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慈善晚宴

王旺旺很害怕會暴露，覺也沒有睡好，一直在那琢磨。兩隻眼睛都熬出了黑眼圈，白天一直很困，午飯之後窩在沙發裏面休息，竟然就開始做夢了。

鍾清文出來看見王旺旺這樣，走過去輕推了她一把：「這涼，進屋躺着。」

王旺旺正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在碰她，於是用抱枕蒙住自己的頭，來回扭動着，嘴裏嘟囔道：「我不要上學……我不要上學……」

「……」

「唔……」

「腦子壞了？」鍾清文說，「醒醒。」

「嗯？」王旺旺這才清醒過來。

「你到底有多不愛聽課？」

「……」

「這高中都過去了多少年了……」

「……」

「對了，」鍾情文又問，「我看你應該是個家政服務的新手。」

「……？」

「那之前那麼多年都在幹嗎？」

「……」

王旺旺覺得這潛伏還真不是個容易的活兒。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宣告任務失敗了。

「我……」王旺旺考慮著，到底怎麼說才比較合適。

那邊鍾清文卻根本不給出足夠的時間，又問了一句：「有這麼難回答？不會在做什麼違法的事情吧？」

「怎麼可能……」

「我覺得也不像。」

王旺旺想告訴鍾清文，這東西還真不能看面相。

以前王旺旺實習的單位食堂里有個大叔，為人特別熱情友好，給人打飯時都是笑容滿面，見人就問：「今天想吃什麼？我的朋友！」結果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不見了，後來同事說，他被警察帶走了，竟然是個大毒梟，在車的後備箱裏發現了十公斤的海洛英，這份工作就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當時可真是誰都不敢相信。

「我……」王旺旺說，「混吃等死來着……」

「……」

「後來突然發現，這日子不能這麼瞎過……生活還是可以很精彩的……」

「……」

鍾清文好像信了。

王旺旺覺得特別愧疚。

她想，等到兩個月結束的時候，一定得好好地跟鍾清文還有爺爺奶奶道歉。而現在呢，就要努力做到最好，至少要和真正和專業的保姆同樣的利落，不能讓鍾清文和他的家人因為這篇論文而收到影響。到了一切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王旺旺希望鍾清文以及老爺子老太太可以對自己說：原來是這樣，不過也不錯呢，你的工作都完成得非常好，我們還是想要感謝你。

那樣的話，才能算是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束。

王旺旺也正在努力地這樣做。

雖然，這活幹得再好，對於研究也不會有什麼用處，但是王旺旺真的不想對付。她在想，離開的那一天，鍾清文以及老爺子老太太不會由於當初請了自己而感到後悔，而是想：雖然不知道實情，被蒙在了谷里，可是我們並不覺得這是不斷不愉快的經歷。

正糾結著，就聽見鍾清文問：「那是什麼？」

「嗯？」王旺旺順着視線望過去，「哦……筆記。」

「筆記？」

這個，是王旺旺用來記錄有些信息的小本子，就是日常家務的一些小竅門之類的。

比如，沏茶最好的溫度是70度。因為一些對人體有好處的物質在60c的時候才能溶解出來，而另一些在70c時就要受到破壞。而且，如果超過70c，味道就會過於苦澀。所以，要想保持茶葉中的營養和香氣，就要選擇合適的時機，先將開水灌入暖瓶，稍微冷一下之後再用。

再比如，衣服要分開洗才最好。羊毛織品要用冷水，綿綸滌綸要用溫水……

或者說，如何才能買到新鮮的魚。表皮要有光澤，魚鱗完整貼伏，一點少量透明粘液，魚背堅實還有彈性，魚眼透明，魚腮鮮紅，魚腹扁平……

她沒有多少經驗，只好依靠查閱和記錄來弄到最好。

剛才，王旺旺就在聽電視里講什麼樣的葷素搭配會對老年人最有好處，同時在紙上划拉。

之前有期節目說的是各種病人的飲食，王旺旺也都給抄下來了。根據鍾家老爺子老太太的身體情況進行了篩選。現在又學到了專門針對老年人的，兩項綜合一下，就差不多了吧……不過……王旺旺看了看，都是說要清淡，鍾清文可得受點苦了……

