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一章吃飯

「抓住她……」

「給老子站住……」

「媽的,小賤人,等老子抓住你……」

……

銀花慌不擇路的在山林里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機會,就是看中這片別墅後頭的大山,便是被發現逃跑,也能找個地方躲一躲……

身後傳來越來越清晰的叫罵聲,銀花摸了摸手腕上的鐲子,那鐲子是自己出來的時候娘偷偷塞給自己的,娘當寶貝藏了大半輩子,說是姥姥留下來的傳家寶,自己到這大城裏來后才知道根本就是劣質品,一輩子沒出過大山的姥姥定是給人騙了……眼睛一閉,銀花就覺得自己飛了起來……

後頭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喘著粗氣停了下來,恨恨的朝斷崖下吐了口口水,罵罵咧咧的下山去了……

銀花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一時看到娘躲在廚房後頭抹眼淚,一時看到自己背着破舊的花布包從縣城的中學一路哭着跟在爹的後面回來,一時又是在外頭掙了大錢的表姐坐在自家堂屋的長凳上口若懸河,一時看到那紅屋子裏人高馬大的男人們兇惡的神色……

「嗚哇,哇……娘,你快起來,乖寶餓……哇哇……」

這聲音吵得銀花忍不住想揉揉額頭,只掙扎了半天,連根手指都抬不起來,折騰了許久,好容易才撐開了眼皮,印入眼帘的就是灰撲撲的房梁,幾根鬆脫的茅草在上面微微飄蕩著。

這樣的房子,銀花自然是熟悉的,一直到現在,那山腳的小村裏還有不少人家都擠在一兩間的土坯屋子裏,有那麼一瞬間,銀花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坳家村,只馬上一股全然陌生、卻又不由自主相信的記憶一股腦湧進了心頭。

「娘,乖寶餓了,娘……」

銀花晃了晃發暈的腦袋,自然而然的輕聲哄道:「乖寶,等娘賣了綉活兒就給你買個大肉餅吃……」

可惜聲音太輕,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兩三歲小兒根本沒聽見。

「娘,乖寶餓……」

如此又過了估摸一刻鐘,銀花才完全清醒過來,盯着被蛀了幾個蟲眼的房梁發了一小會兒呆,算是接受了自己奪取了另一個也名叫銀花的女子身體的事實。

「你放心好了,即是用了你的身體,自是會完成你的心愿的!」

如此想過幾遭,身體里的躁動才算是平息下去。

「乖寶,莫哭了,給娘端碗水過來,娘馬上就起來給你找吃的!」銀花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一手按揉着額頭,一手輕輕拍了拍那還在抽泣的髒兮兮的小兒的背部。

這孩子是銀花十五歲成親那年就得的,今年已經三歲了,只生的瘦小,看上才如現代兩歲幼兒一般,因一直沒人給取大名,銀花又不肯像村裏那樣叫些狗子、狗蛋的小名,自己只乖寶、乖寶的叫,外人只當他小名是大寶。

「真、嗝、真的!」大寶抽抽噎噎的問道。

「當然,娘什麼時候騙過你!娘現在渴的厲害,要喝了水才能給乖寶弄吃的!」

這身子原主人也就這點好,不論過的多苦,只要答應了孩子的,都會盡量滿足。

「那大肉餅呢?」大寶含着手指問道。

「等娘去集裏賣了錢就給你買!」銀花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了笑容。

「娘最好了,乖寶馬上給娘端水喝。」大寶歡呼了一聲,挪著小短腿兒小心的爬下土炕,朝廚房跑去,從低矮的木頭桌上胡亂拿了個破碗,踩着小椅子,吃力的踮着腳從半人高的木桶里舀了半碗水,雙手捧著跑回了房間,碗裏已經只剩下一個底兒了。

銀花也顧不得碗邊上沾的黑灰色不明物,大口把水喝了個精光,又一連喘了好幾下,才算是有力氣從土炕上翻下來。

只環視了一圈這卧室,銀花的眉頭就緊緊的皺了起來,暗自嘀咕起來:便是日子過得不好,也不該弄得屋裏屋外黑乎乎的……

銀花算計了一刻,舀了半盆水出來,捉著大寶把手臉洗乾淨,收拾了一套乾淨衣服給換上,自己對着鏡子稍稍整理了一會子,牽着大寶出了門。

「娘,乖寶肚肚餓!」

「娘帶你去你爺奶家吃晚飯!」

乖寶雖然滿頭疑惑,聽到有吃的,倒也沒鬧。

銀花有兩個大伯子、一個小叔子並大小兩個姑子,除了一個小姑子,都已經婚嫁了。

公婆自然是跟着大兒子住了。

「爹,娘,大伯,大嫂,小妹,你們準備吃飯呢!」銀花臉上堆著笑打了個招呼。

大嫂正端著一家人的碗筷從廚房裏出來,一看見銀花領着孩子過來就變了臉色:這明知道是飯點兒,還帶着個一臉饞相的小孩子過來,不擺明要蹭飯么!

