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再一次遇見你

「他來了。」明極尊者放下酒杯，那把七彩羽扇出現在他手上，輕輕一搖——牆面上豁然被撕開一道空間縫隙，將跑過外面走廊的林頌道拉入牆內。

林頌道被那股拉力扯得腳下一軟，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施覽微離他最近，伸手就把人拉住了，回頭看向明極尊者，他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要拉人的手，端起酒杯啜了一口。

他躲避林頌道的視線躲得太過明顯，似乎要竭力撇清自己的關係。可是那種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本能卻反覆折磨著他的神魂，讓他無法忽略那個近在咫尺的摯愛之人，即使他的摯愛與他素昧平生。

「這一次明極道友不打算再重複下去了嗎？」顧明非以神識詢問明極尊者。

明極尊者淡淡一笑，不答。

「你們是誰？」在逃亡途中意外被三人拉入這片空間中的林頌道十分警覺，雖然眼前三人救了他，但是這種明顯不科學的能力讓他更加懷疑眼前之人的身份，也許他們也是追殺他的智腦的手下。

施覽微見明極尊者在那若無其事的樣子，顯然不打算回答，只好硬著頭皮上了：「壯士你好，我們是一群守衛愛與和平的戰士，為推翻智腦的邪惡統治陰謀而尋找隊友。我看你骨骼清奇腦洞甚大，歡迎加入我們的革|命行列。」

林頌道推了推眼鏡，一臉看精神病的表情。

「咳咳，開玩笑的。」施覽微趕緊乾咳兩聲改口道，「其實我們是從外面的世界來的。」

「外面的世界……」林頌道怔了怔，原本平板無波的表情突然狂熱了起來，兩手抓住施覽微的胳膊連聲問道，「真的有外面的世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猜測是對的！那裡是什麼樣子？也是被智腦統治著的嗎？」

被一個狂熱臉的人類拉住不放的施覽微有點心累：「壯士，不要激動，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我來說吧。」明極尊者終於還是沒按捺住，開了尊口。

施覽微大大地鬆了口氣，忽悠人這種事情其實不好做，雖然他經常發揮自己腦洞大的特色在文里使勁忽悠讀者，但是一旦放到外面……呵呵，容易穿幫。

「林頌道，二十八歲，就職於中央電腦程序研究所，工作卻和電腦程序毫無關係——將腦波儀中樞收集到全世界範圍內的各種夢境整理篩選出來，交給智腦分析。自從你加入這個研究所開始你經常會夢到稀奇古怪的畫面，關於人類和人工智慧的戰爭，你甚至夢見一片無窮無盡的紅色森林，每一棵鋼鐵的機械樹木上長滿了包裹著人類的『卵』。人類就像是機械樹木上的花粉一樣，被隨機提取，繁殖成新的受精卵，放入空出來的『卵』中，直到失去利用價值被清理掉。那是一個被機械控制的世界，荒蕪、死寂、永無生機。而這四年間你有不少同事陸續離職，每一個都十分突然，而且從此再無音訊。你開始懷疑這個研究所另有內情……」

明極尊者不緊不慢地說著，眼中一片平靜無波。

而林頌道，臉色卻一點點慘白起來。

施覽微毫不懷疑，這樣一段話明極尊者已經重複了千百次，而眼前這一幕也必然已經在他腦中成為千萬遍相似的記憶。他甚至可以熟練地想起，什麼樣的提問會引來對方怎樣的質疑，什麼樣的回答會引來對方新的疑問。

他悲哀地對一切瞭若指掌，就像是神一樣控制著眼前這個男人的未來，除了那個必然黯然落幕的結局。

「……我可以確信地告訴你，你的懷疑是對的。現在，你願意跟隨我，去見證這個虛假的世界嗎？哪怕剝開這一層繁華和平的假象，你看見的會是一個永無止盡的地獄？」

明極尊者斟滿了酒，將它舉在林頌道面前。

他看起來是那樣平靜，就好像這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任務，一段再尋常不過的劇情，就好像，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npc。

就像是重複了千百次的詛咒那樣，林頌道向著他遞上來的酒伸出了手，將酒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我願意。」

冥冥中彷彿是命運的聲音在問答：

——你願意和我第一千零一次相愛嗎？

——我願意。

就在施覽微以為這個悲劇又將再一次重複下去的時候，喝了酒的林頌道卻身體一軟倒了下去，被明極尊者接住。

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酒杯落地，摔成兩瓣。

「他怎麼了？」施覽微有點擔心這個人。

「沒事，只是暫時讓他睡一會兒。」明極尊者小心地將人放在床榻上，蓋上被子，還幫他拂開了擋在眼前的碎發，動作輕柔而溫柔，「你們說，他的身上會有人類的靈魂嗎？」

「還是說，他就像是這個副本中無數的電腦人一樣，只是一段被編寫出來的『程序』呢？」

「是靈魂如何，是程序又如何？」顧明非似乎對他的所作所為有了頭緒，淡淡問道。

「是啊，又如何呢？」明極尊者喃喃自問，原本迷惘的表情卻漸漸凝重了起來，最後化為微微一笑，「我不管他是什麼，我要帶他走！」

「你待如何？」顧明非問。

明極尊者來到顧明非面前，深深一禮，道：「請顧道友傳授我煉製本命法器元靈之法。我願以任何代價來交換！」

施覽微不覺張開了嘴，怪不得這廝看著他的眼神這麼奇怪！原來是看上了他……呃，不對，是看上了他師父……啊呸呸呸，總之是看上了讓本命法器生成元靈的法門。

「明極道友，非是我不願，實在是……成功的萬中無一。覽微是億萬鬼魂中難得的器靈之資，加之我尋到了洪荒靈殼這等後天靈物，又有無上秘法和高人相助，這才僥倖成功，當時覽微為人所傷，已經即將魂飛魄散，所以才不得已為之。現在再來一次我都沒有把握。」顧明非說著，摸了摸施覽微的頭髮，看著他的眼神都是溫柔的，也幸好他成功了，否則……

施覽微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的，他師父近來越發肉麻，以前一口一個「為師」、「徒兒」，現在都覽微覽微地叫，叫得多羞人啊！

明極尊者回頭看向熟睡的林頌道，沉默許久，說道：「等我窮盡一切辦法之時，我會的。無論成敗，都是一個結局，總好過虛妄纏身……永墜無盡輪迴之中。」

施覽微看向沉睡的林頌道，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在這個世界數據就等於是靈魂，那隻要能得到林頌道的數據，也許……這未嘗不是一個帶走他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