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第004章

走出院落,顧雲箏看到奉霍天北之命監視自己的人,暗自嘆息。

原來的顧雲箏沉迷於習武,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換來的結果就是無人將她放在眼裏,飽受輕視。

霍天北跟上來,該交待的話還是要說:「太夫人若是問你離府之事,不需回話。」

顧雲箏看也不看他,「還有呢?」

「沒別的。」

顧雲箏勉為其難地點一點頭。太夫人是繼室,他是原配所出,兩人關係肯定不好,他給出的答對應該是幫她敷衍,她也就樂得接受。

到了太夫人院中,顧雲箏看到不少穿紅著綠的丫鬟,丫鬟俱是用驚奇的眼神看着她。她置之不理,進到門內,先入眼的是夏蓮。

夏蓮站在太夫人面前,很是委屈的樣子。

顧雲箏又迅速地打量太夫人。太夫人坐在羅漢床上,身形略顯豐腴,看起來不過四旬左右。可是長子明明已經三十好幾了,可見保養得極好。

霍天北沉默地行禮見過太夫人,顧雲箏亦是。

太夫人溫聲讓兩人落座,之後就問顧雲箏:「午後是怎麼回事?聽說你不管不顧地跑出去了,還打傷了看門的家丁。」

霍天北將話接了過去,「是我有事喚她出門,她也來不及與人細說。」

這回復還不錯,顧雲箏沒說話。

「原來如此。」太夫人頷首一笑,視線透著狐疑,在兩人臉上梭巡片刻,又問,「可否告知於我,是為何事?」

霍天北慢條斯理地道:「急事。」

太夫人看向顧雲箏。

顧雲箏點頭一笑。

太夫人狐疑更重,卻沒再繼續這話題,看住顧雲箏,說起旁的事:「我還聽說,你覺得夏蓮服侍的不盡心?」

顧雲箏勉強抿出個笑容,「的確是。夏蓮打理我日常穿戴,不曾盡心。」

「哦?這話怎麼說?」太夫人凝視着顧雲箏,目光有了冷意。

顧雲箏無動於衷,解釋道:「夏蓮根本不懂得如何服侍,更不曾問過我喜好。往日我潛心習武也罷了,而今略見小成,自是想過幾天舒心的日子。」

太夫人微微冷了臉,「那你想如何發落她?」

顧雲箏語調平靜:「夏蓮是您派到我房裏的,我怎麼敢發落她。方才我才賞了她諸多衣物,只求她日後盡心一些。」

太夫人嘆息一聲:「你日常的衣物,怎能隨隨便便全部打發給下人呢?夏蓮也是出於惶恐才來與我說明這件事的。你還讓她每日穿戴起來,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依您之見,我該如何處理那些衣物呢?」顧雲箏眨一眨眼,「送給三位嫂嫂?妥當么?」

「……」太夫人心中已有怒意,不明白從來唯命是從的顧雲箏怎麼會這麼明目張膽地與她叫板。

這時候,霍天北道:「丫鬟不懂事,打發出府便是。」又看向顧雲箏,「身邊下人不盡心,就讓劉管家給你安排幾個聽話的。」

顧雲箏自然不會浪費這機會,即刻道:「多謝侯爺。」

霍天北斜睇她一眼,微微一笑,又看向夏蓮,語聲冷凜:「你是正房的下人,有什麼話與夫人直言即可,卻跑來這裏與太夫人嚼舌根,安的什麼心?」

夏蓮一聽這話,立刻慌亂起來,先看了太夫人一眼,這才回話:「是奴婢莽撞了,還望侯爺恕罪。」

霍天北卻是看向太夫人,「這等沒個體統的下人。」

太夫人沉默片刻,溫聲道:「你既然發話了,我就將夏蓮打發出去。」隨即端茶送客,「也沒什麼事了,你們回去吧。」

霍天北與顧雲箏起身道辭。

出了院門,顧雲箏問道:「我連像樣的首飾都沒幾件,說得過去么?」

霍天北反問:「你自己不會添置么?」

「銀兩不夠。」顧雲箏一本正經地給他算賬,「你沒像老侯爺那樣身兼數職,除了總督只有一個侯爵,可我最起碼該有命婦的月例。這一年下來,銀子也有幾百兩了,為何手中拮据?」

春桃在一旁直冒冷汗。夫人開罪完太夫人又來開罪侯爺,這是什麼算盤?不想過日子了?