看鐘清文好像有點好奇，王旺旺將那東西遞了過去：「也沒什麼特別的……」

鍾清文翻了翻，一頁一頁瞧過去，末了，用和平時有點不一樣的眼神看了王旺旺一眼。

「……？」

鍾清文把那個還給了王旺旺：「你還挺用心的。」

「當然啦……」王旺旺喜滋滋的。

「這個值得肯定。」鍾清文說，「你都是照着上面說的做的？」

「對的。」

「表現不錯。」鍾清文說，「給你點獎勵吧。」

「……唔？」

「想要什麼？」

「……」王旺旺猶豫了。

「隨便說。」

真的都可以嗎——

王旺旺張了張嘴：「我想要你……」

周日在家待着——

「你想要我？」

王旺旺在心裏默默地又接上了下半句：周日在家待着——

但是鍾清文顯然不會讀心術。他皺了皺眉：「你發什麼瘋呢？」

「唔……」王旺旺說，「我是說……我想要你幫我個忙……」

「哦？」

「周日那個慈善晚宴，你可以去，但不出席也行，只是因為沒事，才決定參加的，是嗎？」

鍾清文曾經說過，另一個創始人也可以的……

鍾清文抱着胳膊：「對。」

「那……」王旺旺費勁地想着，「你可不可以去幫我接一個朋友呢？這就是對我最大的激勵了。」

「……？」

「拜託……」

王旺旺想，實在不行的話，只好讓自己的中學同學犧牲一下，周日晚上跑去火車站裝着是從外地過來的樣子，再讓鍾清文給接回來……

鍾清文點了點頭：「我讓別人去接。」

「……」

「……？」

「別人……」

「放心，靠得住的。」

「……」王旺旺垂下了腦袋，「算了……」她也想不出來什麼非要鍾清文親自過去的理由。而且，說這種謊的感覺真是太差了。

王旺旺放棄了。

「對了。」鍾清文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我那有個錢包，給你吧。」

「……咦？」

「當時從法國帶來給我媽的，她也沒用幾次，嫌顏色太艷，不適合她的歲數。」

「哦……」

「一直留着，沒什麼用，你拿去吧。」

「呃……」

鍾清文進屋翻了半天，終於給找出來了：「這個。」

王旺旺看了看，是個不錯的牌子。

「買的時候店員說是純皮，好仔細保養。不能暴晒，不能碰水，不能撞擊銳利物品，不能接觸化學試劑。所以，太陽天和下雨天最後都不要用。」

「哈哈，」王旺旺笑道，「你買了個爹……」

「……」

「還要這麼細心照顧……」

「……」

「我有一個爹就夠了，再給我一個我可不要……」

「真的？」鍾清文說，「這個可不便宜。」

「我知道啊。」王旺旺說，「不過我要來沒用呀，我要這麼貴的東西幹什麼呢？只是浪費而已。你還是送給真正喜歡的人吧。」

王旺旺的包，其實就是個垃圾箱，因為她會把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超市小票、記錄地址的便利貼、水瓶、吃的、優惠券……全都一股腦地丟進去。

「而且紅色錢包漏財……嘿嘿。」王旺旺說。

「你有幾個錢可以丟？」

「沒有就更要珍惜了……」

「……」

「不要緊的。」王旺旺說，「我本來就不該接受你的獎勵。」

「……？」

「所有那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

王旺旺搖了搖頭：「以後你就知道了。」

「好吧。」鍾清文看着王旺旺，也沒再問。

……

——就這麼着，一直到了周日，王旺旺這個「要和鍾清文同時出席慈善晚宴」的問題還是沒能得到解決。

中午，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電閃雷鳴暴雨傾盆呢……」王旺旺說，「鍾清文，你今天可不要到處亂跑了，沒必要挨澆的，多討厭，還會有生病的風險。」

「電閃雷鳴暴雨傾盆？」鍾清文看了看窗外的毛毛雨：「這麼小，沒事。」

「……」

王旺旺還想再試最後一下：「萬一出門以後下大了呢？」

「那也無所謂，」鍾清文說，「反正開車，活動是在室內。」

「那個……」王旺旺說，「可能會堵，浪費生命……」

「王旺旺」，鍾清文說，「你很奇怪啊。」

「……」王旺旺不敢#小說說話了。

最後，她終於決定，不管它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應該沒事的吧？可能會僥倖過關的吧？

