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

第11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

第11章昨夜風開露井桃

無艷猜到了一半,卻萬沒想到丹纓的心意竟變幻莫測,說的話假中帶真,令人防不勝防,見韓日慘狀,整個人吃驚非淺,尉遲鎮站在旁邊,雖早就料到一二,見狀還是微鎖雙眉。

僧房之外,雲門寺的主持等人聽聞消息,急忙趕來,剛到門口,就見僧房內地上卧著一人,正在慘叫着滾動,地面血跡斑斑,起初以為那人是受了什麼傷,細看才發覺,是肌膚裂開滲出的血,就好像被用了凌遲之刑。

那主持一看,當即大念阿彌陀佛,欲進門求情,卻給門口侍衛攔下。

韓日身邊不遠,沈玉鳴親眼所見此情此景,魂飛魄散,實在不忍,跪地求道:「殿下,不如還是賜他痛快一死。」

丹纓深恨,分毫不為所動:「若是紫璃中蠱而無人察覺,那誰來憐惜紫璃所受之苦?」

韓日慘叫的聲音都沙啞了,聽了沈玉鳴的聲音,斷斷續續含混不清說道:「沈兄,我知道我對不住……你,你……給我個痛快……」

沈玉鳴泣道:「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殿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尉遲鎮皺了皺眉,挪步擋住無艷身前:「無艷姑娘,我們先離開此處吧?」

無艷正忍無可忍,被尉遲鎮一擋,便搖頭道:「不要,大人……這個人就算是個壞人,可、可也別這麼折磨他……」

尉遲鎮早知道無艷會於心不忍,然而丹纓又不是個能聽別人左右的,何況韓日先下手毒殺紫璃,如今也是他罪有應得罷了,雖說丹纓的手段殘忍了點兒,但也未嘗不是一報還一報。

何況丹纓是王爺之尊,他所決定了的,又豈容旁人置喙?

無艷見尉遲鎮不答應,便從他身前跳開,已經沖着丹纓道:「你既然知道他是壞人,就直接殺了他就是了,何必這樣?」

丹纓見她終於對自個兒說話了,卻淡笑道:「本王處置犯人而已,有何不可?他害紫璃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一個四歲孩童也會遭受如此的痛苦?他可有半點不忍?」

無艷回頭看一眼紫璃,握了握拳,道:「他現在已經受了懲罰,你也可以適可而止了。」

丹纓道:「以下犯上,背叛故主,謀害皇族,他的罪上誅九族……如今如此,已經是便宜了他。」

韓日聽到這句,哀嚎了聲:「殿下,求你殺了我……你答應我的……」

丹纓皺眉,一臉嫌惡:「本王答應給你個痛快,但『望清明』要痛足三天三夜才會叫人斷氣,那本王就明日再殺你,也已經是大發慈悲了!」

韓日跟隨他良久,自知道他的脾性,當下不去求他,卻向著無艷泣血道:「姑娘,求你救我!求你讓殿下痛快殺了我!」他渾身酸軟,說話也都上氣不接下氣地喘個不休,但偏偏無法昏厥也無法自行尋死,只能清晰地感知這種非人劇痛。

無艷胸口起伏不定,上前一步,卻給侍衛攔下。

尉遲鎮見狀便快步過來,生怕她吃虧。倉皇間,無艷跟他清明雙眸一對,終於又看向丹纓,孤注一擲叫道:「你如果還想我照看紫璃,就不要再折磨他啦!」

這話一出,丹纓才抬了眸子,靜靜道:「當真?你……願意照看紫璃了?」

無艷跺腳道:「當真!」

丹纓才淡聲道:「既然無艷姑娘求情,那麼,本王就賞這畜生一個痛快。」

尉遲鎮心中一嘆。

丹纓含笑說完,便看向沈玉鳴,沈玉鳴心頭震動,對上韓日染血的眼睛,把心一橫:「韓兄……對不住了。」到底同僚一場,雖然不忍,可也知道多拖延一刻,韓日就多受一刻的苦楚折磨,沈玉鳴拔劍,劍光一閃,刺入韓日胸口。

