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逃計劃
「那麼，開打吧！」
雖然李異覺得李冰洋平時說話總是喜歡絮絮叨叨故意惹人着急，但是一對上敵人，他就把開玩笑的心思全用在謀略上了。
所以他只說了五個字。
而同時他人也動了起來。
孫成本來看他雙手放在上衣口袋裏，一副還要說很多啰嗦話的樣子，全沒料到他說打就打，而且瞬間人已到了他面前，拳頭已經迎面而來。
當面一拳？他立即雙手出動，阻擋這一拳。
但是對方拳頭忽然收縮，緊接着他感到腹間一陣痛。李冰洋的右腿膝蓋已經狠狠地頂了他小腹一下。
他還沒來得及作出更多反應，後背又受到了攻擊，在他因為痛而本能地彎了一下腰的時候，李冰洋已經閃身到了他身後，縮回去的右臂用肘部狠狠地擊在了他的背脊。
然後他感到右腿被人捉起，同時左腿被李冰洋用腿絆了一下。於是他整個人都難以立足，「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佯攻，腹擊，肘擊，絆腿，所有動作瞬間完成。
許多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剛才這一會兒都發生了些什麼。他們只看到孫成已經倒在地上。
四下無聲。
「這種程度也能當警衛員嗎？」李冰洋冷冷地說。
這個時候人群中才喝出彩來。他們終於反應過來李冰洋瞬間一連串的攻擊。
楊曉諾在人群中，看着李冰洋一瞬間擊倒孫成，激動得不敢相信。
在她眼中，他一直是個天才，可那也只是他頭腦聰明。她不曾想過他能有這樣敏捷的身手。
原來他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那麼，我是不是做了多餘的事情？他會不會生我的氣呢？
「想不到，你還真有一手啊。」孫成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說。
「從初二起，我就是校籃球隊主力後衛，籃球隊長，足球隊前鋒，在我三年的對戰史里，你是身手最慢的一個啊。」李冰洋說。
「從球場上練來的身手？原來如此……」
「我把運動場上的攻防閃躲原理用在決鬥上，對你的這幾擊，只相當於我在空中閃開雙人防守單手上籃而已。」李冰洋不緊不慢地說。
「只相當於？」
「不錯，接下來，是要擊潰你！」
說這話時他已經再次開始出擊。
決鬥，就無需留情。
「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種能力，這種……連他自己也解釋不了的能力……」李異仍然站在宿舍里，看着地上的水盆，繩子。
「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切都在他計劃之中，他是什麼時候做好這一切安排的？」
「他已經作了萬全的安排，我們為他所做的一切，顯得多麼多餘。不過，他不會介意這些吧，因為一切早在他預料之中啊！」
「只可惜，這個計劃一旦實行，就難以再回到以往的生活了啊。」
即使事情已經過去了好一會兒了，他的思緒仍然亂如麻。
他伸出手去扶住床桿，在床上坐了下來。
「對不起，曉諾，我失敗了……」
「我留不住他，他決定去做的事，他做好安排的事，沒有人能夠阻止他。」
「但是，總有一天，我一定會……」
楊曉諾站在山頂上，秋風中她這幾天日夜思慮的那個人，此刻正如傳說中的俠客一般，以凌厲的身手，攻擊著敵人。
沒人料到他竟有這麼強，即使李冰洋說他把運動場上的原理用於決鬥，也沒有人能夠理解這要怎樣才能達到如此的運用。
他早就計算好了，他早就有必勝的把握。少女心中無限歡喜地想。
孫成倒在地上，身上多處受到攻擊，似乎連站起來都難了。
李冰洋太敏捷了，他幾乎打不到他，從頭到尾，都在挨打。從場中央打到場邊這幾塊石頭旁邊，如果李冰洋要奪他的命，剛才順勢把他的腦袋往石頭上一磕，或許就結束了。
他本來以為對方是個一拳打過去就會怕得本能地閉上眼的小孩子，可是他沒料到，李冰洋早在幾年前在運動場上就能面對幾個人的聯防而將對手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了，而身體和意識的配合，他更是熟練到了家。
他當然不會是個面對拳頭就閉上眼的小毛孩。
「如果你現在向我求饒的話，看在你是學校警衛員的份上，我就收回兩天前關於決鬥的話。」李冰洋冷冷地說。