眼看着時間差不多，王旺旺便先離開了。

坐上公交，到了中國人民外交學會，看見門口已經豎起了一面愛心牆。大家會在上面簽名，表示響應行動。這個將由主板單位永久保存。

王旺旺看見那上面已經事先印好了參與企業的名字和商標，全都非常顯眼。王旺旺在那塊板子的角落裏寫上了小小的「王旺旺」幾個字之後便進了會場。

裏面已經全都佈置得差不多了。桌椅、舞台、裝飾……看起來全都非常地專業。

接着，各個組的人就開始進行準備工作。

之前那次培訓並不在活動現場，所以真正到了這裏，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

比如，拍賣組的人要去與拍賣公司的工作人員交流，抓緊時間熟悉拍賣品，仔細查看清單，弄清楚所有東西的出場順序，還有確定到時候應該如何站位、如何展示、如何擺放……以防等會兒會亂了套。

簽到組的人都拿到了表格，被囑咐說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讓所有媒體都留下聯繫方式，這樣才能配合公關戰略，讓贊助的人得到事先承諾好的曝光率。

音響視頻組的人也開始反覆測試，保證萬無一失。

禮品發送組的人也在最後一次確認抽獎流程，以及清點獎券數目還有禮品數目。

……

作為迎賓組的人，王旺旺被套上了應該穿着的衣服，並且還被化了些妝。

一直忙到了五點半，工作人員招呼大家去吃點盒飯，所有人都十分鐘內狼吞虎咽地解決了晚餐，然後馬上提前進入各自崗位。

至於王旺旺，自然就是與其他人一起站在門口。

一開始，王旺旺感覺還好。

但是，自從六點鐘，來了第一個客人開始，王旺旺就開始緊張了。

她的雙眼緊緊盯着門口，如果鍾清文出現的話，她就立刻開溜。

人越來越多，王旺旺也越來越坐立不安，她覺得自己都快成了一個精神病了。

然後，到了六點五十，王旺旺看見鍾清文終於晃晃悠悠地過來了。

剛瞧見鍾清文身影的一小半，王旺旺就立刻來了個180度轉身，迅速地消失掉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所有迎賓組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的。

在洗手間貓了一會兒，王旺旺才又回去。

「我急着去廁所……哈哈哈……」

「你這來得也太快了點吧……」

嘉賓陸續到來，在6點50左右基本到齊。隨着音樂響起，暖場舞表演開始。

到了7點整，活動正式開始。先是主辦方陳詞，然後讓請來的一些領導講話。王旺旺發現也並不是所有的領導都是假大空，比如今天的一個，就說的非常不錯，讓人印象很深，尤其是那句「我希望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明白，慈善的衡量標準並不是金錢，而是情感。」

第二個環節是現場結對資助。屏幕上播放着需要捐贈的二十個人的故事，並且有專人回答大家的問題，可以有二十名嘉賓們分別選擇一個進行資助。

第三個階段進行的是自由捐助和抽獎活動。大家可以任意奉獻愛心，其中數額超過500元的，就可以參與一次抽獎，由禮品發放組的志願者去組織。整個過程的氣氛竟然都非常活躍。

接着，就是最重要的拍賣環節。

志願者們一件件按順序將東西抬上台，供人蔘詳。競拍成功的嘉賓，簽下確認書。

王旺旺在後面一直看着鍾清文，想要瞧瞧他到底會對什麼東西感興趣。

來這裏的人，心裏應該對於想要什麼東西都是有譜的。拍賣信息早已發佈，圖錄已經印刷成冊，拍品在會展中心進行過預展，到場的人應該都已經預知這些信息。

像這種晚宴類的慈善拍賣，東西少，或許只有十來件，但每件都可以有一番說頭，通常持續兩個小時。也有的慈善拍賣是如商業拍賣那樣，買家拿着牌子鄭重其事齊坐在會場內，流程簡單，一般適用於拍品數量非常多的情況。