韓日身子一震,緩緩出了口氣,閉了雙眸。

無艷正獃獃看着,卻被尉遲鎮往胸前一抱,單手捂住她的雙眼。

經過此事,無艷有些無精打采,幸好紫璃在中午剛過的時候醒了,醒來后,便偶爾叫痛叫餓,無艷早叮囑,讓他只先些稀粥,不讓多吃東西。

丹纓牢記,竟無視紫璃嚷餓,只勸:「等身子好了再吃好的。」紫璃雖是孩子,卻很懂事,當下便不再叫嚷。

無艷在旁邊看着丹纓十分細緻耐心地哄著紫璃,又問長問短,竟不像是哥哥,反像是個當娘的,跟之前冷若冰霜、動輒要殺要打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無艷坐在門檻上,目光從丹纓紫璃身上移開,捧腮看着庭中臘梅,輕輕嘆了口氣。

丹纓哄好了紫璃,便起身走到門口,無艷見他過來,就拍拍裙子站起身:「小王爺,你弟弟沒事了,那我也該走了。」

丹纓驚道:「什麼?你要走?不是說要留下來照料紫璃的么?」

無艷見他目光之中重又透出幾分急怒之色,便哼道:「紫璃已經轉危為安,不必我照料了,再說你有太醫隨身。只要靜養兩天,給他按時吃我留的葯,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很快就會恢復如初。」

丹纓搖頭,情急之下按住無艷的手:「無艷姑娘……」

無艷忙把手抽出來,警惕地看丹纓:「你想幹什麼?」

丹纓看着她的臉,眉頭微蹙,道:「我沒有惡意,只不過,之前本王跟無艷姑娘已經約好,你得留下來照顧紫璃。」

無艷道:「你實在沒什麼可擔心的,該說的我已經跟你說過了,而且我還有事,跟你們又不同路……」

丹纓苦苦道:「本王不想聽這些,你是醫者,該明白病來如山倒的道理,誰知道紫璃是否還會出現別的狀況,你若一走了之,到時候本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該如何是好?你既然答應本王,就該善始善終,莫非慈航殿的弟子,喜歡出爾反爾言而無信么?」

無艷皺眉:「你別胡說,照你的意思,莫非我要跟着你們一輩子不成?」

丹纓一怔,卻道:「自然不是,只要一路上紫璃平安無事,到達長安之後,你要去哪裏,本王都不會攔阻。」

無艷嚷道:「這怎麼行,說了我要去玉關,跟你不同路,耽擱了我的事怎麼辦?」

沈玉鳴在旁聽了,便低聲道:「其實只是繞了一段路而已,並不算是南轅北轍。」

丹纓忙也道:「不錯!只是繞了一小段路而已,只要你答應本王,到了長安,本王命人快馬加鞭送你去玉關,如何?」

無艷嗤之以鼻:「誰稀罕!而且你的脾氣如此之壞,若是路上有個差池,或者一言不合,我得罪了你……我才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呢!」

丹纓啼笑皆非:「本王……不會的,之前不知道無艷姑娘的身份,又兼紫璃病重,急怒攻心才多有冒犯,以後,必定恭敬相待。」

無艷嘀咕:「我才不信呢。」

丹纓好不容易捉到救命之人,哪裏捨得放手?當下舉手向著無艷行了個禮,竟道:「無艷姑娘,尉遲將軍說你仁心仁術,就算是本王求你啦。」

無艷歪頭看他:「那尉遲大人也說了,世人多是忘恩負義之輩,你難道沒聽見?」

丹纓語塞,然而聽着「尉遲大人」四字,望着她戒備的小臉,頓時又計上心來:「無艷姑娘,尉遲將軍也是要一塊兒回京的,若是有他一路同行,你是不是就放心多了?本王瞧你們感情甚好,好不容易重逢再就此分別,是否有些可惜?不如隨本王一起回京,一路還能照料紫璃保證萬無一失,豈不是兩全齊美的事?」

無艷眨了眨眼,懵懵懂懂道:「感情甚好?」

丹纓見她似有心動之意,忙道:「無艷姑娘,尉遲將軍為了你才特意來到這雲門寺,這份情誼可是難得的。」

無艷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特意來的?他說是正巧經過這裏罷了。」

丹纓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光,笑道:「尉遲將軍要趕緊回京復命,怎會無緣無故拐到這寺里來?自是惦記姑娘你……才寧肯耽誤行程也要來保護姑娘安危……」

