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何時詔此金錢會

第8章 何時詔此金錢會

第8章何時詔此金錢會

古剎沐雨,黃昏之中越見莊嚴,隨從前去叩門,說明來意,裏頭小沙彌往內通報,片刻,寺內知客僧先迎了出來,將丹纓無艷一行接了入內。

雲門寺也算是青州府的大寺,對於前來進香的客人自有一套安置法子,那知客僧迎來送往,雙眼最是厲害,瞧著丹纓容貌絕艷,氣質高貴,便知道並非凡俗,越發恭敬小心地迎進了客房中。

丹纓見僧人恭敬,心裏才有幾分受用,只是仍焦心紫璃的「病」,因此剛安置妥當,就叫韓日把無艷叫來。

丹纓原本自是瞧不起無艷的,甚至恨不得「敬而遠之」,然而在雲門洞中,丹纓見識過了無艷只一顆葯,幾針紮下,便叫紫璃不再叫痛,於是便勉強無視她的容顏。

丹纓把紫璃放在床上,噓寒問暖,紫璃眨著明亮雙眼,安撫丹纓道:「哥哥,我已經好了,你別擔憂。」

丹纓見他如此懂事,安慰之餘越發感傷:「是哥哥沒把你照料好,你乖些,歇息會兒,哥哥叫個大夫進來再給你看看。」

紫璃答應,又問道:「哥哥,你說的大夫,是那個好看的姐姐么?」

丹纓一怔,聽到「好看」兩字,竟無法跟無艷聯繫在一起,隔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一時又是吃驚又覺好笑,忍不住笑問道:「你說的是那個醜丫頭么?她哪裏好看了?」