王旺旺雖不太懂，但是覺得那個拍賣師很有經驗，能對現場進行很好的掌握。與電視里看到的那種快節奏的商業拍賣不同，慈善拍賣時話會比較多，比如拍賣師會用一些「再多一萬塊錢，便又會有十人受益」、「再高五千，就可能救了一個家庭」等等的話來激勵大家。但是，這個拍賣師也非常懂得適可而止，不會強逼大家去突破心理價位。

王旺旺看了半天，最後，鍾清文出手的是一位當代畫家年輕時候的作品。

巧的是，王旺旺也很喜歡他。

畫家主要描繪動物，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充滿野性。食草的奔跑、敏捷迅速；食肉的追逐，勇猛有力。

她心裏暗喜，想着也許以後在鍾清文家裏，還可以近距離觀察得到。

在這之後，為活躍氣氛，設有一個互動環節，就是系絲帶。志願者們要一個一個走向坐在圓桌四周的嘉賓，在他們手腕上系好絲帶，並且，作為回報，嘉賓也要給志願者繫上。

王旺旺一向反應有點慢。

她排在最後一個，傻愣愣地拿着絲帶向著她的「目標對象」走過去，卻在到了一半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個悲哀的事實——

那個傢伙，是鍾清文……

老天爺真是處處跟她作對……

因為啟動太慢，當王旺旺環顧四周的時候，卻發現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經差不多快要就位，自己是唯一一個落在後面的，想跟人換，都不可能——

轉頭看了看志願者的隊長，隊長示意王旺旺快點。

再瞧瞧鍾清文，發現對方正低頭與旁邊的人說着什麼。

王旺旺低頭將那絲帶的兩邊系了個結，讓它變成一個圈，還是一個很大的圈，甚至可以套在鍾清文的腦袋上。

做完這個，她就飄了過去，像幽靈一樣站在鍾清文身後。

鍾清文明顯沒有發現有人已經站在後-面，注意力還在別處，兩隻手交疊在一起，修長的手指顯得很漂亮。

王旺旺悄悄地伸手過去，輕輕拎起鍾清文右手的一隻袖口，另一隻手「嗖」地一下，就將那個絲帶圈套了上去。

「……」

「……」

鍾清文有點愣愣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東西。

這個時候應該互相交換。

王旺旺伸過去一隻輕握着絲帶的爪子，鍾清文將絲帶抽了出去。

覺得這個志願者站得位置有點奇怪，鍾清文扭過頭去想看一眼。

鍾清文從右邊轉過來，王旺旺就向左移一步。鍾清文想了想，又從左邊轉過來，王旺旺立刻又向右移兩步，始終藏在鍾清文身後，一直都在一個不能被看見的位置。

這可真是挺可疑的……

不過鍾清文也沒興趣繼續玩兒這個遊戲，畢竟身段在這擺着，也懶得猜測這個普通的志願者到底為什麼不想讓自己看見，估計也就是胸前的扣子崩掉了兩顆之類的吧。

鍾清文看了看絲帶，是藍色的。

於是他將這個綁在了那隻纖細的手腕上，試着系好。

王旺旺覺得這幾秒鐘過得比幾個小時還要漫長。

但是鍾清文明顯不是特別擅長於這個活兒，王旺旺只看見鍾清文胡亂對付了一下，就給打了一個特別醜陋的結。

就連三歲小孩的都比這個要強。唯一的優點就是它不是個死結……

一看完成任務，王旺旺飛也似的跑了。

鍾清文望了一下，只瞧見一個背影。

挺瘦的，帶着一根長長的藍絲帶。

……

——這邊，王旺旺卻被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幸虧有驚無險。

在這之後，又進行了一些歌曲表演，前來助陣的不乏一些小有名氣的明星。

最後，接受捐贈的代表上台講話。其中有人念了一首詩，非常感人，讓人有流淚的衝動，為這些人的努力，也為他們的堅強。

到此，主體部分全部結束，正式進入晚宴環節。通過這場晚宴，為各位嘉賓提供相互認識、交流的機會，也算是一個社交的場合。

王旺旺她們不能去吃，只能在一邊干瞅著。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也許是因為再沒有其他認識的人，王旺旺的眼睛竟然一直釘在鍾清文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