自紫璃安定下來,丹纓就命人調查尉遲鎮跟無艷之事,自然從寺僧口中得知尉遲鎮曾打聽無艷。丹纓又看到尉遲鎮對她多有維護,自然便猜到一二。

無艷眨着眼睛,有些發獃,此刻廊下走來一人,身材挺拔魁偉,英偉俊朗,正是尉遲鎮,見兩人站在廊下,尉遲鎮便先向丹纓見禮,又問無艷道:「可給小殿下看過了?如何?你何時要啟程?」

無艷定定看他,神色有些不自在:「我……」

丹纓搶先一步,道:「尉遲將軍,無艷姑娘要跟我們先回京。」

尉遲鎮意外地看向無艷:「是么?」

無艷張了張口,竟目光閃閃地低下頭去,抬手把玩腰側背包上的絩帶。

丹纓從旁見狀,便知此事可成,嘴角微微挑出一抹淺笑。

次日,無艷依舊起了個大早,先來看望紫璃。天還沒亮,她怕紫璃仍睡着,便特意放輕腳步。

到了床邊,見紫璃閉着雙眸,果真正睡得恬靜般,只是小臉的臉色已經不復昨日一般蒼白駭人。

無艷看無礙,才探手替他把脈,手剛握住紫璃的手腕,紫璃便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看向她,便喚道:「無艷姐姐。」

無艷一怔:「啊……你醒了?」

紫璃道:「嗯,無艷姐姐,你也起的好早。」

無艷見紫璃乖巧馴順,如此靜靜躺着,更如瓷娃娃一般十分可愛,便抬手愛惜地摸摸他的頭。

雖然無艷醫術高明,晚上特意給紫璃餵了鎮痛的葯,但畢竟是肚子上開了道口子,要說絲毫痛都感覺不到卻是不可能的。然而紫璃很是堅強,一夜竟不曾叫嚷,只不過因為痛楚折磨而睡得斷斷續續罷了。

此刻外頭天還未亮,他便早就醒了,見無艷來照看自己,卻很是欣喜,閉着眼睛任憑無艷摸頭,便道:「無艷姐姐,天要亮了嗎?」

無便點頭:「再過小半個時辰就大天亮了,你覺得怎麼樣?」

紫璃眨了眨眼,道:「好多了,肚子沒有之前那麼疼了,多謝姐姐。」

無艷見他果真懂事又乖覺,比那動輒炸毛的丹纓要好上許多,便越發喜歡他,輕輕笑道:「我知道傷口還是會有些疼的,你忍一忍,再過半日,就不會再疼了,但以後會有些癢。」

紫璃道:「我不怕疼……為什麼又會有些癢?」

無艷道:「那是傷口在癒合,你記得,再癢也不能去撓去碰哦。」

紫璃乖乖點頭:「我知道啦,謝謝無艷姐姐。」

無艷摸摸他軟嫩的小臉:「不用謝,只要你快快好起來就行啦。」

丹纓站在卧房門口,聽着裏頭一問一答,無艷的聲里透著一股溫柔之意,紫璃的聲音雖微弱,卻隱隱透著歡喜,顯然是要好起來的跡象,丹纓摸摸胸口,倍覺欣喜。

侍衛準備了一頂軟轎,丹纓小心抱了紫璃,將他放在轎子上,又細細蓋了輕薄的羊毛毯子防著風吹,這樣兀自不放心,俯身在轎子旁邊問紫璃可有不適。

無艷跟尉遲鎮一塊兒從寺內走出來,尉遲鎮手中提着無艷的食盒,無艷斜背着包,背着雨傘,卻是兩手空空。

青山新雨,清晨氣氛十分宜人,無艷張手伸了個懶腰,打量著周遭,道:「看樣子待會兒會出太陽。」

尉遲鎮看着她,笑而不言,那邊紫璃聽見了,便歪頭過來,喚道:「無艷姐姐!」

他有傷在身,自然聲音微弱,無艷卻聽見了,當下邁步過來,望着斜躺在軟轎上的紫璃,笑道:「小紫璃,你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更好了許多,本來你這傷得多養幾天才好,這樣倉促趕路你能撐得住么?」無艷說着,便瞥了丹纓一眼:「是不是王爺的主意?」