實力差別太明顯了。
但是——
「誰要求饒！」孫成忽然大吼一聲。
眾人一陣驚嘆。原來孫成忽然就像沒有受過傷似地站了起來。
「原來竟然還能站起來。」李冰洋半是詫異半是譏諷地說。
「你的攻擊，就像猴子撓癢。」孫成「哼」了一聲，說。
「弱者，總是喜歡以聲音唬人。」面對對手，李冰洋刻薄的話似乎永遠也用不完。
「那麼接下來，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實力。」
「孫先生，你……」柳雪琴這時在旁邊喊了出來。
「柳小姐，如果違背了禁令，回去之後我會領受處罰，不過——眼前這個傢伙，我一定要狠狠地教訓！」
他說着，一拳向李冰洋打了過去。
這種速度的拳擊，在別人看來或許很快，但李冰洋的運動神經也是吹出來的。拳頭擦肩而過。孫成收勢不及，一拳擊在旁邊一塊大石上。只聽到「咔」的一聲響，石頭裂了條縫，長近一米。
這次輪到李冰洋吃驚了。
孫成好像變了。剛才那一拳，雖然對自己來說仍然很慢，但他能感受到它的份量，這樣重的拳，要是被打中，一拳，只要一拳，自己估計就糟糕了。
這就是孫成的實力嗎？
但他一邊在想，動作也沒停下來。孫成一拳擊在石上，李冰洋趁此時機右腳一抬，猛踢在孫成左腿膝蓋內側。同時身體左轉，伸出左手來，順勢在孫成後背上一推。
到了這個份上，也不用管孫成撞上石頭後會怎樣了。
但是他聽到孫成一聲冷笑。
孫成的身子穩如磐石。
李冰洋立即知道大事不妙，抬起右臂來護住臉部。緊接着他感到右臂到後背一陣疼痛，再也難以站穩，一下子被打得前沖了好幾步，跌在地上。
有種骨頭都被打斷的痛感。
他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孫成已經到了他面前，一腳踏下。李冰洋忍住疼痛，閃身躲開。地面上揚起一陣灰塵。
看來被這一腳踏中也不得了。
人群里已經有人驚呼了出來。誰也沒想到孫成竟然也這樣強。
形勢逆轉。
李冰洋左支右絀，如果不是因為他本來速度就快人一等，現在恐怕早已重傷在身了。
他果然還藏着不同的能力。李冰洋在心裏想。
在地上一個翻滾，他好不容易避開了又一次的攻擊。
這個時候他忽然看到楊曉諾。少女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珠，眼睛裏充滿了憂慮。
只是這一分神，他感到孫成的拳頭已經揮下。
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他左手在地上使勁一撐，人忽然就站了起來。孫成一拳打在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拳印。
趁著孫成收拳的時機，李冰洋抬起右腿，向孫成踢去，正踢在孫成左腿上。
但是孫成一動不動。
李冰洋立即知道這次跟前一次情形一樣，趕緊收腿，人遠遠閃開。
「你還以為，你那種份量的攻擊能打得動我嗎？」孫成停下了攻擊，一步一步向李冰洋逼過去，滿懷憤懣地說。
「沒想到，你也還藏了實力，倒也有意思啊。」李冰洋咳了一聲說。最初那一擊雖然自己避過了要害，但仍是被擊得很重。
「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小子，也就只能打打那些軟弱無能的人而已。」孫成冷笑着說，「我把剛才那句話還給你，如果你現在向我求饒，看在你好歹只是個學生的份上，我就放過你。」
「原來你還記得剛才被打的情形。」李冰洋笑了一笑，說，「看樣子你是喜歡被人打，哪怕裝作是軟弱無能的人，也喜歡被人打得倒在地上。我說你啊——你是不是以前被人打成習慣了呢？」
人群里一陣輕笑。眾人本來對於校方的做法就有相當的不滿，好不容易看到李冰洋出頭教訓了警衛，但警衛忽然又不知從哪裏得到這麼強的力量，李冰洋被打倒在地，又感到相當可惜。這時候聽到李冰洋言語里卻沒有一絲求饒的意思，既是心裏佩服，又為他感到擔心。而楊曉諾手心裏已經捏了一把汗。
「看樣子你取笑別人也成了習慣了呢。」孫成冷冷地說。他的眼睛裏已經有了殺意。
「我只取笑對手，跟朋友偶爾開開玩笑。如果連朋友也要取笑，那就跟劈開石頭也要用手一樣白痴。」李冰洋笑着說。
「我的能力，」孫成舉起自己的拳頭，晃了晃，說，「可比你所知道的那些用掌碎磚的人要強得多。」
「我沒看出強在哪裏。」