紫璃也是呆了呆,而後道:「姐姐很好看啊……眼睛看着我的時候,我才覺得肚子不疼了。」

丹纓咳嗽了聲,不以為然道:「那是因為她醫術還不錯的緣故……」心道:「紫璃到底是小孩子,不懂得何為好看……竟錯把無鹽當西施。」

丹纓如此想,卻不料,小孩子的心是最靈的,成年人耳聞目濡那些光怪陸離,往往被浮華的表相所迷,卻看不到底下的真淳。

丹纓同紫璃說了兩句,等不到無艷前來,他便安撫了紫璃,起身走到門口,剛要喝問人為何還不至,卻聽到廊邊上似有爭吵聲響。

丹纓皺眉,往前走了幾步,便聽得有人道:「按規矩寺院是不能收女施主的……方才天黑一時沒看清……請施主們不要為難小僧……」

丹纓一聽,便知道他們說的該是無艷,這刻,就聽沈玉鳴道:「如今風大雨大,又是山上,若把無艷姑娘趕了出去,要她去往何處?出家人應以慈悲為懷,何必如此不通情理?」

那知客僧啞口無言,卻依舊拿些規矩之類的說辭出來喋喋不休,丹纓走上前去,探手握住無艷手腕,冷道:「這是本王的侍女,本王在,她便必須在,如何,貴寺莫非不允么?」

知客僧猜測丹纓是有來頭的,卻不曉得竟是個王爺,當下吃了一驚。

韓日便道:「我們王爺是當今陛下第四子東平王,奉命返京路過此處,小心伺候,不許聒噪。」

知客僧忙諾諾道:「不知王爺駕到,請恕小僧怠慢!」

丹纓冷哼了聲,不再理會他人,將無艷從沈玉鳴身邊拉開,一路領着到了客房,進了門后,才忙不迭地鬆手,掏出一塊帕子,不停地擦拭手掌,一臉嫌棄,不言自明。

無艷之前被他忽然擒住,正有些驚愕,見他如此,便道:「你這人,這樣過分!」

丹纓掃她一眼,淡淡道:「若非為了紫璃,本王何須如此?」

無艷問道:「何須什麼?你掐的我的手腕很疼,反而還一臉委屈。」

丹纓道:「你是什麼身份,本王碰你,是何等的榮幸,好了,休要多話,本王不跟你計較,你速進來看看紫璃如何了,若是他真的沒有大礙了,本王重重有賞。」

無艷氣道:「我才不稀罕你的賞賜,之前你還叫人趕我走,十分兇惡,讓我很不喜歡,這會兒既然想要求人,就該客氣點兒。」

丹纓雙眸瞪向無艷:「好大的膽子!誰說本王求你了?」

無艷仰頭看他,分毫不怕:「那我何必要幫你看病?橫豎你的賞賜我不稀罕,但若是我跟那個太醫一樣救不好人,恐怕就要枉送性命,你當我傻么?」

丹纓一時語塞,然而他身份尊貴,自來不曾有人跟自己如此頂撞半醉,正欲發怒,便聽得裏頭低低一聲咳嗽,而後紫璃慢慢走了出來,抬頭看着兩人,先喚了聲:「哥哥……」

丹纓見狀,忙跑過去半抱住他,小聲道:「你怎麼竟起來了?」

紫璃靠在他身上,卻又看向無艷,軟軟喚道:「姐姐……」

無艷見小孩兒露面,卻也不爭執了,幾步上前走到紫璃身邊:「你覺得怎麼樣了?」

紫璃道:「多謝姐姐救了我,我現在已經好啦。」說着,便抬起手來,試圖握向無艷的手。

無艷望着紫璃水靈靈的雙眼,心想:「這個孩子真的比他哥哥要討人喜歡的多呢。」然而喜歡之餘,卻又懷着擔憂,握著紫璃的小爪兒,手指順勢搭到脈上,問道:「真的么?那你跟我說說,你肚子疼的時候,是什麼感覺?之前可曾吃過什麼奇怪的東西么?」

紫璃想了片刻,道:「覺得……像是肚子裏有什麼……一跳一跳地疼,倒是沒吃過什麼奇怪的東西,只是在城裏的時候,吃過半碗面,一塊兒點心。」

無艷見他脆生生地回答,越添可愛,忍不住伸手摸摸紫璃的臉,紫璃很依順地將臉貼在無艷的掌心:「姐姐,你真的是大夫么?那我是怎麼啦?」

無艷有些為難,便只道:「我現在還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了,不過姐姐會好生再看看的。」

丹纓在旁聽着,眼神陰晴不定。紫璃反而笑着說:「姐姐在就好了,我之前本來疼得沒有法子,看到姐姐的眼睛,不知怎地,就不疼了,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醫好我。」

丹纓意味深長地看了無艷一眼,便抱住紫璃,道:「你現下已經是好了,若是不餓的話,就回床上好生歇息,如何?」

紫璃答應了,丹纓便抱起他,將他抱回床上放好了,紫璃仰躺着,雙眸卻看着丹纓,道:「哥哥,你不必替我擔心,也早點歇息。」說罷,轉頭又看向旁邊的無艷,沖她一笑,道:「姐姐,我睡了。」

紫璃閉了雙眸,說睡就睡著了。丹纓見他呼吸綿長沉穩,也放了大半兒心,走開幾步,便看無艷:「紫璃是否無事?」

無艷不答,丹纓疑惑,垂眸看她面帶憂色,不由問道:「怎麼,莫非你有不同見解?」

無艷這才抬頭看他,壓低了聲音,道:「師父曾跟我說過,世間最難醫的病,便是不知從何而起的病。抱歉,令弟的病,我看不出是從何而起。」

丹纓愕然,旋即道:「紫璃這樣小,鬧肚子也是常有的,無非是吃了不幹凈之物罷了……」

無艷道:「以殿下的性情,怎能容許他吃不幹凈的東西?而且若真如此,太醫何至於束手無策?何況我也瞧過令弟的舌苔,並無什麼中毒的跡象,連脈象也是平穩如常,對你來說這或許是無礙之象,但對我來說,卻是最可怕的。」

丹纓給她說的心驚肉跳:「你這是何意?你不是給紫璃吃了葯,也下了針了么?什麼可怕……」

無艷看他擔心之態,又看看紫璃熟睡之容:「我給他吃的葯,是解毒鎮痛的,起了效用也未可知,或許、或許真……是我多心啦,總而言之,且先過了今夜,若是無事,就萬事大吉了。」

是夜,丹纓便在客房中搭了兩個長凳,守在紫璃床前,生怕他有個萬一,夜漸深沉,丹纓聽着夜雨敲窗打葉得聲音,想着無艷一言一行,裹了裹被子,竟覺周身有些冷。

這股冷意在天將明時候越發明顯,丹纓是生生被凍醒了的,醒來後頭一件事,就是趕緊去看紫璃如何,見他仍恬然睡着,丹纓大為安慰,便把自己那床被子也給紫璃蓋上,密密地掖了被角。

丹纓開門出外,站在廊下,一夜風雨過後,清晨的氣息格外清冽,因是絕早,放眼出去,滿目所見的天地還浸潤在藍黑色晨曦之中,空氣中盪著濃濃地雨氣,天雖為大亮放晴,丹纓的心情卻十分快活,他負手抬頭看天,唇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直覺今日必然是個好天氣。

