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結束

一言出口，正道聯盟這邊一下子炸開了鍋。當他們見到對方派出練雨瀟的時候，都暗暗惋惜。早知如此不如隨便派個人出戰，打贏個沒有內力的練雨瀟絕對不在話下。

誰知道他們這邊還沒有惋惜完，那邊裴映川竟然認輸了！

這究竟是為什麼？所有人都想問。然而看着裴映川面沉似水的回來，卻沒有一個人敢去問。

練雨瀟看着裴映川離去的背影，心底也是一嘆。感慨對方痴情的同時，也在鄙視自己的卑鄙。他出戰裴映川，就是在賭對方會心軟，會認輸。他一向都是敢於拿命去賭的人。

練雨瀟走回到秦靜陽身邊，抬眼看到師兄陰沉的眼神，心底不由得又是一嘆。「師兄，你答應過我不生氣的。」如同撒嬌一般，練雨瀟拉住秦靜陽的手。

秦靜陽的手動了兩下，終究沒捨得甩開。

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除了心軟也沒有什麼選擇了。

「這筆賬，我回去再跟你算！」惡狠狠地警告著。練雨瀟卻已經朝後面走去。

「你去哪？」

「我去向嫣兒要些葯。我有點……」練雨瀟說到這，身子晃了兩晃，險些摔倒。

秦靜陽來到他身邊將他扶住。「你不要命了嗎？」抱起他走到後面，交給左嫣兒。「快看看他怎麼了！」

左嫣兒號脈之後道：「二宮主被音波功傷了心脈，以他的身子，要多養上一段日子才行。」

練雨瀟睜開眼，看着秦靜陽愈發難看的臉色，輕聲道：「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秦靜陽搖頭。心疼又生氣，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將他暫時留在左嫣兒這裏，前面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秦靜陽還要去主持大局。

見他回來，法然大師才道：「你們雙方約定七局四勝。如今獄燁宮已經取得四勝。餘下三局，已經沒有必要再比下去。老衲宣佈，你們雙方的比武，獄燁宮勝出。按照之前的約定，正派聯盟要立刻離開獄燁宮。將來江湖再見，不能尋釁糾纏。」

正派聯盟這邊，盟主千石還在昏迷。群龍無首，一見輸了，很快就紛紛散去了。

法然功成身退，帶着少林弟子回了少林。

獄燁宮這邊大獲全勝，自然歡天喜地地回去了。

一場正邪兩派的爭鬥，就此結束。

獄燁宮。

練雨瀟回來以後，被秦靜陽好好地打了幾下屁股。疼得他苦着臉求饒。秦靜陽聽不得這聲音，一聽就心軟。只好罷了手。

左嫣兒命人送來剛剛熬好的葯，練雨瀟喝了，氣色看起來好看了一些。

侍衛稟告，裴映川在宮外求見二宮主。

秦靜陽稍稍好看的臉色又陰沉下來。

「師兄，我得去見他一面。我欠他一個交代。」練雨瀟知道秦靜陽會生氣，卻也顧不得這些了。

秦靜陽哼了一聲，沒說什麼，算是默認了。

獄燁宮外，裴映川負手而立，等着他想見的人。清風在旁邊站着，時不時甩甩尾巴，似乎很無聊。

練雨瀟走出來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笑了笑。「裴城主。」

裴映川回頭，見到他笑着朝自己走來。染血的白衣已經換下，只是臉色依舊蒼白。

「你一定要叫得這麼陌生嗎？」

練雨瀟無奈道：「我一直這麼叫你的。」

裴映川心裏知道。只是這一刻，他希望聽到對方換個稱呼叫他。想了想又覺得可笑，他堂堂風華城城主，何時會這麼介意稱呼這種小事情了？

「你的傷這麼樣了？」

「喝了葯，已經好多了。」練雨瀟抬頭看着他。「謝謝你讓我。」

裴映川苦笑。「不讓又能如何？你不是篤定我會讓的嗎？否則你怎麼會與我對戰？」明知道被算計，明知道被利用，卻仍然心甘情願。自己這是中了多深的毒啊？

「不錯。我是算計好的。利用你對我的感情逼你讓我。為了讓你心軟，我藉著音波功讓自己受傷，就是為了讓你不忍心傷我。」練雨瀟將自己的盤算一股腦兒地說出來。「裴城主，你今天知道練雨瀟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我很卑鄙，明明對你無意，卻還是會利用你。只要能夠達到目的，我不在乎手段如何。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為他付出。收心吧。趁着你還能收得回去的時候。」

裴映川冷笑，他抓住練雨瀟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這裏，全都是你！怎麼收回去？我明明知道你心裏只有你的大師兄，我明明知道你利用我也是為了幫他，我明明什麼都知道。可是我拔不出劍，我捨不得傷害你。雨瀟，你是一種最厲害的蠱。你已經生長在我的身體里，開始啃噬我的骨血，我雖然會疼，卻無法拔除。」

練雨瀟的手抵在裴映川的胸口，覺得那裏的溫度那麼高，那麼燙。他想收回手，卻被裴映川緊緊拉住。「裴城主，你醒醒吧。風華城在正派中的位置你比我清楚。此番你認輸讓我，如何收場都是麻煩。你不能再和獄燁宮，再和我有什麼瓜葛了。你風華城的名聲難道不要了嗎？」