霍天北險些就笑了,「你以往糊塗,也怪我?」

「這倒是。」顧雲箏不否認這一點,「那麼,你能不能將虧欠我的銀兩還給我?」

「銀兩我也不知被誰貪了,卻也能讓賬房給你補上。」

「多謝。」顧雲箏是有意讓自己落得兩頭討人嫌,便又提出了下一個要求,「我想與你借幾本書過來,行不行?」

「自然。」霍天北終是忍不住笑了,「讓下人去拿。」他在笑的是,她分明將他看成了一個吝嗇鬼。

「我想想要看什麼,稍後命人去取。」顧雲箏說完,轉身就走。

春桃已經急到了隨時都會跳起來的地步,竭力壓低聲音問道:「夫人,您這到底是要做什麼啊?讓太夫人與侯爺都不喜歡您的話,我們可就只能捲鋪蓋回家了。」

顧雲箏挑眉反問:「那有什麼不好么?」

春桃沉吟半晌,低聲道:「倒是也沒什麼不好,只是怕老爺太太的日子難捱。」

那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將女兒嫁給霍天北,還指望女兒能夠做一輩子的霍夫人?做得出什麼事,就該承擔得起後果。顧雲箏沒說話,一直沉默著回到房裏,想了半晌,告知春桃幾本尋常的詩集名稱,最後說的是西域地形圖。

她總要了解這邊的地形與去往京城的路線。

春桃領命去了霍天北的書房,回來時特別沮喪地將地形圖拿給顧雲箏,道:「侯爺說了,夫人若是想攜家帶口地離開西域,是痴心妄想。侯爺還說,夫人若是覺得院外的人手礙眼,儘管直說,他會即刻撤掉。等夫人逃出府去第二日,他只要傳令給西域西面的軍營,守株待兔就是。」

「誰說我要攜家帶口的跑了?他倒是看得起我!」顧雲箏沒好氣地道,「自作聰明!」初衷被人說個正著,心裏總會有些惱火。他沒說中的只有一點——她從沒想過要攜家帶口地離開這裏。

春桃神色一緩,問道:「那您看地形圖做什麼?」

「就是要看看他是不是會自作聰明。」顧雲箏臉色更差。

自古以來,只有文官才會輕視武官。她不會。即便是對一個成名的將領心存蔑視、質疑,她也不會蔑視其率兵打仗的能力。霍天北這種人,尤其如此。

這樣的話,還是盼著太夫人儘快煩她、厭她才是正道,何時被休棄才能擺脫這一切。只是……回想霍天北與太夫人暗中較勁的情形,又覺得這男人天生反骨,不是誰能左右他心意的。若是他刻意與太夫人擰著來,那可就麻煩了。

那要怎麼樣才能真正做到兩頭不討好兩頭都恨她恨得咬牙切齒呢?

顧雲箏在以往從沒想過,嫁人之後會落到這種地步,但是沒辦法,身體的原主幫她鋪好了這樣一條路,何況霍天北又是與雲家有過節的人,讓她連藉助他勢力的想法都不能有。

無計可施之下,顧雲箏開始尋找出氣筒,將正房下人的過錯一個個追究過去。左右也是百無聊賴混日子,不盡心的又大多數是太夫人的眼線,將她們當做消遣再妥當不過。

她也曉得,自己已經迅速從一個大家閨秀變成了一個暴躁的小女人,可是沒辦法,她始終找不到最妥當的緩解痛苦、焦慮的方式,只能通過發泄無名怒火才讓自己好過一點。

將丫鬟、婆子一個個打發出正房之後,顧雲箏身邊只余春桃、秋月兩個大丫鬟,一個二等丫鬟、一個婆子、三名小丫鬟——這還是春桃求情的情形下。

不論怎樣,顧雲箏心裏好過了許多,只等著前院的劉管家給她派來人手接替那些人。

她起先認為,太夫人少不得又將她喚過去詢問,卻沒料到,太夫人徑自去找霍天北了。

入夜時,顧雲箏才知道,太夫人是苦口婆心地規勸霍天北回正房用飯、就寢。

而霍天北呢,到最後竟聽從太夫人規勸,回來正房用飯、就寢。

顧雲箏聽得春桃通稟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太夫人這是玩的什麼把戲?想看看霍天北與她是不是真正的夫唱婦隨,還是要藉此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改頭換面了?

霍天北呢?被太夫人說服究竟是真是假?要是動了真格……

顧雲箏暗目光微閃,恢復了從容鎮定。新婚之夜都懶得歇在這裏的男子,應該不是好|色之徒,即便他因為她今日行徑蓄意刁難,也無所謂——他若是不怕寢室內刀劍相見,她又有什麼好顧慮的?

思忖間,小丫鬟不無欣喜地過來通稟:「侯爺過來用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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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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