「你起來了?」耳畔忽地傳來青嫩的聲音,丹纓一驚,轉頭看去,幾乎以為自己看錯,廊下正走來一道小小人影,卻正是無艷,雙眸烏溜溜地看着他,十分精神。

丹纓怔然之餘,望着她問道:「你,這是……起身了?」

無艷點頭,站住腳張開雙手,肆無忌憚地伸了個懶腰,道:「不早啦,我來看看紫璃。」

丹纓挑眉,「紫璃」的名字無人敢叫,除了他之外,如今聽無艷喚了出來,心中滋味不免異樣。

丹纓便道:「我方才看過了,他仍在睡着,應該是無礙了。」說到這個,才重有些喜形於色,眼望着無艷,正猶豫着要否說句感謝之語,卻聽得屋裏一聲悶哼傳出,丹纓尚未反應過來,無艷已經變了臉色,飛快地從丹纓身側躍了進去,丹纓一驚之下,也急急跟着入內,門口上兩個守衛見狀,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忙去傳沈韓兩位統領。

床上被褥凌亂,紫璃蜷縮身子,雙手捂著腹部,嘴裏發出聲聲痛哼,丹纓睜大雙眼,心涼如冰,無艷探手把住紫璃的脈,擰眉閉眸細聽,丹纓趁機抱住紫璃,喚道:「怎麼了?肚子又疼了么?」

紫璃竟無法回答,唇也變作青紫之色,看起來十分嚇人,這麼快的時間,眸色都恍惚了,握住丹纓的衣袖,大叫了聲:「哥哥!」聲嘶力竭,凄愴絕望,丹纓似能感覺到那稚嫩聲音裏頭的撕裂痛楚之意。

丹纓抱緊紫璃:「到底是怎麼了?不是好了么!」

無艷正聽脈中,閉着的雙眸微微睜開,像是受驚似的,卻不看丹纓,復又閉眼細聽。

這空隙,紫璃越發大叫數聲,奮力一掙,竟從丹纓懷中掙扎開去,小小地身子在床板上一撐彈起,又重重落下,情形妖異之極!

丹纓膽戰心驚:「紫璃!」

這功夫門口上沈玉鳴跟韓日雙雙趕到,沈玉鳴身法較快,見勢不妙先掠到床邊,見丹纓抱住了紫璃,而紫璃臉色鐵青,雖然不懂得醫術,但沈玉鳴心頭一震,本能地察覺這是個死相!

此刻那隨行太醫也趕到,忙一把脈,嚇得跌在地上。

丹纓自察覺紫璃沒了氣息,見太醫也如此,他驚滯之下,心神俱裂,正好無艷探手,似要握紫璃手腕般,丹纓反手一掌,打在無艷臉上,竟將她小小地身子打得跌了往外。

幸好沈玉鳴將無艷攔住,無艷才未跌在地上,韓日上前,看着紫璃臉色,怒道:「你這來歷不明的女子,你害死了小殿下!」

丹纓盛怒之中聽了這句,咬着牙冷道:「快快給我把她殺了!」

沈玉鳴心中一凜,知道紫璃已死,丹纓暴怒之中,要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恐怕今日無艷性命難保,他心中亂糟糟地,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有擔憂而無奈地看向無艷。

無艷摸摸臉,說道:「他還沒有死,你如果不想救他,只要再耽擱一會兒,他就死透了,那就神仙也救不了。」

丹纓傷心徹骨,聞言震驚,韓日卻道:「又來妖言惑眾!鼻息都沒有了,你還空口說白話?我殺了你給小殿下報仇!」

沈玉鳴見韓日抬掌,便忙將他攔住:「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便不可放棄!」他飛快扭頭看無艷,道:「無艷姑娘,你當真……」

無艷探手入懷,掏出慈航殿的令牌,道:「這個如何!」

丹纓傷心欲絕,含淚看去,等看清無艷掌心之物,雙眸陡然睜大,竟震驚的說不出話。

沈玉鳴站得近,脫口叫道:「這是……紫檀令!你是慈航殿之人?」

韓日雙拳握緊,嘴角肌肉抽搐:「不可大意,誰知道她是不是冒名頂替?」

沈玉鳴顧不得跟他分辯,只從無艷掌中接過紫檀令遞給丹纓:「殿下且看!」

丹纓垂眸,只看一眼就知道是真非假,丹纓悲從中來,眼中淚珠一晃跌落,哽咽道:「若你果真是慈航殿的人,又怎能把紫璃生生害死?」

無艷本來不願拿出紫檀令,然而此刻生死攸關不能耽擱,偏遇上的又是丹纓如此暴怒剛愎的主兒,恐怕只有紫檀令才能震懾他,事實證明果真如此。

沈玉鳴見丹纓不復盛怒之態,便拉住無艷:「無艷姑娘,拜託你再給小殿下看一看。」

無艷咬了咬唇,她方才吃了丹纓一掌,唇角已經見了血漬,她卻全未在意,只道:「都別做聲。」說着,便復握住紫璃手腕,閉眸細聽。

室內奇靜無比,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門口的侍衛都也知道這是生死之刻,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聽到風陣陣吹過,彷彿天地嘆息。