「那是我的事。雨瀟，不要太小看我。這些事我會處理的。」

練雨瀟抽回自己的手。白皙的手腕上有被裴映川握住的痕迹。

「裴城主，多謝相助。日後若有機會，我會還你這個人情。不過……」他笑了笑，「以裴城主的江湖地位，恐怕輪不到雨瀟幫忙。」

裴映川看着笑得眉目舒朗的他。他這段日子過得似乎很開心。再不是自己記憶中瘦骨嶙峋的模樣。是因為秦靜陽嗎？

練雨瀟轉身走到清風身邊，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還認不認得我？」

清風大概已經不記得他了。但是對他的動作很熟悉，頓時膩過來。

練雨瀟笑着，伸手抱住清風的大腦袋，在上面蹭了蹭。「你要聽話，知道嗎？下次我帶踏雪給你認識。」

清風聽不懂，就是和他膩在一起，一副狗腿相。

裴映川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扶額。怎麼清風一見到練雨瀟就變成這麼樣子了？真不要馬臉。

「雨瀟，他對你好嗎？」

練雨瀟轉頭，思考了一下才回道：「他是我師兄，怎麼會對我不好呢？」

「你願意跟着他？」裴映川的手攥成了拳頭。

練雨瀟低下頭。「裴城主，獄燁宮就是我的家。我從小在這裏長大。只要師兄容得下我，我就不會離開。」

裴映川嘆氣。「他真是好運。」若是自己能夠早一點發現練雨瀟的與眾不同，一定也會將他藏在風華城裏不讓任何人看見。文武雙全，心思縝密的練雨瀟竟然被藏在獄燁宮這麼多年不為江湖人知道，可見秦靜陽很早就動了心思。

練雨瀟沒有再接話。兩個人相對無言，氣氛有些尷尬。

過了一會兒，練雨瀟打破沉默。

「那日你們走的時候，我對關輝說，他如果想見我，可以隨時來獄燁宮。只是如今正派和我獄燁宮鬧到如此地步，我怕他來看我會給你惹來麻煩。你讓他忍些日子吧。」

裴映川的手又要去抓他的手。被他抬手躲過。「你對關輝都那麼好，為什麼獨獨對我這麼狠心？」

練雨瀟抬頭，望進那雙漆黑的眸子中。「裴城主，關輝始終拿我當兄長。而你呢？你的心思是不同的。如果你願意把我當朋友，雨瀟自當傾心以待。你我把劍易酒，青眼高歌，你可願意？」

裴映川皺眉，心裏上下翻覆了幾次，還是搖頭道：「我做不到。」

練雨瀟的心頭也是一痛。平心而論，他覺得裴映川是個不錯的朋友。並不像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那樣討厭。如果不是對自己存了不該有的心思，他倒是希望能與之結交。

「你該回去了。」練雨瀟不想再說了。

他剛轉身就被裴映川抱進懷裏。溫柔的聲音自脖頸後傳來。「我會教導好關輝。你有機會，也可以來風華城看他。你放心，我不會限制你的來去。雨瀟，不要躲避我。這是我最後的希望。」

裴映川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可以用這麼溫柔的聲音，這麼卑微的語氣對一個人說話。懷裏的身子有些涼，依舊瘦弱。如果可以，多想將練雨瀟直接帶迴風華城。什麼江湖恩怨，武林局勢，都不再管。只是與懷裏的人相依相偎，此生無憾。

練雨瀟沒有掙扎，他知道裴映川不會亂來。心裏突然有些奇怪。為什麼會知道對方不會亂來？那般的篤定。就像他篤定裴映川一定會讓他一般。心裏猛地一驚，原來裴映川在他心裏，早就是一個可以以性命相托的存在了。也許從那次自己面對萬箭穿身的時候讓關輝去報信開始，自己就已經全然地信任裴映川了。

「裴城主，你該走了。」練雨瀟沒有去接裴映川的話，只是冷漠地重複著這一句話。

秋日的風吹過，有了一絲肅殺的寒意。

「雨瀟，你要保重。」裴映川放開手，轉身騎上了清風。對他說了這一句話之後，一扯韁繩，絕塵而去。

練雨瀟站在冷風中，看着對方的青衫逐漸消失，終於，再也看不見了。

「你還要看多久？捨不得嗎？」身後秦靜陽極度不悅的聲音傳來。

練雨瀟忍不住又想嘆氣。回頭，不意外地看到秦靜陽陰沉着臉走過來。

「師兄你都看到了？」練雨瀟笑着拉住裴映川的手。

「不是交代一下就夠了嗎？你怎麼和他說了這麼久？」秦靜陽以為練雨瀟一會兒就會回來，誰知道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影。派人去看，回來說兩個人還在談話。他有些坐不住，出去一看，正看到裴映川從身後抱住練雨瀟的場景。他能忍到裴映川離開才出現，已經是好涵養了。

「只是多說了幾句話而已。」練雨瀟仍顯蒼白的臉色透著淡淡的倦意。他身子不好，這一天下來，勞心勞力，又受傷又出戰，撐到這會兒已經快到極限了。眼見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便也不需要逞強了。

秦靜陽注意到他疲倦的眼神。「你是該好好休息了。」

「師兄，你不要生氣。」練雨瀟還不忘秦靜陽方才的陰沉表情。

秦靜陽無奈。「讓我抱你回去就不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