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理頭緒賈環終拜師
馮庭，人稱「鬼見愁」，是南安王耿源的親兵中武功最好，最能拚命，卻也是個性最差的一個。照理說，能當上南安王親兵的，官運即便說不上亨通，卻怎麼也不會太差的。只需要磨礪磨礪，用不了幾年，怎麼也能統領自己的兵了，特別是那些個驍勇善戰的。只有這個馮庭，性子不好，也不稀罕自己帶兵。最近一直嫌沒有仗打，凈是上不得枱面的勾心鬥角，日子太過無聊。這下子好了，耿源竟然這麼缺德的把他安排去教小孩子。真不知道那倒霉孩子會被教成什麼個莽撞模樣？不過轉念一想，那孩子在賈府是那麼個尷尬地位，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的本領，任憑馮庭再怎麼影響，也教不出一個莽漢來。想來在這點上王爺還是有些分寸的。
其實耿源還真沒有想那麼多，純粹是看不慣賈環那畏縮的可憐相，找個護短又不會看人臉色的武師傅挺重要，而馮庭正好挺合適。當然，最關鍵的是，馮庭的個性也可以噎噎賈府那些讓自己膈應的人，順帶欺負一下膽敢把自己當成土匪，害自己被白蒔嘲笑的小破孩。
有了南安王府的暗箱操縱，賈赦很快就幫自家侄子找了一個武藝了得，卻一直不得志的武師傅。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讓南安王頭疼不已的馮庭。當然，馮庭到底脾性如何，從何處來，賈府眾人也是不知道的。就連賈赦也只知道馮庭這人本事了得，上過戰場，立過戰功，卻因為不懂官場上的一套，屢屢不得陞官，最後索性辭官不幹了。只可惜空有一身本領無處施展。正逢賈府找武師傅，托得當年在戰場上有過命交情的戰友推薦，才找到了立身之處。而介紹馮庭的那個戰友經常和賈赦出去喝喝小酒，也算是個朋友。至於是不是酒肉朋友，那倒不好說。
總之，馮庭正式成為了賈環的武師傅，順帶還得鍛煉鍛煉更小的賈蘭。
當一切都定下來的時候，當事人總是最後知道。對於賈環和馮庭來說也不例外。當然，兩人的反應可是大相徑庭。
馮庭倒是無所謂，聽到有樂子可以找的時候倒是挺高興，哼著小曲兒，收拾收拾包裹就走馬上任了。可是賈環這邊情況就不容樂觀了。雖說是重活了一輩子的人，父親賈政的積威猶在，導致賈環被叫到書房的時候還戰戰兢兢的。這份忐忑還沒過去，就得知了以後自己以練武為主，如無意外，將來迎接自己的就是戰場。這不可謂不是個晴天霹靂。雖然賈環現在已經努力使自己脫離紈絝的道路了，但是骨子裏帶來的那點點貪生怕死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賈環被父親的一番教導震的已經沒辦法分辨東南西北了，更別提反駁了。於是稀里糊塗地應着賈政的話，整個人都是飄飄蕩蕩的。賈政見他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出來，無奈地揮揮手，讓他退下了。說起來賈政自己也覺得對這個庶子有些無情，但如若不然，只怕整個賈府都會少條退路，弄不好就落得個抄家滅門。只盼的這個庶子懂得自己的苦心才好。
賈環回到屋中，大腦還是有些轉不過來，這好好的自己怎麼就被扔向了武夫的道路？看父親賈政的樣子是沒有迴旋的可能了。想到自己馬革裹屍的樣子，賈環不由得一個冷顫。決定先跟着師傅好好學，至少得保住了自己的小命才有可能談什麼將來怎麼樣。
說起來對這件事反應最大的反而是趙姨娘。本來聽到老爺專門給賈環找了個武師傅的時候，趙姨娘滿面春風，逢人便會扯上自己的環兒出息了。話傳到王夫人耳邊，原本以王夫人的手段必是要暗中收拾的，只不過這次也不是什麼好事，樂的多看會子笑話。誰想不過幾天，就有一幫子看不過眼的奴才暗中傳道賈環肯定被老爺放棄了，要不怎麼會讓他學莽夫做的活？以後指不定就被派去沙場一去不返了。這話傳來傳去，最後終於捅到了趙姨娘跟前。趙姨娘這才反應過來，慌得急忙把賈環叫過來詢問。賈環雖說下定決心好好學武，但也沒打算真的去戰場送命，遂如實說了，指著趙姨娘去賈政身邊吹吹枕頭風什麼的。趙姨娘雖然憤怒、委屈、心疼各種情緒混雜，心中很不是滋味，卻也沒有沖昏頭腦直接跑去賈政那裏鬧去。