丹纓還未回答,紫璃道:「不是哥哥,是我想早點回長安,而且我也知道無艷姐姐跟尉遲將軍都有事在身,不能為了我再耽擱下去。」

無艷驚奇看他,丹纓道:「之前我勸你留下的時候,給他聽見了。」

無艷嘴兒一嘟,尉遲鎮走了過來,道:「既然是小殿下的意思,倒也好,此地畢竟是山上,就算有無艷姑娘在,卻少一些須用的藥物,且這軟轎看似穩妥……應該無礙吧?」

最後一句,卻是看向無艷,無艷聽尉遲鎮問,才道:「只要動作輕些,別扯了傷處就好。」

尉遲鎮笑道:「這句話着實叫人放心不少。」

無艷望着他笑意暖暖,便忍不住也抿嘴一笑。

一行人就此離開雲門寺,往山下而去,下山的道路有些陡峭難走,但幸好抬轎的都是好手,且紫璃年紀小身子輕,因此小心緩慢行來,一路竟無驚無險。

丹纓走在紫璃身旁,不時看他的臉,若看他臉色不對,便會叫停轎子,又喚無艷,委實緊張的很。

無艷跟尉遲鎮起初跟在轎子后,被丹纓幾番呼喚,不知不覺就走到轎子前去了,無艷走着,看路邊的桃花綻放,被雨洗過,嬌艷欲滴,便抬手指給尉遲鎮看。

尉遲鎮見她喜歡,便縱身跳過去,折了一枝回來,遞給無艷,無艷很是高興,擎在手中,跟尉遲鎮邊走邊說。

丹纓望着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心道:「尉遲鎮這人,倒是會裝,明明也不喜歡這醜女,卻跟她如此親熱,還很會討她歡心,莫非因為她是慈航殿的人,故而有心籠絡么?哼……」

終於下了山,又行了一陣,便看到路邊有個茶攤,無艷正有些累,便跑過去,拉了一張長凳坐了,把桃花放在桌上,捧著腮笑嘻嘻看後面的尉遲鎮跟丹纓眾人。

尉遲鎮負手過來,笑道:「渴了么?」

無艷道:「倒是不渴,有些累了,尉遲大人你不累么?」

尉遲鎮笑道:「方才看你走得那麼快,還以為你不累呢,因此我自然也不好意思說累。」

無艷捂著嘴,嘻嘻哈哈笑起來。

尉遲鎮目光在茶攤上掃過,卻見靠內已經有兩個客人模樣的正在喝茶,尉遲鎮掃過那兩人身形,慢慢把食盒放在桌上,卻並不落座,只是回頭看丹纓一行,正好軟轎落地,丹纓正要去抱紫璃,卻聽得不遠處馬蹄聲聲。

丹纓不以為意,抱起紫璃,便走進茶攤,侍衛們護衛身側,或站或坐。

此刻尉遲鎮轉身眺望,卻見數里開外,飛馳來四五匹馬,不多時已經也到了茶攤之前,馬上的人並不下馬,反而看向茶攤內,似在找尋什麼。

丹纓的侍衛見狀,便警惕起來,紛紛起立。

丹纓皺眉:「這些什麼人,想幹什麼。」

那馬上騎士打量茶攤內眾人,目光轉來轉去,終於落在無艷身上。

無艷卻並沒留心周遭,正在忙着搬弄食盒裏的吃食,嘴裏嘟囔道:「好餓,我要吃芝麻糕,桂花糕,千層餅……」

無艷如數家珍地擺弄吃食,對面紫璃依偎丹纓懷中,聽到這麼多好吃的,忍不住便咂了咂嘴。

丹纓發覺,當下轉開注意力,對無艷道:「紫璃如今能吃這些了么?」

無艷一呆,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還有紫璃這個病號一般,想了會兒,終於把其中一包往前推了推,道:「可以吃點山藥茯苓糕,但是也不要多吃。」