頃刻,無艷睜開雙眸,面上露出一絲驚駭之色,丹纓傷怒攻心,卻又壓着,無艷飛快看他一眼,道:「把他放平。」

丹纓皺眉,卻也不曾說什麼,把紫璃重放在床上,紫璃小小地身體軟軟地躺着,一動不動,看得丹纓又落了幾滴淚。

無艷卻不管這些,抬手去解紫璃的衣裳,丹纓一怔,按住她的手:「你幹什麼?」無艷抬手一揮,「啪」地便把丹纓的手揮開,丹纓大怒,正要發作,沈玉鳴忙攔住:「殿下!」

地上,太醫連滾帶爬閃開一邊,先頭聽見「慈航殿」三字,臉上才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此刻看忙碌,便偷偷半起了身子,伸長脖子看過來。

眾人面色各異,無艷不理會周遭,只是飛快地把紫璃的衣裳解開,露出底下幼嫩的身軀,袒露在眾人之前,無艷緊緊地盯着紫璃的身體,丹纓目視這一幕,差點把一口牙咬碎了。

無艷看了會兒,目光落在紫璃的腹部,雙眸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彷彿那裏有什麼,周圍眾人隨着看過去,包括太醫在內,卻都看不出什麼異樣。

無艷看了片刻,便抬手,覆壓在紫璃的肚子上,輕輕一用力,眾目睽睽之下,只見紫璃本靜止的身子竟隨之一抖!

丹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醫更是死死搗住嘴,生怕不留神驚呼出來。

丹纓正欲撲過去,無艷道:「丹纓殿下,我想救你的弟弟,可是沒有十足把握,只能試一試,不知道你答應不答應?」

丹纓聽了這話,哪裏還有別的想法,本以為紫璃已死,沒想到竟還一息尚存……眼前既然有希望,又怎能放棄?丹纓忙道:「我自然是答應!你有何法子,快些救紫璃!」

無艷自始至終都只看着紫璃,並不抬頭,道:「好,如果你想我救他,得答應我一件事。」

丹纓急問:「何事?」

無艷道:「你們都出去,這裏……只要留沈統領就好。」

沈玉鳴聽了,大為意外。丹纓道:「為何要我出去?我自然要留下,其他人出去便是!」

無艷道:「你若出去,我才動手,你若不肯,就在此等你弟弟斷氣吧。」

無艷自露面以來,說話從來都是清清甜甜,令人十分受用,可是此刻,聲音里卻透出幾分肅然跟冷漠之意,彷彿凜凜地刀光,帶着殺意一般。

若是平時,丹纓早就使出性子來,可是現在卻是非常時刻,丹纓便道:「好,你別急,我出去便出去,只是你……真的能救我弟弟?」

無艷道:「我說過沒有十足把握,只是試試而已。」

丹纓一半的心懸著一半的心沉底:「你這是……好,你想用什麼法子?」

無艷手中捏著金針,頭也不抬地在紫璃身上各處刺下,聞言喝道:「你再啰嗦,什麼法子也沒有了!」

丹纓自出娘胎,就註定身份尊貴,幾曾被人如此呵斥?當下一張臉白了又紅,沈玉鳴道:「殿下,姑娘既然是慈航殿的人,恐怕自有妙法,不能為外人所見,不如殿下暫且迴避。」

韓日道:「是不是慈航殿的人還有待核查,這女子說話模稜兩可,尚無十足把握救小殿下,怎能冒險?」

兩人說到這裏,卻聽丹纓道:「不必多言!沈玉鳴留下,其他人跟我出去!」

沈玉鳴跟韓日齊看向丹纓,卻見丹纓微微昂頭,一臉駭人的冷靜,往外大步而去,心道:「管她是不是慈航殿的……若是救不活紫璃,我必殺之!」韓日無法,只好跟着出外,其他眾人也跟着離開屋內。

沈玉鳴掩了門,回到床邊,正要問無艷該如何行使,卻見無艷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扁平長形的匣子,正打開來。

