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護犢情深
洛雨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下墜,身下的馬路上,車如流水馬如龍,也許摔死過後還會被車輪來來去去碾幾輪。
洛雨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死在女王的手上,也多多少少算是一種幸運吧。
然而,身體剛一墜落，一股強勁的力道便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臂,身體懸空在樓沿外,而手臂卻被女王緊緊的抓在手中。
「你不是想要殺我嗎？幹嘛還不放手！」洛雨不是不怕死，而是這一刻，她突然有些怨恨，痛恨女王竟然如此不相信她，就這般認定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孽子！
「廢話少說！」洛寒極為維持着臉上的平靜，心中卻是波濤洶湧，狂跳如雷。如今洛雨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的手臂上，一旦她的手臂支撐不住，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雖然她怒火滔天，恨不得揍死這個不孝女，可是作為一個母親，又怎麼忍心親手殺害自己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寶貝。對於每個母親來說，孩子都是她們身上割下來的一塊肉，總會觸動她們心中最柔軟的角落。
洛寒費力的想要把洛雨拉上來，可是洛雨偏偏不安分，還在賭氣般的試圖扳開女王緊抓住她的手，洛寒手臂稍稍一松，洛雨的身體便如同風箏般的差點直線掉落下去。
洛寒眼皮直跳，看得心驚膽戰，心中的怒火更是嗖嗖的往上冒，恨不得兩耳光直接掄過去，不過在這危急時刻，她還真不敢動洛雨，害怕兩耳光過去，就把洛雨給扇飛了。此時，洛雨的身體還懸在半空中。
在洛雨的多番彆扭搗亂下，洛寒終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給拉上了平地。
洛雨剛一站穩，洛寒就如願以償的賞了她兩記耳光，洛雨身體一歪，踉蹌的跌倒在地，小臉發紅腫脹，像是被滾油澆上一般，火辣辣的發痛。
「你想死是不是！要不要我拿鞭子抽死你！」洛寒狂怒，一腳踢了過去。剛才生死一懸的緊要關頭，還給我鬧脾氣，你丫的是想要找死啊！
你能不能懂事一點？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你到底要我多擔心你才高興！
洛雨垂著小腦袋，一言不發，只是死死的盯住地面。
洛寒說得口乾舌燥，最後卻只是無力的嘆了口氣，「你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給我滾！」
洛雨如同受驚的小鳥一般，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她跪爬到女王的腳邊，如同被主人丟棄的小狗一般，輕輕的拉扯著女王的褲腿，嗚咽著小聲道，「媽媽，你又不要我了，我知道錯了，你打我一頓，往死里打，原諒我好不好，爆炸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存心想害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嗚嗚~~~~(>_<)~~~~」
洛寒一腳把洛雨踢開，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無情，果斷，狠心。
洛雨失神的望着女王漸行漸遠的蕭瑟背影，用盡所有的力氣大吼道，「你不原諒我，我就一直跪在這裏不起來！」
然而，洛寒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步伐不減，從頭到尾沒有回頭過一次，任由洛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幾乎快要哭暈過去。
不知哭了多久，天漸漸暗沉了下來，烏雲密佈，過了一會便開始稀稀拉拉的落雨了。眼睛哭得紅腫紅腫的，淚水似乎已經哭幹了，雨越來越大，衣服被雨水潤濕，全身上下像是被泡在了水中一般。露天台上的風已經肆虐無情，寒風冷雨，孤苦凄涼，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悲的？
洛雨暗自苦笑，這一切不都是自己自找的嗎？有什麼好抱怨的！自己把洛蘭害成這樣，女王沒有一槍斃了自己就該感激涕零了，還有什麼好痛苦的！
