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彭詡棲身壓在我身上,薄唇貼近我的嘴角卻遲遲不吻下來。這一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我惶惑地抬頭看他,卻見他目光微垂似在用心聆聽什麼。

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響動,像是窗欞破裂的聲音,我被彭詡壓在身下,努力探頭去看,彭詡卻沒有回頭,似是早已洞悉一切,目色清明,聲色軒朗:「何予恪,你終於憋不住現身了!」

「彭詡,你這個無恥之徒!」暴怒的聲音破空而來,冷峻的質感再熟悉不過。

我的耳朵轟然乍響,整個人似站到了瀑布之下,耳鳴目眩,澆得我通體冰寒,四肢僵木。

彭詡起身不再擋着我的視線,我似一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吸血鬼,而何予恪鐵青的臉,就是那灼人的太陽。他那素日如刀鋒冷厲的眉眼,帶着傷感與悲憤,無限憔悴。我的心碎了一地,整個人狼狽得恨不得立刻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明知道我跟他什麼關係都不是,就是莫名其妙地睡了兩次,為什麼就有一種偷漢子被抓包的感覺?

彭詡的背影擋在我眼前,遮住半個何予恪,沉聲道:「收到消息,你已混入洵城,只能以此激你出來了。」

這不大的聲音卻似一記無情的耳光摑到我臉上。從火到冰,從春暖花開被甩到冰天雪地只是一瞬間的事。

我看着彭詡的背影,怒極而笑,舌尖舔著自己口腔內壁,無限寂寞,呵呵笑出聲來:「好!」

原來他答應對我無情的那個「好」是真的,棋局已經開始,我卻還在發獃。這一切虛情假意,不過是想引何予恪現身的圈套而已。

我,好傻好天真啊,誰說我善良聰慧來着?那絕對是不懷好意!我是天底下第一大傻逼好嗎。明知道只是幻象,卻偏要白日做夢。輸得好慘!

彭詡只是側過半個身子,看到我已然失心瘋的樣子,低垂眉目道:「你知道師父已經沒有考慮兒女私情的權利了,筠兒,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兵不厭詐,是我自己太愚蠢,一次一次著了你的道,是我認不清現狀,傻傻地跳進了火坑,是我不懂得珍惜現有的幸福,一定要去追逐不切實際的東西。」我真的恨自己太輕狂,狠狠地數落着自己的過失,卻不敢抬眼看何予恪一眼。

砰地一聲屋門大開,湧進來許多護衛,將屋子團團包圍。

傷心也好,丟人也罷,都是我活該了!可連累何予恪被抓,這讓我情何以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說的就是我好嗎?

我還在失魂落魄中自責,何予恪突然身形大動,越過層層阻礙猛地抓住我的手臂:「跟我走!」

他這一下剛好抓到我的傷口,很痛,卻痛的那麼微不足道,我絕望地看着他:「何予恪,你自己走,不要管我。這樣的我,不配你冒着生命危險來救。」

他恨恨道:「這樣的你確實不配,可我偏救定你了!」他黑著的臉有如暴風雨前的烏雲籠罩的天際,他都沒有回過頭來看我一眼,可見有多生氣,抓着我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氣,疼得我冷汗涔涔。

他不由分說怒拽起我,我忍着痛悶哼一聲,被提了起來。

「我受了傷跑不動的,你不要管我了,自己走!」我看到被他拽著的肩頭有鮮血滲了出來。

「少廢話,你以為我來這裏逛著玩嗎?」他因為氣憤,暴怒,完全懶得看我,拉着我欲突出重圍。

彭詡抽劍攔住我們,劍鋒直指他拽着我肩頭的手,於是他不得不放開我,兩人纏鬥起來。

這種似曾相識的鏡頭又來了,好像一個曾經做過的噩夢又再次臨幸。我怎麼能夠看着悲劇再次上演?

此時我恨我自己的力量實在太過渺小,不能改變世界,就只能改變自己。無法扭轉悲劇,我只能,選擇不看而已。

於是我抽出匕首,反手將冰冷的刀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喝一聲:「住手!」

因為知道這種威脅的微不足道,而加重了手力,直戳得頸項鮮血滴落。

很慶幸他們還能看到我的存在,停止了打鬥。

但是,沒有聲音。我不敢看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表情,不管是雲淡風輕,還是滿臉悲憤,我都不要看。

「彭詡,你知道的,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會獨活的。」他是我的毒藥,我的痛,是我連目光都不想再觸碰分毫的所在。

我只是餘光微微掃過他的衣角下擺:「雖然我知道,這種威脅,你不稀罕。如果我們一定要死,就讓我先死好不好?」

「是我中了你的邪,最該死的人應該是我。就當我羞憤也好,懦弱也好,我不想看到因為自己的過錯而釀成的悲劇。早知道你要這麼殘忍地對待我,你還不如不要救我,讓我死在蒼洛的折磨下,這才是我最好的下場。」

