著的地方。他家人那裡……以後再說吧。」臉上的表情變了變，又道：「沒準兒也不用通知他了。誰知道他還能不能從醫院出來。」

聽到這句，蘇星敏感的抬頭看著嚴岩，又迅速的低下頭去俺了自己的眼光。然後轉眼看著童曉川，把鍵盤遞給他。童曉川避開蘇星的眼光，開始伸手指摳鍵盤上的污垢，一開始這個動作就停不下來。

李曉嘆了口氣，似乎除了這樣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晚飯開飯的時候晚了點，王浩做的。李曉才知道王浩除了有一手好醫術之外還有一手好廚藝，有拿著普通食材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只是三大兩小吃晚飯的都有些心不在蔫，整個晚飯的氣氛很沉悶，誰都不願意說話。

童曉川吃飯挺乖巧，又像是餓得狠了，見了碗筷和食物就徑自過去拿起就吃，也不管別人。蘇星倒是對這個父親也住進了醫院的自閉症大齡兒童很照顧，以李曉都沒有細心照顧他吃飯。李曉見了不免又是大憐，都說挫折會讓人成長，但蘇星的成長明顯太快了，快得讓人心疼。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李曉真希望蘇星還是那個傻呼呼的只知道玩遊戲撒嬌向自己討要零錢買零食吃的竹小男孩，而不要像這樣已經開始在學習如何去照顧別人。

吃過晚飯後嚴岩終於發了善心，把童曉川的電腦還給了他。童曉川終於停止了把蘇星的電腦拆拆又裝裝的行為，開始擺弄自己的電腦。李曉把這兩個帶到閣樓下的空間里，又擺了一張桌子過去，隨後出來時把推拉玻璃門帶上，一大一小兩個小孩就在那裡安靜的玩自己的電腦。

李曉出來時鬆了口氣，道：「其實自閉症患者好像也不難伺候。自閉症患者傷害得最深的應該是他身邊最近的人，估計做為他的父母親人才會因為無法和他勾通而焦慮，像我們這樣的……倒是覺得他還算乖巧不惹麻煩。」

王浩哼了一聲，不敢苟同：「等他受了驚發作起來，你才知道安撫他的情緒有多困難。」

嚴岩給自己開了瓶啤酒，對王浩道：「醫院那邊怎麼樣？」

王浩道：「放我們的假，告訴我們不用回去上班，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嚴岩沉吟著：「依我看，你目前其實離醫院遠些更好。」

王浩點點頭：「我也這樣想，今天只是回去看看形勢，接下來的一整天我都呆在李曉這裡。沒事再去晃蕩只會惹來懷疑。另外我沒有感覺到東窗事發的跡像，看來那人應該可信，把我們遺留下來的痕迹去除了。我只是想不通……」王浩困惑的耙著頭髮：「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又肯幫助我們。」

嚴岩目光閃爍著，也在想這個問題。

忽地，小超市外有個爽朗的女音笑問：「你曉我也曉的買貨郎在不在？奴家來還你這六塊錢來了。」

王浩嗤一聲笑了，口氣酸不溜丟的道：「李曉，你的益達！」

「去你的益達！」李曉沒好氣的道，徑直走出去。

門外果然站著陶然，換去了運動服，穿上了一身俐落的職業套裝，整個人顯得精神而幹練。不過那一台mp5她還是帶在身上，兩根耳機線從上裝內袋裡伸出來纏繞在她頸下，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晚上好！」陶然熱情的沖李曉打招呼。

「嗯，你好。」

「還你的六塊錢。」

李曉笑了笑：「六塊錢而已，沒必然專門跑一趟。」

陶然又笑：「倒也是。不過你是小鎮上頭一個對我友善的人，跑一趟也應該。」沖李曉露出個熱情的笑容，陶然又道：「不請我進去坐坐？」

在這方面李曉明顯的顯得木訥而遲鈍，聽了陶然這話才恍然道：「啊！真是的，快進來坐！」

領著陶然進了小超市，陶然一看除了白天的那個白大褂以外，居然還有一個一臉英氣的高大男子坐在裡頭。陶然不禁遲疑了一下，腳步停了下來。

此時李曉搬的凳子已經放到了陶然身後，陶然只得帶著謝意沖李曉笑笑，客氣的坐了下來。

嚴岩眯起眼打量這個女子，不得不承認她雖然談不上美麗，但氣質很好，體型上佳，別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想到李曉對她的熱情，嚴岩的眼神冷了下來，有些不善的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嗨！大家好，我是陶然。」陶然的舉止依舊爽朗討喜。

李曉指指身邊的兩人：「王浩，嚴岩。」

嚴岩不冷不熱的沖陶然點點頭，王浩也是。陶然用不著痕迹的眼光打量著眼前的三個男子，對目前的狀況有些措手不及。她在來這之前想了很多東西，包括李曉，這個人和自己見過的任何人都不同，她甚至打算一見面就開誠不公的把一切都說出來，以真心換真心，從而獲得李曉的幫助。可現在——她並不認為自己有本事能同時與這三名男子互動。

三個男子無疑都是優秀的，以長相來說，李曉顯得最平凡。可他身上那種極具親和力的氣質，還有性子里的善良，讓人越接觸越有好感，明明白白的是那種寶藏型的男子，每揭開一層就更能看到下層的無限風景，而且越是深處就越有魅力。白大褂王浩，是典型的那種遊走人間的花花公子，危險、誘惑、痞氣，漫不經心的洒脫不羈，還有俊美的五官，組合到一起就成了一種帶著邪氣的魅力。留著板寸頭的嚴岩，高大、英武，一臉的陽剛雄健，渾身上下都著偉男子一般的雄性氣息，一般線條美到極致的健子肉在衣服下若隱若現，雄性氣息撲面而來般顯得彪悍又男子漢味道十足，能抗拒這種渾然天成的豪傑氣息的人顯然不多。

陶然便更疑惑了，小小的小鎮，居然能讓自己一口氣同時看到三個氣質不同的上品男人，是之方水土養人，還是其它的什麼原因？而且三人的表現各不相同，李曉嘛，還是那樣親近和善。王浩的眼光游移不定，像是在審視，也像是評價。嚴岩的眼光則帶上了深究和戒備。嗯，或者說后兩者多多少少都對自己有點敵意，關於這點身為女性，陶然一向很敏感。

四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李曉去開了一瓶礦泉水放到陶然面前。

陶然顯然是那種遊走於職場的優秀女性，非常善於調節氣氛，當即嫣然一笑：「這個要幾塊錢？」

李曉啞然失笑：「請你的。」

陶然撲哧一樂，「礦泉水啊……真高級。」

嚴岩微微抬眉，有些不愉的道：「有什麼事，你就說吧！你不是那種寂寞無聊出來找開心的女人。」

「好！快人快語。事情緊急我也不想拖拉。」陶然慢慢斂了笑，不答理嚴岩，而是問李曉：「知情曉事的賣貨郞，我可以信任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