也許是因為覺得虧待小兒子的緣故，賈政這段時間還是經常到賈環和趙姨娘住的院子走動的，有時候甚至就歇在這了。趙姨娘就趁著賈政歇在這邊的時候試探地提過賈環學武的事情。誰承想賈政在這事上出人意料地堅決，面對趙姨娘小心翼翼的神情不像平常一樣溫和，反而呵斥道:「無知婦人，你知道什麼？此話休要再提！」
見賈政如此，趙姨娘也不敢再觸霉頭，只好閉嘴不談。於是這件事算的上是板上釘釘了。
除了各有考量的諸位長輩，學武的事情在兄弟姐妹幾個當中也激起了些許水花。
探春送來了幾雙做工細緻並且十分耐穿的鞋子，還親自送來和賈環囑咐了幾句。雖不乏勉勵的話，但更多還是對這個弟弟人身安全的擔憂，話語中還夾雜着幾分既盼望弟弟出息，又怕弟弟出事的複雜情緒。大嫂子李紈也送來了幾套深色勁裝，說是和蘭兒一起做的。賈環也笑着收了，他一直和這個相差不了幾歲的侄子關係很好，也算是應下了照應侄子的活。最讓賈環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賈府的寶貝疙瘩，他的二哥賈寶玉竟然還送來了賀禮。當然了，以賈寶玉不走尋常路的個性，與其說這是份賀禮，不如說它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意味。這份不倫不類的禮物竟然是各類跌打損傷的藥膏。賈環自己倒沒什麼，只是又好笑又無奈地準備了些中規中矩的回禮。倒是趙姨娘知道后很不高興地背地裏念叨了好一陣，直說賈寶玉這是咒環兒受傷。
其他諸位姊妹不過是按照慣例給了份進學的賀禮，賈環也禮數周到的一一回了，暫且不表。
等賈環理好了和府中各位姊妹們的關係，也到了正式拜師的日子。是日，賈環早早起來，給老太太、太太請過安后，又被賈政單獨叫到書房中，好好勉勵了一番。然後才和賈蘭相攜前往大房，由大伯伯賈赦領去拜師。一路上又免不了被賈赦鼓勵一遍。賈環仔細聽了，這個大伯伯雖然不著調了點，但對自己真心不錯。至少之前在大家都不看好他，使了勁兒地作踐他的時候，大伯伯對幾個侄子還算一視同仁，甚至還會鼓勵一下他。反而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向不喜自己，現在的關注來的太過勢利和突然，讓賈環心中多了幾分冷淡。有了之前的掙扎和血淚，現在的賈環早就不是那個慕孺但又自卑的蠢孩子了，他只想着能好好的活下去，做一些男人該做的事情，而不是渾渾噩噩，最終被囚死在賈府這座牢籠里。
到了習武的地方，賈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指望着應付可能是凶神惡煞的武師傅的考察。等看到那個滿身不羈的男人的時候，賈環還真是有點反應不過來，這絕對不是武師傅的標準造型啊。
男人一身青色勁裝，看起來很是健壯，頭髮不像大部分成年男子全部束起，反倒是隨性地披散下來，只束起了頂上的一部分，配着白凈的膚色和微微上挑的眼角，越發顯得風流倜倘，反倒更像是風流名士，頗有魏晉風采。
賈環雖是驚詫，到底也沒敢表現出一絲，只是低着頭，按照賈赦的吩咐，乖乖地給師傅行了大禮。
馮庭顯然毫無壓力，笑眯眯地受了大禮。等賈環起身時，一巴掌拍向他的肩，把毫無防備的賈環打得一個趔趄。然後看到賈環抿著唇，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樣哈哈大笑道:「小子，你還是太弱了！以後跟着師傅我好好混！」
不過輪到賈蘭的時候，馮庭反而嚴肅了起來，沒讓賈蘭行大禮，卻直言道:「雖然我是個粗人，說了什麼冒犯的你們也別生氣。這孩子是你們榮國府二房的嫡長孫，以後肯定捨不得讓他真的摸爬滾打，也就是來強身健體一番，換了是誰都可以教，我也不過就是幫忙帶着，雖然肯定也會負責，但這師傅的大禮我可擔不上。」
最後，在賈赦的堅持下，還是受了半禮，暫且算是記名弟子。
行完拜師禮，這武師傅就算正式認下了，賈環也總算是有了個目標，這也算是邁向康庄大道的第一步了。
不過這件事並沒有被關注太久，很快就有另一件事吸引了闔府的注意力，那就是他們姑媽家的表姐林黛玉進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