丹纓聽了,忙把那包糕點給紫璃搶過去,這兩天紫璃只是喝粥,讓丹纓十分心疼,此刻見無艷開了金口,當下便忙不迭把點心拿去,早忘了當初在青州城內曾呵斥紫璃,不許他跟無艷討吃的。

一個侍衛倒了水,丹纓洗了手,掏帕子擦乾了水,才打開點心,取了一片餵給紫璃。

這會兒,那馬上的來人終於吼道:「你這小姑娘,可是大夫?」

紫璃嚇了一跳,差點嗆到,一時輕輕咳嗽起來,不免牽動傷口,當下滿臉痛色。

丹纓大怒,扭頭道:「誰敢在這裏大吵!」

無艷見狀,也顧不上吃東西,急忙起身查看紫璃的傷,小心解開衣裳,掀起紗布,瞧見傷口並未綻裂才放心,然而傷口不能暴露在這等野外地方,無艷忙又快手快腳替紫璃包紮妥當,又輕撫紫璃胸口。

馬上來客之中,有一人看到紫璃肚子上似有一道傷痕,頓時叫道:「那小傢伙身上有傷!」

丹纓聽他們仍然大聲叫嚷,且語氣很是無禮,登時怒極。

馬上領頭的大漢卻滿臉喜色,翻身下馬,嚷道:「小姑娘真是大夫么?好極好極,快跟我們走一趟!」

沈玉鳴見丹纓臉上透出慍怒之色,當下冷冷一哼,兩個侍衛上前,喝道:「東平王爺在此,什麼人敢聒噪,滾開!」

領頭大漢皺眉,目光在尉遲鎮跟丹纓之間逡巡,最終落在丹纓身上,半信半疑道:「東平王爺?堂堂王爺怎會在此?」

沈玉鳴見他不信,便道:「王爺奉命回京,你們還不速速退下!」

大漢身邊的其他人不由面露畏懼神情,領頭大漢卻叫道:「管你是不是王爺,這小姑娘若是能救命的大夫,就得跟我們走!」

丹纓氣急,正欲開口,無艷站起身:「你們是土匪么?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走?方才因為你大聲吵嚷,差點害了我的病人,不要在這裏搗亂,快快走開!」

大漢道:「小姑娘,若你真的不跟我們走,那我們可要動手搶人啦。」

無艷睜圓雙眼:「你們還真是土匪?我更不能去了。」

大漢道:「當然不是,實不相瞞,我們是船幫的,我們大頭領被怪魚咬斷了腿,聽人指點才趕路來這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無艷很不以為然,尉遲鎮卻道:「既然是船幫的,距離此地最近的大清河總也有五六十里,你們怎會知道有大夫會從此地過?」

大漢道:「不錯,我們正是從清河過來的,頭領的傷,看過幾十個大夫都束手無策,幸好得到一位高人指點……才尋了來。」

無艷便看尉遲鎮,尉遲鎮道:「可是個身形高挑的中年文士?」

大漢不解:「不錯,你怎麼知道?」

丹纓已經不耐煩,道:「聒噪的很,沈玉鳴,打發他們走!」

這些船幫之人看似兇悍,實則不通武功,被侍衛們三拳兩腳打的跪了一地,那領頭的大漢見勢不妙,便求道:「小姑娘,求你發發慈悲,我們船幫一百多號人,都靠着大哥主事,他若不好,我們必然四分五裂,無處安身了。」

丹纓聽了,暗恨,他好不容易求了無艷一路跟隨照料紫璃,卻不料又殺出這幫程咬金來,自然不能許他們壞了事,當下喝道:「趕他們走!」

侍衛們拳打腳踢,將這幫人趕的四散,但他們很是執著,竟仍盤桓周圍,一個個或站或坐,或皺眉或流淚,就是不肯離開。

尉遲鎮見無艷面有不忍之色,然而丹纓卻一臉殺氣,他便問道:「殿下,今日若是走到天黑,就是順縣,可要在那裏投宿?」

丹纓道:「自然了。」

尉遲鎮一笑,在無艷耳旁低低說了幾句。

無艷驚詫看他,頃刻便點頭。尉遲鎮抬手在她肩頭一拍,起身走到船幫領頭漢子身旁,道:「你們若是帶大夫回去,也要半天時間,何況大夫此刻也有病人,走不開。我如今出個主意,你們急急回去,然後帶了病人趕到順縣,若是在明日我們離開之前到達,大夫給你們看一看是無妨的。」