可是為什麼，心還是那麼的痛，那麼的悲傷，如同萬箭穿心一般，痛得無法呼吸。後悔，愧疚，自責，所有的一切像是黑色的暗涌一般把她淹沒。女王再也不會相信她了，再也不會對她笑了，也再也不會像以前那般愛她了。
樹怕傷皮，人怕傷心，她恐怕真的傷到女王的心了。
大雨滂沱，無情的抽打着人的身體，洛雨趴在地上，長跪不起，任由雨水的無情鞭笞，似乎這樣，就能讓她心中的悔恨減輕一點。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那該有多好……
雨水在玻璃落地窗上劃出一條條紋路，洛寒站在床邊，一動不動的凝望着窗外，那個跪在大雨中，被淋成落湯雞的憔悴身影。
沈墨走了過來，坐在窗邊的桌椅上，手中正端著玫瑰色的雞尾酒，「心疼的話，就把人抱進屋裏。」
屋子裏很暖和，外面卻是風雨飄零。
洛寒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沒吭聲，拉過沈墨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雨中那道單薄的身影上。
洛寒沒搭理她，沈墨也不覺得尷尬，似乎早已習慣了一般，繼續沒話找話道，「我以為你會狠揍她一頓。」女王大人的脾氣誰都知道，那小屁孩從小到大都被她揍慣了。
「她又沒做錯什麼，我幹嘛要罰她。」洛寒的表情很平靜，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不心狠手辣，怎麼坐得穩洛家家主的位置，不無情無心，又怎麼能在明槍暗箭中活下去。」
沈墨一口酒全噴了出來，徹底被洛寒那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驚呆了，「你都差點被她害死了，居然還說得出這番話。」沈墨目瞪口呆，吐槽道，「你以為你是蠟燭，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真該歌頌一下母愛的偉大，居然犧牲自己成全孩子。
你都快被炸飛了，居然還一臉欣慰的表情。你家孩子厲害了，你高興個什麼勁，她都預謀幹掉你自己上位了！沈墨很煩躁，只覺得洛寒已經瘋了，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她可不希望自己最愛的女人受到一點傷害，就算是那女人的孩子也不行。
洛寒依舊凝視着窗外，四周靜悄悄的，沈墨繼續自說自話，似乎已經習慣了洛寒的冷漠，「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當年不也在你家老頭子的飛機上綁了一大箱的炸藥嗎？」老頭子便是洛家的上任家主，也是洛寒的父親。
「還不是為了她，」提起陳年往事，洛寒那古井一般萬年無波的眼神終於起了一點波瀾，「當年若不是老頭子逼着我把孩子打掉，我也不會和他翻臉，甚至決裂。」
對母親而言，孩子就是她們的生命，是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她們的血，她們的肉，她們的骨髓，要她們親手打掉孩子，豈不是要她們的命，吞她們的肉，嗜她們的血，啃她們的脛骨。
「我早就勸你打掉孩子，你當時就是不聽，現在你不要命生下來的孩子反倒要殺你了，要我說還不如當初一開始就不要！」沈墨有些來氣，她和洛寒算是生死相交的摯友，也算是幫洛寒打下江山的第一功臣，她愛了這個女人二十年，如今卻為她感到心疼，不值。
「就像你一樣，沒有一個親人，死了連個給你送終的人都沒有。」洛寒一直都清楚，沈墨一生未婚無子，是因為她一直在等自己，而自己這麼多年單身一人，更是給了她無謂的希望。
面對洛寒的冷嘲，沈墨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反唇相譏道，「你就好了，有了一個寶貝女兒，巴不得早點把你送終。」
洛寒頓時被噎住了，啞口無言，只好訕訕的繼續保持沉默，雖然洛雨的成長讓她很欣慰，不過想到自家女兒要暗殺自己，心裏還是隱隱的有些難受。
又沉寂了好一陣，洛寒突然想到了什麼，轉向沈墨道，「過兩天我要帶賭船出海，差不多要離開半個月，你幫我照看一下小雨，西區有幾個老大不太安分，千影那邊也一直蠢蠢欲動，把她一個人丟下，我有些不放心。」
沈墨笑，「有什麼好擔心的，那小兔崽子連你都敢坑，還怕那幾個不安分的分支老大不成？」
夜色已晚，沈墨正欲離開，忽然又轉身折返了回來，「我好歹暗戀了你二十年，追了你十五年，你也該從了我吧。」
洛寒俊眉一挑，冷冷的蹦出一個字，「滾！」
天蒙蒙亮，傾盆的大雨也漸漸停息了。洛雨依舊倔強的跪在原地，在傷痛和疲倦的雙重摺磨下苦苦堅持，她的眼眶依舊紅紅的，腫得幾乎睜不開眼。
洛雨咬了咬下唇，抬頭看了看天，一夜過去了，她卻依舊狠心的沒有出現……
