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核桃》的數據異常也引起了主編的注意，主編讓技術組分析了一下，通過抽樣調查讀者們的ip地址及其他真實情況，暫時擺脫了這篇文的爆紅，乃人為因素操作所致的嫌疑。

主編立刻把情況告訴了副總，副總傳林初童來辦公室問話。

副總喜滋滋喝著熱茶：「林編輯眼光獨到啊，這個陳大爺什麼來頭？」

林初童謹慎道：「不清楚，我看了稿子覺得不錯，就簽下來了，沒想到反響這麼熱烈。」

副總點頭：「不錯不錯，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陳大爺遇上林編輯，是讀者的福氣呀。」

林初童直冒冷汗：「哪裡哪裡。」

「唔……」副總喝了口茶掩飾尷尬：「聯繫上陳大爺，讓他趕緊、立刻、馬上、給我更新，吊在那兒不上不下的，急死個人啦。」

林初童：「……」

林初童腳步發虛，飄回自己的座位上，打開《核桃》的主頁面，發了很久的呆。

看著不斷遞增的點擊率和打賞，她覺得在自己像在做夢一樣。

曾經以為石沉大海的《核桃》居然沒有被埋沒，在本站如此冷門的一個頻道，居然能殺出一匹黑馬，光彩奪目，冠壓群雄。

真應了陳躍的話，真正好的作品是不會被輕易埋沒的。她過早的以為它撲街了，連等它躥紅的耐性也沒有。

她好想立刻給陳躍打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可是他不接。

她看評論求安慰，結果直接傻眼。

「你大爺的！今晚到底更不更？！」

「f5都要刷爛了！作者你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更不更給個準話兒！追文真tm痛苦！」

「好真實，是作者的親身經歷吧？攪基嗎？聯繫我的企鵝號xxxxxxxx」

「打賞一萬，催更，否則人肉找你還錢。」

「這破文！害老子一堆遊戲都沒心思玩了，x你全家啊！還不更！！」

「陪女友看的，現準備和她分手，看到這文覺得和一哥們兒才是真愛。」

「麻痹好虐，勞資已哭成狗555~~~~(>_<)~~~~」

「作者快更，不然今晚弔死在你家門口！！！！」

……

林初童被炮轟的暈頭轉向，完全靠本能打開了u盤裡剩下的全稿，登錄作者後台，匆匆選了一萬字，分兩章發了上去，然後火速把頁面關了，埋頭工作，根本不敢再看。

下班乘電梯的時候遇上別組編輯，一個個都恭喜她才工作不久，手下就帶出了一員猛將，實習編輯轉正那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等等。

當然，更多的是向她打聽陳大爺的，問他本人多大，長什麼樣子，是不是gay啦等等，林初童招架不住，只得倉惶逃竄。

林初童騎虎難下，日復一日，只得繼續保持每日雙更，把剩下的文章搬到網上去。

《核桃》的數據仍在不斷攀升，評論以一秒幾十條的速度瘋狂遞增，更別提打賞和點擊率，還沒算上別家網站非法轉載的，這篇*文徹底火了，已經在網友們的推崇之下成為一部觸動心靈的寫實小說。

由於部分情節太過真實，小說中曾提到的地名，人名，建築，企業，行業潛規則，商業機密等暗箱操作的手段，都遭到了網友們對號入座式的瘋狂聯想，開始有公關公司介入刪除一些評論，能預測到，再這樣置之不理，任由其發展下去，局面可能會漸漸失控的。

林初童開始害怕，如果這篇文章會帶來完全無法預估的後果，而她作為始作俑者卻沒有能力阻止一切的發生，那麼，呵呵，她就等著替陳躍吃牢飯吧。

畢竟，公司圖的是利，越火越賺錢，大眾追捧的是話題，越激烈越有趣，而她，萬一惹出禍，爛攤子還得她來收拾。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找陳躍去。