大漢聽了,雙眼發亮,翻身跪地道:「多謝大人開恩,不知您高姓大名,若是能救了我們大哥,船幫上下百多口人都對您感恩戴德。」

尉遲鎮道:「不必這樣,能救了人固然是好,救不了卻是命了……不要耽擱,快些回去吧。」

尉遲鎮跟那大漢說話之間,丹纓便問無艷:「他跟你說什麼了?」

無艷無心隱瞞:「大人說讓他們帶病人到順縣,讓我給看一看。」

丹纓聞言便皺眉:「何必多管這些閑事。」

無艷嘆了口氣:「看他們也怪可憐的。」

此刻那些船幫的漢子們翻身上馬,卻留下一人仍在,大概是怕回來時候找不到人……丹纓很是不悅,面色冷冷,看着尉遲鎮回來,便冷聲嘲諷道:「將軍真是宅心仁厚。」

尉遲鎮看看他,又看向無艷,沖她一眨眼,無艷會意,便偷偷笑笑。

說話間,內側的那兩個茶客丟了錢在桌上,雙雙起身離開。

那送茶的小二收了茶錢,喃喃自語道:「難道是要進山么?一大早就跑來喝茶……卻也不像……」

尉遲鎮目送那兩人離開,忽然問道:「殿下可認得方才離開那兩人么?」

丹纓一愣,回頭也看一眼,道:「不認得,怎麼?」

尉遲鎮搖搖頭:「沒什麼。」

是夜,果真抵達順縣,便在客棧歇了。無艷稍作洗漱,攤開手腳躺在床上,正略有困意,便聽到敲門聲音。

無艷扭頭道:「誰?」

門口有人道:「是我……」

無艷聽了這聲音,頓時跳起來,跑到門口,開門就見尉遲鎮正站在門外,無艷忙把他迎進來:「尉遲大人,你怎麼來了?」

尉遲鎮道:「我有兩句話要跟無艷姑娘說……可有空么?」

尉遲鎮走到桌邊,正欲落座,卻見桌上的食盒旁邊,正放着他折給無艷的那支桃花。

無艷問道:「什麼事?」

尉遲鎮若有所思地抬眸,才又微笑道:「我是想來跟你說……明兒,我就要先走一步了。」

無艷怔怔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尉遲鎮道:「殿下身邊自有侍衛,不必我跟着,何況我回京的期限將至,無法耽誤,因此只能先行一步了。」

無艷道:「是、是嗎?」望着尉遲鎮,意外之餘,心頭空空,生出一股不舍之意。

尉遲鎮溫聲道:「這一路上,你只需要跟着殿下……只要小殿下無礙,殿下就不會對你如何,因此應該不會有事的。」

無艷身不由己道:「既然是這樣,那我知道啦。」

尉遲鎮本還有些話要叮囑,目光掃過那支桃花,便只一笑,道:「那我不打擾姑娘歇息了。」他說完之後,便起身欲走。

無艷看着他走向門口,忽地叫道:「尉遲大人!」

尉遲鎮停步,回身,目光溫和如初:「何事?」

無艷獃獃問道:「尉遲大人,小王爺說你是特意去寺里找我的……是、是不是真的?」

尉遲鎮一怔,而後仍笑了笑,道:「哦,是這件事……其實……」他胸中遲疑片刻,終於道,「其實是因為,我跟雲門寺的主持大師是舊時相識,因此……想過路的時候去探望一番,如此而已。」

一陣風自他身後吹來,掀動他的衣袖,桌上的燭光也隨之一晃。使得整間屋子的光芒都暗了暗,連同她臉上的神情。尉遲鎮望着面前那雙清透眸子,道:「無艷姑娘……好好歇息……」說罷之後,終於轉身邁步出了房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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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不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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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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