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饅頭的開局

2 饅頭的開局

客人並不多,自然也沒有歌手獻唱。

章向北抱著雙臂,不時拿眼瞟著角落裡搖晃著身子的『饅頭』趙頌。

「未成年人不得入場,你小子有身份證嘛!」陳白達老實不客氣地將一瓶啤酒拍在章向北面前的桌上,調侃道。

「你這是赤果果的嫉妒,對我這種擁有高貴身份,能坐在這種高貴地方的人的嫉妒。」章向北舉起酒瓶向陳白達晃了晃。

陳白達舉目向天,賣高了一聲,端著盤子走到下一桌去了。

「這小子絕對有古怪,沒見他缺過錢,可為什麼每天晚上他要來迪吧打工呢?」章向北看著陳白達的背影,臉上寫滿了興趣。

「又在想哪家的小妞兒啦?」郭寬一屁股坐在章向北對面的沙發中,沒好氣地呲著牙,語重心長地道,「我這兒正溫著書呢,把我叫到這種地方來。讓江雪兒知道了不好。」

「你小子什麼燈紅酒綠沒去過,你家領導今天回家省親,你走個私,違個禁什麼的有啥關係?」章向北翻了個白眼,又灌了口啤酒,『噗』地噴出一口淡淡的酒氣。

「走私也不能在這種地方,總要離校遠點兒。」郭寬湊近章向北身前,眉飛色舞地低聲道。

「去屎,讓江雪兒知道我喊你出來花,她還不拿刀殺我?今天有正事兒找你呢。」章向北嚴肅地說道,極力讓自己的臉皮子僵硬,顯出幾分天降大任的味道。

「有好玩的事得帶上我,其餘的事免談。」郭寬大手一揮,義正詞嚴地說道。

「我想問下,你那個唱片公司還想弄嗎?」章向北一臉不懷好意的誘惑,神秘地問道。

「就這事兒?」郭寬登時象泄了氣的皮球,癱回沙發,沒好氣地道,「你不是一直反對,說沒前途嘛,我姐也說啦,做這行特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裡的那點破事,即使家裡有座金山,他們也不會支持我,我就這麼點子錢,一鎚子買賣,干砸了是不能重來的。」

「我仔細想過了,有錢途的。」章向北把錢這個字咬得都快冒出水來了,一臉的所向披靡,道,「我把那塊玉當了二十萬,怎麼樣,一起瘋一把。」

「你真的瘋啦,那玉是你媽留給你的紀念,就這麼一件東西,你也捨得?」郭寬怪叫了一聲,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恨鐵不成鋼,但是那眼神中卻一點一點流露出越來越濃的激動。

「再不瘋就要畢業了,大不了象陳白達那樣打個零工,能有個仨飽倆倒就行了。」章向北臉上神色慢慢變得鄭重起來。

郭寬神色變幻了片刻,終於一咬牙,雙掌互擊一記,狠聲道:「算了,拼一回了,不做,一輩子不得安生。敗了又如何?大不了做個小白領,爺總算拼過。」

兩人相視大笑,互相擊掌為誓,便埋頭討論起細節,然後瀟洒而去,引得還沒下班的陳白達免費奉送『白痴』標籤若干。

沒幾天,相關的手續就辦好了。

郭寬拿出了自己名下的積蓄三十萬,兩人合起來共五十萬資金,成立了鑽石唱片公司。租了間寫字樓的辦公室。

按說這些事情原本很費神,兩個大三的學生辦起來應該很吃力。不過,郭寬的表姐曲麗在東江管理著一家演出公司,在演藝界很有些人緣,手下也有幾個十分能幹的幫手,這些事情自然就由曲麗找人代勞,郭寬和章向北只是跟在後面點個頭簽個字什麼的。

就連公司租的那間寫字間,也是曲麗幫找的,她還替他們雇了一個管總務的姑娘——文潔。

文潔是鄉下人,聽曲麗說她是高中畢業,曾經在曲麗一個朋友家做過保姆,只是後來出了點兒事情,那個朋友不想耽誤文潔的前途,便chayexs.com.chayexs.com推薦她來鑽石唱片,曲麗說那個朋友出資替文潔報了財務班學習會計課程,文潔人也精明、細心,相信能幫到兩個大男生的。