露天台的木門嘎的一聲打開了，洛雨期待的抬頭望去，門口出現的人卻不是她等待的那個。
推門而入的人是沈墨，洛雨雖然只見過她一面，卻牢牢的記住了這人的臉，因為女王對她很信任，她有一種特殊的氣場，那種感覺和女王十分相似。
「小丫頭片子，你這麼費盡心思的對付你家老媽，還真是讓人寒心啊！」沈墨走到洛雨身旁，感嘆了一句。說實話，沈墨很想替洛寒揍這個小傢伙，可是畢竟不是自家女兒，她也不好意思動手。更何況，洛寒這女人護短得很，自己揍洛雨，多狠都沒關係，如果是旁人，動洛雨一根頭髮都不行。
所謂護犢情深，沈墨長嘆一口氣，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卻偏偏生了個不孝兒。
洛雨沒吭聲，神情冷淡，視線直視着遠方，希望能看到女王的身影。
沈墨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果真是母女啊，這不愛搭理人的脾氣簡直是一模一樣。
沈墨只好繼續自說自話，「一開始的車禍事故，其中一個候選人死亡，我就懷疑到你們剩下的三個候選者身上。再到後來的毒/品交易失敗，情報泄露，我當時就肯定你和洛蘭必定有一個是兇手，而你的嫌疑比洛蘭更大。我當時把想法告訴你媽，可她不相信，你知道嗎，從頭到尾，她都一直相信你，從來都沒懷疑過你，還怕你受傷，把自己的保鏢都派去暗中保護你。如果不是活捉了你們七月十五的殺手，打死她都不會相信這一切都是你謀划的，目的只是為了殺了她篡位。」
四周輕悄悄的，寧靜的只聽得見下水管道嘩啦啦的水流聲。洛雨的表情有些木然，只是那發抖緊握的拳頭顯示出她那波濤起伏，不平靜的內心。
原來女王一直那麼固執的，偏執的，傻傻的相信着我，那麼我的背叛對她而言，無異於一記諷刺的耳光，更是一把利刀狠狠的捅進她的心臟。
沈墨的眼神有些飄渺，似乎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我還依稀記得那年，你母親剛把你懷上，老頭子逼着你母親把懷裏的孩子打掉，為了保護你，她暗殺了她一向敬重如山的父親，當時的她就像是一頭髮瘋嗜血的野獸一般，為了你，毀天滅地都在所不惜。你相信嗎，她愛你絕對勝過她自己的生命。」她可以為你生，為你死，你是她一生的摯愛。
「她為什麼要騙我，說我是她撿回來的？」洛雨淚如雨下，哽咽得幾乎語不成聲。淚光閃爍之間，往日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湧上心頭。
「你母親用心良苦，只是想要靠這種法子激勵你，讓你學會在挫折中成長，她害怕有一天她不在了，失去了她的庇護，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這世上無法存活下去。」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她的冷漠是因為深愛，因為愛你所以才會狠下心磨練你。只是她的愛從不會說出口，絕不會輕易表露，也許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沈墨把跪了一夜的洛雨扶了起來，所謂打在兒身上，痛在母心裏，洛寒那女人都不眠不休的矗立在窗邊看了一夜了，就算一句話不說，沈墨也看得清那眼底的心疼，「你媽過兩天會帶船出海，現在她正在氣頭上，你先找個地方躲個半個月，等她帶船回來后，你態度端正的認個錯，這事就算了了。」這世上哪裏有記恨孩子的母親，孩子犯了天大的錯，做母親的依舊會毫無怨言的原諒自己的孩子。
女王再強勢再無情，她卻依舊是個母親，和天下最平凡的母親一樣，孩子是她們的生命。
洛雨歪歪倒倒的走到露台大門邊，忽然又轉過頭問了沈墨一句，「你是誰？你和媽媽是什麼關係？」
沈墨魅惑一笑，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我是你母親的情人。」不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追了二十年都沒追到手。
洛雨頓時石化了...哈？女王的情人？
由於跪了一夜，吹了一夜的寒風，淋了一夜的大雨，洛雨走出醫院大樓的時候，感覺腳下虛浮，走起路來輕飄飄的。走着走着，突然感覺眼前一黑，腳下一軟，頓時昏了過去，昏迷之前洛雨隱約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個懷抱帶着一點冰冷，一點熟悉，還帶着一點汐七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嚴打又來了，默默爬過，希望這次不會被鎖
下章汐大人出場，洛雨和汐七相處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