「與那些單靠練手掌硬度的傢伙們不同，我能夠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到四肢，這種狀態下的我，劈開一塊石頭只是小事一樁，把你劈成兩半，更是易如反掌。」
「原來如此，把力量集中到了雙腿，我說為什麼打不動你的身子了呢。不過——石頭是死的，我是活的，石頭沒什麼彈性，我卻未必不能緩開你的力量。你那一掌，打在石頭上，現在自己也該很痛吧。」
「對我來說，是痛，對你來說，是死！」
「很抱歉，我不會讓你如願了。」李冰洋說着，捏緊了拳頭，「跟你說話的這會兒，我的傷痛已經緩過來了。而且托你那白痴大腦的福，我也想好了對付你的方式。」
「竟然還敢這樣說！小子，我不會再饒你了，即使你現在跪下來求饒，你今天也只有——死！」
孫成說着，飛奔起來，到了李冰洋麵前，一拳擊出。
但他忽然感到胸口一陣巨痛，他幾乎難以站穩。
是被對方打了一拳？還是踢了一腳？怎麼會如此之痛？
「把全身力量集中到四肢，速度和力量的確都強了不少呢。但是，雙臂和雙腿之間的部份，緩解力量的能力就下降了吧。我攻擊的正是正中間的部位。」
「怎麼可能？現在我的速度明明也不比你慢。」孫成捂著胸口，不相信地說。剛才那一擊的確相當於平常狀態下數倍的攻擊。但是除了自己收回攻勢時有空檔，李冰洋怎麼能這麼容易就打中現在的自己？
「把全身力量集中到四肢，對我來說，是有些難。不過稍微借用一下，還是能夠提升一些我自己的能力的。」李冰洋慢慢地說。
「難道說你……」
「沒錯，雖然做不到你的程度，但你都能做到的事，我多少也能做到一些。」
「這是我獨有的能力，怎麼可能，你一下子就能運用？」
「所以我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在還跟你說着話的時候，我就已經按照你所說的，暗自實驗了。記住，下次再跟別人對戰的時候，不要輕易向人透露自己的情報。」
「不過，那也得要有下次才行。」李冰洋又接着說道。
說着兩人又捏緊拳頭，打了起來。李冰洋本身速度比孫成快，但是孫成將力量集中到四肢，現在正跟初步學會這種做法的李冰洋不分上下。但是，若論身手敏捷度——
李異從宿舍里走了出來。他正向玉雪峰走去。
「我發獃太久了。」他埋怨著自己。
這個時候，李冰洋應該開始要實行自己的計劃了吧。他的計劃當然會成功。可是這樣一來，曉諾就難免要傷心了。
我怎麼還能坐在那裏什麼事也不做！
柳雪琴一直很平靜地看着山頂上的這場決鬥。李冰洋有眾人所未曾料到的身手，她沒有吃驚。孫成有眾人未曾料到的能力，她也沒有吃驚。李冰洋扭轉了局勢，她還是沒有吃驚。似乎雙方打鬥的勝負真的與她無關。難道真如她所說的，她只是來「阻止求死之人」的？
但是這時已經分出了勝負。
李冰洋向她走過來，在離她兩三米的地方站定。不遠處是倒在地上甚至似乎爬起來都難的孫成。
雙方無論誰受到對方那樣的重擊，都難以持久的。而很不幸的是李冰洋打中了他，而他沒再打中李冰洋。
「這種能力的人，看來並不適合做你的護衛呢。」李冰洋看着柳雪琴，慢慢地說，「守護你的重任，不如就交給我吧！」
人群里一片驚訝之聲。搞了半天這小子原來是為了這目的啊！
楊曉諾也呆住了。從頭到尾，這場充滿危險的決鬥只是為了這個？
柳雪琴卻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似乎並沒感到吃驚。「如果你願意的話，倒也可……」
她一句話尚未說完，忽然慌張地指著李冰洋背後。與此同時人群里好幾人「啊」的一聲呼了出來。
李冰洋感到後背上穿體而過一陣巨痛，似乎胸口這邊都被震動了。然後他整個人再也站立不穩，飛了起來。一直飛了一兩米，跌落在柳雪琴面前。
「自以為是的小子，誰告訴你你贏了？」身後孫成喘著粗氣說。
李冰洋掙扎了一下，想爬起來，但身上劇痛，手臂瞬間使不出力來，又跌倒在地上。
剛才的一擊，孫成可以說是用盡了全力。
李冰洋在趴在地上咳嗽著，嘴角流出血來。五臟六腑似乎都受了重傷。「真是卑鄙……」他捂著胸口說。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自己疏忽大意，找什麼借口。」孫成咳了一聲，吐出口血來。剛才李冰洋也沒怎麼手下留情。另一個警衛過去扶住了站穩都有些困難的孫成。楊曉諾這時衝上前去，扶著全身無力的李冰洋，讓他倚著自己的身子，坐了起來。楊曉諾幾乎要哭出來了。