在他面前,我是低到塵埃去了,但是也不允許他的恣意踐踏,我寧可做一顆真正的塵埃,與他再無瓜葛。

「何予恪,對不起。」無端招惹的情債是我無法收拾的爛攤子,剪不斷,理還亂,我能做到逃避的極致,便是離開這個世界。

我絕然地閉上眼睛,冰冷的刀尖擦過頸項的肌膚,走出惡夢迷境的最好辦法就是,夢醒。

「筠兒別做傻事!」

「元筠!」隨着一聲爆喝,我用力刺往自己咽喉的趨勢被阻住。我睜開眼,看到何予恪單手抓住刀刃,眼中的怒火迸射出來:「元筠,你何其殘忍!」

刀刃深深扎進他緊握著的手心,好像扎進了我的心裏。看到他因失落到極致而面無表情的樣子,我的心好疼。

鮮血順着指尖縫隙越流越多越流越急,淌了一地,他卻渾然不覺疼痛似的越抓越緊。

「何予恪,鬆手!」

我放開匕首的手柄,試着去掰開他的手,他的手指卻像鋼筋一般定格在了刀鋒上面,完全掰不動。

此時我的眼淚流的比他掌心的鮮血還要急,「何予恪,不要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好不好。為了我這種人傷害你自己,不值得的。」

他看了我一眼,蹙著眉頭冷聲道:「值得不值得,是你說了算的嗎?」

聽了他這句話,我有點哭笑不得,喜的是他終於答我的話了,急的是他還是沒有放開匕首的意思,現在是什麼時候,我們都快雙雙殞命了,他竟然還在跟我賭氣?好在彭詡還沒有要立馬逼宮的意思。

「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卻沒有問,回答我,我就鬆手。」何予恪突然開口說道。

我忙不迭應答:「你問,你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他頓住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徒惹得我只是殷切地看着他微闔的雙唇。

半晌,他開口道:「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他緩慢而又踟躕地說出這幾個字,這麼簡單的幾個字牽引着我去心底尋找答案,這一霎那我發現自己的心好亂。有溫暖,有感動,有信任,有依賴。這算不算是喜歡呢?還有在那不為人知的角落一閃而過的怦然心動,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慌亂的眼神出賣了內心的糾結,感到他看我的樣子越來越失望,知道這樣不好,突然福至心靈:如果是以前的元筠公主,那絕逼是喜歡過的啊,那麼我就代替她回答好了呀:「我……」

「算了,你不要回答了。」他暴躁地打斷我。

「怎麼了?」這個時候我已經有了兩全的答案,為什麼不讓我回答啊!

何予恪看了一眼窗外道:「因為,時機已經到了。」

話音剛落,突然又從門外湧進大批高手,兩廂打鬥起來。何予恪突然背起我,在那批高手的掩護下奪門而出,那些人似忠勇的死士,拚命協助我們往城外逃去。等到城頭,用早已布好的勾繩滑下城頭,城下有人馬接應。

待上了馬,我才發現,這些人裏頭有一個熟悉的高大青年——屠傑。

他看到我朝我陽光明媚地笑着,露出一口森白整齊的牙齒。

何予恪把我丟給屠傑,整個人冷得像冬天的冰錐,轉身去抵擋城頭射下來的箭矢:「先帶她走。」

屠傑抱穩我,應聲策馬狂奔,待到了安全處才放慢了腳步。「公主,看到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我疑惑道:「你小子怎麼也來了?」

他得意一笑:「本將軍的到來當然是對整個戰局有着決定性的作用!」

我的心情卻沒他那麼好:「說重點!」

「本將軍從朝都攜援軍和物資而來,與我哥一起連戰三天三夜從兩頭打通了鐵杉嶺。此行還帶了一批大內高手,以備不時之需,這不一聽你出事,我們就來救你了。只不過未免打草驚蛇,先由我哥一人前去打探你的下落,再放出信號引我們前去。」

「哦……」我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想着怎樣化解我與何予恪之間的芥蒂與隔閡。我雖然犯了二,但與他的革命目標還是一致的,以後總免不了業務往來的嘛。

屠傑見我沉思,「公主,你怎麼了,在敵營有沒有受委屈?」

我隨意地回了一句「沒有。」看到何予恪駕馬趕了上來,忙殷勤道:「何大人,你沒事吧?」

何予恪只拿眼風的最邊緣掃了我一眼,沒有搭話,加快速度超了我們而去。

我忙指著前方對屠傑道:「快,追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又是虐章。大概最虐的時光就這麼過去了。喜歡虐戀的差不多餵飽了,不喜歡虐戀的也受夠了。就醬紫。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惡毒女配洗冤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惡毒女配洗冤錄
上一章下一章

第6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