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71、英雄冢

葛密的頭顱被懸挂在城樓上示眾,而其餘屍骨則放進一個簍子,扔到了亂葬崗。『雅*文*言*情*首*發』他沒有親戚家人,孑然一身,身故之後也只能落得曝屍荒野的結局。他曾經桃李滿天下,可現在沒有一個學生敢於站出來為他收屍,更甚,下令將他千刀萬剮之人,也是他的徒兒之一。

好在還有邈梵。

阿飄打聽到消息回來告訴他,他立馬就去了亂葬崗,總算從一群飢餓野狗的齒牙下搶回了葛密的屍骨。

不敢大張旗鼓地辦喪事,他還是為葛密建了一座墓,就在南山無庄的後面。

葛密的姓名不能正大光明出現在石碑上,於是邈梵請魯師傅在上面刻了八個字「德高鴻儒,英雄豪傑」。他在墓前放了一隻烤羊腿,還有一壺上好的女兒紅,都是葛密生前喜歡的。

「相公,別太傷心了。」

邈梵跪在墳前,雙手合十閉目念經,千千走過來添了一疊紙錢,輕聲寬慰道:「人死不能復生,現在他已經入土為安了。」

他念完了往生咒,朝著墓碑磕了頭,這才站起來,神色淡淡:「我不傷心。」

千千嘆氣:「傷心的時候越說不傷心,就證明越是傷心,相公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好受些,我不會笑話你的。」

他徐徐搖頭:「地藏菩薩本願經里講到,臨命終日,得聞一佛名、一菩薩名、一辟支佛名,不問有罪無罪,悉得解脫。大覺寺一難,葛先生已得解脫,往生安樂,這是好事,我無須難過,亦不傷心。」

千千瞧他這麼看得開,半信半疑:「真的不難過?」

「不難過。」邈梵修行多年早已看淡了生死,可還是掩飾不住沮喪,「勘破了生死輪迴之道又有什麼用,我看不懂人心。千千,阿九為什麼要下令殺葛先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就算葛先生刺殺宰相犯了重罪,即便他不念師徒恩情,也不至於用凌遲這樣殘忍的刑法啊……」

「也許阿九有苦衷吧。」千千也是滿臉悵惘,連一國之君都要活在周相的威勢之下,她這般微不足道,憑什麼與那些人抗衡?

這條路太難走了,太難了!

「我寧願相信阿九真的有苦衷,否則他做這些事……葛先生死不瞑目。」

他們祭奠完之後,收拾好東西下了山,也許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來這個傷心地了。

墳前香燭還沒燃盡,有道修長單薄的身影進了無庄,.只見他把包袱放在碑前,單膝下跪,拎起那壺祭酒灌了幾口,然後盡數灑在墳前。

砰——

砸碎酒壺,他找來鐵鍬開始挖墳,挖到棺木以後,他撬開了棺蓋,然後把包袱解開放了進去。

那是一顆人頭。

之後他又把墳重新堆好,做完這些他累得滿頭大汗,癱坐在石碑旁。

「英雄豪傑……」他看著墓碑上的刻字,嘲諷地勾勾唇角,「你被天下人銘記,名垂青史,而我只得到了唾棄而已。師父,你死得值了。」

原來他是君九。

君九背靠墓碑,仰頭長吁:「師父,我不在乎,不在乎天下人怎麼看我,傀儡也好昏君也罷,對我來說沒有絲毫關係。我只在乎她能不能回來,我要守住王位,守好這座江山,總有一天,她會回來的。」

雪已經開始融化了。

君九站起來,撣了撣被雪水浸濕的袍子,對著墳冢繼續自言自語:「我不會讓你白死的,這道凌遲令,讓周老賊對我減輕了防備,他大概把我當做了一枚好用的棋子。可是他不知道,師父你也只是我的一步棋,置之死地而後生,失了你這名大將,才有讓其他兵馬出招的機會。」

他猶如夜間出沒的鬼魅,笑得詭譎莫測。

「下一次來祭你,我會帶上他的人頭。」

正月一過,二月初九就是會試第一場了,在京師城內東南方的貢院舉行。

邈梵這一個多月來都埋頭苦讀,千千見狀打趣他開竅了想做大官,他卻這樣解釋道:「我要問阿九。」

他還是對君九處死葛密一事耿耿於懷,想找君九問個明白但人家壓根兒就沒露過面。皇帝住在深宮,他不出來,別人又進不去,要想見面眼下只有一個辦法——參加殿試。

殿試由皇上親自出題,考生當場作答,中的前三名分別是狀元榜眼探花,而要想取得殿試的資格,必須會試中選。

會試臨近,邈梵愈發用功,希望可以藉此見到君九。

千千沒好氣地訓他:「你傻呀你!居然想跑去質問皇上,嫌命長啊!」

他獃頭獃腦的,還固執得厲害:「我一定要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如果他連尊師重道都做不到,還怎麼指望他恩澤天下百姓。」