「我果然還是輸了。」李冰洋嘆了口氣，對身後的楊曉諾說。
「是他太卑鄙了……」楊曉諾聽到李冰洋說「輸了」，終於眼淚還是流了出來。雖然她以前就認為會是這種結果，但李冰洋曾一度充滿取勝的希望。天意弄人，誰知道最後還是這樣。
「他……他太卑鄙了，咱們不用……不用去遵守當初的約定。」她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說。她了解李冰洋的性格，說到了的事，就一定要去做到，管它什麼原因。但是她絕對不能讓李冰洋去尋死啊。
柳雪琴彎下腰來，似乎想查看他的傷勢。但剛剛過去扶住孫成的那個警衛喊道：「小姐，你不能……」
他沒有說下去，但是柳雪琴遲疑了一下，終於沒有去碰李冰洋，又站了起來。
「他雖然卑鄙，但我不能無恥。竟然被這種人偷襲，我也沒什麼顏面活下去了。」李冰洋抬起頭，嘆了口氣，說。
「你是英雄，沒有人會笑話你的，是別人……是別人太卑鄙了，真正贏的人，是你啊……」楊曉諾慌慌張張地說。
「英雄？哪有倒在地上還要女人扶著的英雄？」孫成在不遠處冷笑着說。
李冰洋臉色一變，伸出手去推開了楊曉諾。他深吸了一口氣，竟然又自己站了起來。只是搖搖晃晃，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樣子。
楊曉諾想來扶住他。李冰洋伸出左手，作了一個「不用過來」的動作。
「在來決鬥之前，我就已經作好了各種準備，勝，或者敗，」他說着看了柳雪琴一眼，柳雪琴也正看着他，他們對視了兩三秒鐘，「雖然對方用了卑鄙的手段，但是，這一點本應在預先的計算之中……」
「你在說些什麼啊，這一切，都不能怪你，不能怪你……」楊曉諾在身後哭道。少女已經能預感到心上人決定去做什麼事了。
「現在，是我要守護自己的信義的時候了。」他說着，一步一搖地向不遠處的峭壁走去。
人群中傳來一陣唏噓聲。
少女忽然從背後抱住了他。「我不會讓你去的！」她堅定地說。
李冰洋站住了。
「忘了我吧，我不會像你希望的那樣活的。」
楊曉諾沒有說話。她只是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你所希望的生存方式，和我的不同。」李冰洋接着說道。
「我只是希望你活着……」楊曉諾哭着說。
李冰洋苦笑了一下，這一刻他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心煩意亂。
「我倒是希望你忘了我，自己能夠過得快樂。」他只能這樣說。
「我不會……」楊曉諾大聲說，「我不會忘了……」
但是她的話沒說完。她忽然暈過去了。
李冰洋伸出手去，扶了她一把。他把少女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彷彿要永遠記在心中似的。
但是然後他就把少女輕輕地放在地上，不再理會。他繼續朝崖邊走去。
「喂，倒沒想到你是這麼無情的人呢。」孫成忽然說。
「如果是我，或許我會考慮一下活下去。」他接着說道。
「我不是你。」李冰洋頭也不回，冷冷地說，「活着受困於他人之眼光，不能自由，死又何懼？」
「啊？」孫成好像被他的話給弄糊塗了。
不但是孫成，人群里也有人在小聲議論：「他剛才是不是傷著腦子了，怎麼現在說話前言不搭后語？」
「我不會讓你去求死的。」柳雪琴忽然在他身後說。
「我決定了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李冰洋一邊向前走着，一邊說。
「我說過的事，也不會改變主意。」柳雪琴一邊趕上前來一邊說。
兩人忽然都加快了腳步，一前一後向崖邊奔去。李冰洋雖然運動力強，但無奈受了重傷。柳雪琴喜靜，但身體無恙。兩人越來越近。
但李冰洋已經沖至崖邊。人群里一陣呼聲。
柳雪琴忽然加快了速度，很快衝上前去，捉住了李冰洋的左臂。眾人看到柳雪琴捉住李冰洋，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但這時候都發生了什麼？李冰洋忽然回過頭來，像是很不舍地看了眾人一眼，張開嘴不知說了什麼，然後腿一用力，就向前跳了下去。
眾人大呼聲中，李冰洋已經身在空中，而柳雪琴仍然捉着他未肯放手。柳雪琴站立不住，隨着李冰洋一起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