見到文潔人生得乾乾淨淨,帶著一些鄉下人的純樸直爽,郭寬和章向北兩人都很滿意,他們每天要上課,公司當然得有人坐班,這個重任自然就落到文潔身上。

公司成立,作為總經理的郭寬大手一揮,上樂翻天迪吧happy。

才坐下沒多久,郭寬就傻了,因為章向北鄭重其事地提出想為公司簽下『饅頭』趙頌。

郭寬差點嚇哭了,看著台上正在嘶吼的趙頌,看著他那張象發過酵一樣飽滿的臉膛,揉著自己飽受摧殘的雙耳,準備找塊豆腐撞死自殺。

但是章向北一點兒都不象在玩笑。他擺事實,講道理,把十根手指都用上來列舉『饅頭』的優勢,最後差點兒把鞋給脫了。

上來添酒的陳白達及時扼制住章向北試圖解放重度污染源的做法。而郭寬在最後關頭也只能選擇敗退。

郭寬的理由很簡單,反正公司只有五十萬,想簽真正的歌手,那是痴心妄想,趙頌雖然嗓子噪點,但音準什麼的還行,聽說早年參加過音樂大賽,還得過獎的,算是有基礎的歌手,只要好好調教一下,說不定還能贏得一些聽眾,只是這傢伙整天泡在酒罈子里,都快熬成陳醋了,怕是不好弄。

陳白達這時候一屁股坐在兩人中間,大咧咧地將托盤放在桌上,湊到郭寬的耳邊,一臉的國*家*機*密,道:「知道趙頌是個什麼人嘛?」

郭寬晃著乾瘦的下巴,兩眼茫然。

「趙頌五年前獲得全國青年歌手大獎賽亞軍,同年結婚,第二年下生一女,婚姻事業雙豐收。」陳白達看了看已經縮在角落裡灌著悶酒的『饅頭』趙頌,眼睛里原本的一絲戲謔之色漸漸消失。

「這傢伙這麼風光過的呀?」郭寬很詫異,「那他後來怎麼了。」他問著,一顆心微微地提起,對於一個生活上經歷過許多風雨的人來說,郭寬很不願意聽見悲劇類的話題。

「女兒出生三個月後,他太太在一次車禍中喪生,丟下了他們父女兩個,之後,趙頌的脾氣越來越壞,常常酗酒,歌也不好好唱了,事業自然一天天走下坡路。再後來,他女兒得了脊椎側彎症,他就更灰心了。」說到這時,陳白達的聲音微微低沉起來。

章向北的嘴角微微鉤起來,這些事他早就知道,但這並不是他要簽下趙頌的主要原因。

郭寬眼神複雜地盯著趙頌那張饅頭臉,上上下下狠狠地劃了幾道,咬著牙沒有說話。

「女兒的病要一大筆手術費,他太太那次車禍,對方有些背景,賠償很少,趙頌不服,和對家打官司,結果反而輸了,賠進去很多錢,所以拿不出錢來給女兒治病,而他在行業里的名聲也壞了,借不到錢,也沒人再和他合作,他從此完全消沉起來,成天窩在樂翻天里喝酒,賺點飯錢養活女兒。不過聽說如果孩子過了一定年齡,這種複位手術的效果會差很多,受的苦也更大。」陳白達擔憂地望著角落上醉眼迷離的趙頌說道。

「呼」地一聲,郭寬站起身來,一手握住酒瓶,一手指著角落上的趙頌紅了眼道:「老子打死他個狗日的。」說著就要奮身而去。

唬得陳白達和章向北狼狽而起,抵死將郭寬按在沙發上,兩人無奈地苦笑了一下,章向北重重地拍拍郭寬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給他一次機會吧,你知道的,陷在絕境中的人,別人伸出來一隻手是多麼重要。」

「你個豬頭,你把人家老爸打殘了,家裡那個殘廢著的小女孩該怎麼辦?」陳白達拍了拍郭寬那濃密得像豬鬃般的頭髮,恨鐵不成鋼地道。

郭寬眨了眨大而多情的紅眼,半晌才艱難地點點頭。

「我不是神經病,你也不是傻子,到時候他一唱歌,你就知道唱片怎麼樣了?你說呢?」章向北摟著郭寬,親密得像雙胞胎。

「好吧,就依你了,哎喲,江雪兒下課了,我得趕快去接她。」被吵得頭昏昏的郭寬一看手錶,登時頭皮發脹,起身匆匆地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章向北和陳白達相對重重互擊一掌,一臉奸計得逞的模樣。

「怎麼樣,我今天聲情並茂,拿最佳表演獎沒問題吧?」陳白達挺著胸,很有范兒地道。

「得了吧,你當那小子真那麼好忽悠?要不然他也不會操酒瓶子了。」章向北一臉的奸笑道,「不過,真看不出來,那傢伙眼睛紅了,他是真動心了。」

「但是,你真有把握嗎?趙頌已經是過氣的歌手了,你炒冷飯,不怕把那點兒家當都折進去?」陳白達收起笑容,不放心地問道。

「把握是絕對有的,我還等著他開張后,做另一件大事呢,不然我怎麼捨得把我媽留下來的那塊玉當了?」章向北抱著胳膊沉在沙發里,雙眼微微眯起,只有這時,他才表現出一分沉穩,一分篤定,拉長了聲音緩緩道,「給他一個機會,又何嘗不是給我、給郭寬一個機會?」

「說的也是,說到底,也不過是件小事,就算失手也,大不了再重來,也不會傷筋動骨。」陳白達忽然間便瞭然一切的模樣,一提托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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