很久沒有去過他家，但今天還是拿出了鑰匙想要碰碰運氣。

咔噠，門開了。

她有些詫異的推開門，客廳黑漆漆的，書房的門縫透著微弱的光。

天色還早，燈就亮著了？

她循著光走進去，經過客廳，廚房，哪裡都是乾乾淨淨的，像是沒有人住過。

走進書房，手機和筆記本等其他數碼設備全部呈關閉狀態，窗邊的桌上亮著一盞燈。

白天倒沒怎麼注意，只是她每次加班回來都會看到這裡的燈亮著，原來就是這盞燈。

在房子里找了個遍，沒人。

沒有一點人氣，像是很久都沒有人住過了。

那麼為什麼這盞燈會一直亮著？

林初童滿腹疑問的走出陳躍家，將門反鎖好，她第一個念頭就是，他是不是出事了？

正當她猶豫著要不要報警，一回頭，卻看見兩個西裝筆挺的黑衣人站在自己面前。

「林初童？」其中一個戴著黑超的漢子問她。

「呃……」她可以說不是嗎？

於是被兩個威武雄壯的漢子一左一右架走。

然後她看到了博大總部的大樓。

最後她被帶進了大廈的頂層會議室。

會議室大門被推開，她終於被兩位漢子丟了下來，眼前的景象讓她有點兩腿發軟。

會議桌有點大，參會人員坐得也有點滿，齊刷刷看向她的時候，鴨梨有點小大呢。

這一群人林初童只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那就是坐在副手位置上的，蘇怡。

蘇怡很隨意的招手，「坐。」

整張桌子只有靠門的地方有一個空位，林初童也只能坐這兒了，即便這個位置正對著boss之位。

可老闆椅是轉過去的，背對著大家，男人穿著西裝，雙手擱在扶手上，低著頭像是在忙事情。

林初童覺得這背影挺熟悉。

蘇怡說：「這裡坐著的，是我們博大的律師、主編、財務、公關經理，以及我，和陳董事長。」

林初童有點懵：「哦……」

她是被強行擄來的，還穿著t恤褲衩大拖鞋，居然在晚上七點參加這種高級企業的高層會議，這感受，就跟上公廁的時候四面牆突然塌瞭然后慘遭圍觀一樣，讓人無所適從。

蘇怡乾脆利落，直奔主題：「核桃，是不是陳躍寫的？」

完了，果然是禍躲不過。

陳躍肯定是為了這個事腳底抹油先溜了。

她難不成要留下來背黑鍋……

蘇怡拍桌子：「問你話呢！」

林初童垂死掙扎：「可是，我沒用蘇公子的筆名啊……」

一時間，會議桌前的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蘇怡柳眉一蹙：「原來真是他寫的。」

林初童心裡咯噔一下：花擦，敢情你是在詐我？

她聽見有聲音在說：「看不出來，小個子居然是個潛能大師。」

坐在她正對面的boss椅背慢慢轉過來，說話的正是此人，一個俊眉朗目，白皙清秀，卻很有氣場的男人。

他穿西服，打領帶，坐在這高高在上的位置，此時此刻，卻左手一把刀，右手一顆蘋果，溫暖的笑容有些不合時宜。

他居然在大會上削！蘋！果！皮！

林初童心中狂腹誹：我書讀得少，你們不要騙我，大企業開會董事長都是這個style么？

「陳董事長，您這句話，是不是意有所指？」蘇怡面色已經十分難看，「他激發了我不能從陳躍身上激發的才能？」

「呵，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陳董事長笑著把蘋果遞給她，「來，吃蘋果，吃蘋果。」

「不吃！」

「聽話。」

冷酷總裁的寵溺妻？林初童下巴都要掉下來，這是在開會啊，你們倆嚴肅點好嗎？大庭廣眾這麼膩膩歪歪什麼意思啊你們？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居然沒有一個人露出詫異的表情，看起來大多習以為常。

在陳董事長寒冰般的注視下，被迫屈服於boss淫威之下的蘇怡開始悶聲啃蘋果。

陳董事長終於正視林初童。

那溫和卻暗藏凌厲的眼神令林初童十分緊張。

陳董事長問：「你做陳躍的助理多久了？」

林初童老老實實答：「快兩個月了。」

「這麼久……」陳董事長又問：「都幹些什麼呢？」

林初童一本正經：「買菜，煮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校稿，查資料，寫作計劃，催稿，發文……」

蘇怡怒極反笑：「你一個頂十個用啊？」

「沒辦法，他最近手頭緊……」

蘇怡真笑了：「胡說什麼？」

「他不是解約了嗎，你的解約金也沒……」

蘇怡趕緊打斷：「我這兒一批律師團坐著呢，你再胡說我可就告你誹謗了啊，陳躍他還是博大的簽約作者，一輩子不解約。」

林初童愣了一下，但慢慢的，再笨也想通了。

陳躍，他怎麼可能和博大解約呢？一時氣話罷了，和她在一起的這兩個月只是胡鬧而已，一個大神，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寫作生涯胡亂託付給她這種籍籍無名的小編輯呢？

而且尚未解約就擅自去別的網站發稿，真要追究起來，是不是要陪違約金呢？

林初童有點絕望：「你們把我帶來這裡，是不是打算告我啊？其實，這不關他的事，是我覺得文章太好，一個人看太可惜了，不如發出去賺點稿費，就瞞著他註冊了id，自作主張把文發到網上去的，雖然我沒錢，但是，你們要告，就告我好了。」

一陣沉默。

陳董事長輕聲笑了起來。

林初童獃獃的抬起頭。

「你這個男孩子還挺有意思的，」陳董事長說：「能跟我說說，這篇文會迅速躥紅的原因嗎？」

林初童在這雙犀利的老江湖眼神中自慚形穢，只得從實招來。

「其實，我用了一些手段……」

「嗯。」陳董事長像是在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先開始發文的幾天，數據不太理想，我就披著幾件固馬公馬，去天涯、豆瓣、校內、貼吧等十幾個網站論壇發話題，自說自評，引起別人的注意，因為這文很寫實，我只是發個故事，又沒特意說這是真人真事，大家就將它信以為真……」她越說越沒底氣，「我只是打了個擦邊球，其實，也算不上欺騙網友吧……」

陳董事長笑了笑，對蘇怡說：「你瞧瞧，還真有你當年的幾分樣子。」

蘇怡不說話，很不開心的放下蘋果，推開椅子站起來，可惜一時起的太猛，小腹磕在桌子上。

卻見陳董事長猛然站起來伸手護住她的肚子，語氣嚴厲：「小心點！」

蘇怡比他好不了多少，也一臉緊張的摸了摸肚子，斜斜瞪了他一眼：「陳宇寧，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得到了你的肯定，想培養他做我的接班人是吧？」

林初童摸摸膝蓋，心想，你倆打情罵俏別捎上我呀，真是躺著也中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