「老三家的來了,吃飯了沒?」何老頭兒磕了磕老舊的煙槍,悶聲問道。

「就知道抽煙,抽、抽,要吃飯了還堵不住你的嘴,看娘倆那餓死鬼投胎樣兒……」何老太坐在旁邊陰陽怪氣的說道。

「咳咳,嗯……」何老頭大概是覺得在兒子、媳婦兒面前這樣被老太婆說面子上有些過不去,重重的咳了兩聲。

何老太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沒有繼續嘲諷。

這種情況,只有不是二愣子,大概都會覺得尷尬了。

可是,尷尬在餓死面前,算得了什麼!這身體前一個「銀花」可不就是早上從炕上爬起來的時候餓暈了頭,一直昏睡到了晚上……

「他娘,再添兩幅碗筷!」過了一會兒,何大伯才開口說道,「大山去般個凳子過來,弟妹也別站着了,來了就坐!」

何大伯家有兩兒一女,其他的都沒養住,何大山就是何家長孫了,今年已經滿了十歲。

何家規矩在村子裏算嚴了,大人說話,小孩子輕易不敢插嘴。

大山應了一聲,從堂屋裏搬了張竹椅出來安在他大嫂的下手。

大嫂慢吞吞的從廚房裏加了兩個碗,一張臉陰沉的可怕。

大寶見了,往銀花身後躲了躲。

銀花安撫的輕輕拍了拍大寶的背部。

這會兒正是秋收的季節,田裏活兒重,何大伯家晚上也開得乾飯,拿玉米、高粱、蕎麥、赤豆等粗糧煮的雜糧飯。

「原是家裏早幾天就揭不開鍋了,他爹又沒個影兒……」銀花解釋了一句,又搶著幫大嫂給何老頭兒一家盛了飯,才抱着大寶坐下……

低矮的木頭桌上擺着三個大粗碗,一個是小半碗自家做的醬菜,黑乎乎的,也看不出原先到底是什麼醬出來的;還有兩個是地里有的菜蔬,一個秋茄子,一個小油菜,半星油點兒也看不見。

「吃吃,下地怎麼不見出點兒力!」

等大嫂給全家都盛上飯,何大伯家二小子已經一大筷子下去,去了小半碗的茄子。

大嫂豎着眉毛就罵了起來。

何家阿公磕了磕碗,「吃飯!」

大嫂撇了撇嘴,在何大伯下手坐下。

一時,桌上只剩下「吧唧吧唧」的吃飯聲。

大嫂這樣說,自然不是要罵自己的小兒子,卻是銀花那不成器的相公小的時候因着算命先生的一句話,何阿婆咬着牙,全家勒緊褲腰帶送何老三進了學,至於學得怎樣,只看何老三現在那鬼樣兒就知道了,如此何老三隻白長成了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書生」樣兒,偏這銀花之前也還端著「秀才」娘子的架子,便是何老三幾次考而不中,反倒被勾的成了個酒鬼,家裏早早揭不開鍋,也不肯下地伺弄田地,只在家做些綉活得幾個大錢……

銀花低頭不語,只夾了些醬菜拌在飯里,先喂大寶吃。

這雜糧飯極不易嚼爛,咽下去時彷彿有幾粒粗石子擦著食管一直到胃裏,醬菜也只有個鹹味兒,大寶因餓狠了,也不覺得難吃,只管伸長脖子往下咽,倒是銀花,即便自小長在偏遠的小山村,也是吃大米白面長大的,只吃了幾口,便覺得無法下咽,一碗雜糧飯,大半倒進了大寶的口。

飯畢,何阿婆端了一簸箕苞谷出來,就這還微微透亮的天色,坐在院子中央剝起來,何大嫂自然是收拾碗筷,何大山跟着何阿公、何大伯一起收拾著農具,二小子帶着大寶在院子角落裏掘著泥土玩兒。

農村裏,因着搶收(趁著天氣好把糧食都收回來,曬乾),都把苞谷連着外面的枯葉一併先掰回來,堆在院子裏,在細細的剝去枯葉,在太陽底下晾個幾天,還要靠一雙手把苞穀粒脫下來。

銀花先幫何大嫂把碗筷都抱進了廚房,遲疑了一下,又幫何阿婆剝了會子玉米,待一簸箕玉米都剝完,才起身道別。

就是如此,何阿婆也沒個好臉色。

「……怕他爹回來,家裏沒個人……」

何大嫂嗤笑了一聲。

「若是有了閑工夫,只把屋前屋后的空地刨出來,整年也就不缺菜蔬了,村裏哪家日子過得連鍋都揭不開……」何阿婆快手快腳的把苞谷剝除來的芯子都收拾到屋檐下,那個要留着剁碎了喂牲畜,沒好氣的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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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田博飯家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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