「榆木腦袋!」千千一根手指抵上他腦門兒,又愛又恨,「真不知道我看上你什麼了,你就不能圓滑些,睜隻眼閉隻眼算了?大張旗鼓的去找皇上的麻煩,得罪了他小心掉腦袋!」

他揉著額頭,堅持已見:「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就算他要砍我的頭,我還是會這麼說。」

「隨便你隨便你,獃子!」千千氣呼呼地跑了出去。

她去了和詹漣台見面的地方。

鴛鴦橋邊,一身布衣的詹漣台站在柳樹下,掌心裡躺著開始發芽的枝條,看得出了神。

「喂。」

千千喚他,他遲遲回神,抬眼看她:「你不高興?」

他目光敏銳,她尷尬地摸了摸臉龐:「你怎麼看出來的……」

「嘴。」他鬆開柳枝,手指搭上自己嘴唇,「你生氣的時候會撅嘴。」

千千抿抿唇,彆扭地否認:「才沒有!」

「你們倆這個動作一模一樣。」他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她跟來,「隨我去個地方。」

京郊馬場。

當阮七把大宛馬牽到千千面前的時候,她又驚又喜地問詹漣台:「你怎麼知道我會騎馬?」

詹漣台笑而不答,指著馬道:「這匹馬性子溫和,你試試看。」

千千沒有穿騎裝,只見她迫不及待地把長裙撩起來打了個結,踩著馬鐙就跨了上去,手拽馬韁英姿颯颯。

詹漣台騎上另一匹馬,與她並駕齊驅。倆人都沒有策馬狂奔,而是慢慢驅著馬兒往前溜達。

她還是像小時候一樣,騎上馬就的俯身貼下去,摸著鬃毛跟馬兒說話,也不管坐騎聽不聽得懂。

詹漣台笑著搖搖頭,回頭直視前方,幽幽開口:「你問我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見過你,就是這裡。我每次見你,是你和她來騎馬。」

千千直起腰來,皺著眉頭看他:「你來騎馬見過我?」

「應該說我是看著你們騎馬。」他唇角微揚,自嘲問道:「難道沒人告訴你,堂堂御史大人曾經做過苑馬寺牧監?而在進苑馬寺前,我替人養馬。」

十多年過去,他身上哪裡還有半點牧馬奴的泥巴味,只剩下常年養尊處優的尊貴從容。光是一張側臉就足以顛倒眾生。

千千略微驚訝:「你以前居然是養馬的?真看不出來。」

「呵……」他垂眸低笑,「別人都覺得做牧馬奴低賤,但我此生最好的時光,恰恰是身為牧馬奴的那年。」

那一年,他遇到了她。

那一年,她買下了他。

那一年,她愛上了他。

那一年,他擁有了她。

情竇初開的少年,在馬廄里密會別人的妻子。昏暗的廄欄、蓬亂的料草、黏膩的汗水、粗重的喘息……

回想起那段日子,詹漣台覺得更像是一場「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狂歡盛宴,等到筵席散了,所有的一切如三月桃花落水逝去,濤濤流走。

「你真的和我阿姐很相熟?」千千側目疑惑地打量他。

「算是吧,我和她……很談得來的朋友。」

詹漣台很快收斂了落寞的情緒,昂起頭來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指著前面的坡地說:「我們比賽誰先到,駕——」

他揚鞭策馬,如離弦的箭飛了出去,她反應過來趕緊抽打坐騎,奮起直追。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騎術,多年不練也生疏了,大宛馬疾奔如風,顛得她雙手一軟就鬆開了韁繩。

「啊——」

千千從馬上跌下來,摔在草地上滾了幾轉,詹漣台聽見動靜急忙回去,下馬跑到她跟前,發現她已經暈了。

「小虞兒!小虞兒!」

他喊她喊不答應,遂屈膝下去扶起她身子,檢查她是否傷到了筋骨。只見她四肢骨頭完好,身上沒有明顯傷口,不過估計衣裳底下蹭破了皮,受了些輕傷。詹漣台鬆了口氣,打算先弄醒她再喊人來,於是稍微拉開她的衣領,給她扇風讓她透氣。

墨翠墜滑了出來,落在他手裡溫潤光滑。

詹漣台怔了怔,隨即一把拽住墜子就扯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搞得我很想不寫了!總是說我內容提要有不良內容,要我修改,請問哪裡不良了?!

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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