沈玉鳴一看,心中生寒:原來匣子裏整齊地放着一排雪亮的薄刃小刀,也不知是如何打造的,一看就知道極為鋒利,雖不知是做什麼用的,卻一看就叫人生畏。

沈玉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無艷道:「大叔,一會兒不管看見什麼,你都不要出聲。」

沈玉鳴毛骨悚然,硬著頭皮道:「好。」

無艷把旁邊的小瓷瓶先取出,拔開塞子,倒了一些透明液體在雙手上,又塗向紫璃腹部靠下,那些水沾上肌膚,極快地卻又消失,彷彿被肌膚吸收了一般。

沈玉鳴鼻端嗅到一股濃濃地類似酒氣的味道,正在猜測,卻見抽出中間一把小刀,在手中比量了一下,便探向紫璃的肚子上。

沈玉鳴大吃一驚,伸手便要擋,卻聽無艷道:「大叔,別動,我留下你是幫手的,不要添亂。」

她的聲音竟有種不容抗拒的力量,讓沈玉鳴無法動彈,與此同時,那把刀子已經切上了紫璃的肚子,果然如沈玉鳴猜測的一般鋒利,刀尖碰上肌膚,如同碰上豆腐,不費吹灰之力地切了進去,隨着刀刃壓入,刀子邊兒迅速滲出幾滴鮮紅的血,連成一片,在幼童雪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若非有極大的剋制力,沈玉鳴幾乎承受不住,無艷卻頭也不抬,刀子往下壓去,真如切豆腐一樣,一絲不苟地切開半個巴掌大小的創口。

沈玉鳴只覺渾身的汗刷刷地往下,裏頭一層衣裳都已經濕了。

無艷卻是眼睛都不眨,死死地盯着那個被切開的創口,探指往內。

眼睜睜地看着手指沒入那傷口之中,沈玉鳴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人抽光了,雙腿發軟,緩緩地要往地上倒去。

無艷卻面不改色,手指在紫璃的肚子裏,不知道在摸什麼似的。

沈玉鳴腦中跟耳畔齊齊轟鳴,隱約可見無艷似是在捏著紫璃腹中的……沈玉鳴委實是承受不了,眼前一陣模糊,恨不得暈過去,滿心只有一個念頭:「這不是真的!」

正在如夢似幻之時,房門卻猛地被撞開,丹纓出現門口,目眥俱裂地望着無艷,歇斯底里叫道:「你竟敢……本王要殺了你!」

沈玉鳴神志恍惚,呆怔之中,卻聽無艷道:「大叔,把無幹人等趕出去。」

沈玉鳴勉強抬步,卻見丹纓飛速地沖了過來,沈玉鳴鼓足勇氣,想要攔住丹纓,然而眼前卻閃現無艷剖開紫璃肚子的那幕,一時氣虛體弱,此刻,丹纓身側韓日飛身而出,罵道:「沈統領,你想夥同這妖女糟踐小殿下屍身么!」

沈玉鳴聞言,手再也抬不起來,輕易給韓日制住。

電光火石間,丹纓已經同他擦身而過,衝到無艷身邊,望見無艷的手仍在紫璃肚子裏,丹纓怒火直衝九霄,抽出沈玉鳴腰間佩刀,大喝一聲,砍向無艷後背,以他盛怒之下的力氣,會不費吹灰之力將她砍成兩半,這自然也是丹纓所望的,他絕對無法容忍紫璃「死後」還給人「開膛破肚」,親眼看到這一幕,後悔相信無艷之餘,極想把她千刀萬剮。

生死關頭,無艷卻紋絲不動,雙眸仍盯着紫璃的創口處,隨着手指的探動,她的眼神一變,就彷彿黑暗之中,終於看到了一絲光亮!

正當丹纓的刀鋒貼上無艷後背之時,卻聽到身後有人沉聲喝道:「住手!」一道人影闖進屋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韓日跟沈玉鳴身側掠過。

韓日欲攔,那人雷霆萬鈞一掌拍出,雙掌相對,韓日窒息,踉蹌倒退出去。

那人身形不停,如風似地掠到丹纓身側,抬手一拂,將丹纓手腕托起,順勢把他手中的刀拍了開去,那腰刀自空中滑一道弧,噹啷一聲,跌在地上,時機恰到好處,若是差片刻,無艷就要斃命床前。

無艷卻始終心無旁騖,仍緊緊盯着紫璃腹部創口處,面上竟透出前所未有的驚慌之色。

來人目光轉動,正看到無艷的手從傷處緩緩退出,在凌亂血色之中,有一物伏於手底腹腸之下,微微竄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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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不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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