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安於現實

（再過一秒，我就到了上考場的那一天，為我祈禱吧！）

吳青仁此時還病怏怏的躺在鎮里的醫館里，沒有收入，銀子一兩一兩的往外流，這日子開始過得緊巴起來。劉雲芳似是知道再頹廢下去只會讓這個家更加破裂。以後，蘇雪凌每次起床都會見到她故作堅強的笑臉，都會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若是家裏只有兩個女人，也許，劉雲芳的負擔可能要輕一些。如今多了一個吃白食的自己……

蘇雪凌越想越是覺得慚愧不已。

明明擁有大人的思想，可是行為卻只能限制於一個小孩。不免的，她有些憋屈。

這一天，天氣放晴，清新的空氣和著清脆的鳥鳴。本是一個讓人喜愛的天氣，但這一家子卻依然籠罩在一片烏雲之下，陰沉而憂鬱。

蘇雪凌走出房門，路過劉雲娘的屋子外，那虛掩的木門隱隱透出一個彎著腰低頭的背影。

她眨了眨眼，玉手往前一碰，吱呀一聲，木門便推開了。裏面的人似乎嚇了一跳。

低頭面露愧色，蘇雪凌看着驚詫的劉雲娘。乾笑了笑：「對不起，姑姑。」

劉雲娘看到她清秀的小臉，不免獃滯了一會兒，而後淡笑：「沒事兒。小凌，你怎麼來了？」

她起身，擱下自己手中的針線活，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蘇雪凌看去，原來她在繡花。

「姑姑，你綉這麼多的手帕有何用？」她徑直的走過去，好奇的彎腰看着那一張張好看的手工作品。劉雲娘則是靦腆的笑了笑，「沒什麼，我只是想幫幫姐姐。」

「嗯？」蘇雪凌把視線從那精緻的手工收回來了。她聽着劉雲娘的話有些疑惑。「姑姑想怎麼幫嬸子啊？」

劉雲娘越看這張小臉越覺得可愛，當下一陣喜歡，語氣自然輕柔了許多：「姑姑就想啊，多做一些手帕，等明兒去鎮上賣給那些富家小姐也是可行的。」她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和以往比起來，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可蘇雪凌隱隱覺得，是有什麼在默默改變的，也許只是她沒發現而已。

她再次看向劉雲娘，只覺得她似乎沒有以往那麼懦弱了。

這次事變，整個家裏的人，都在變化。

她默默的垂下睫毛，不免有些觸動。困難是磨練人的武器，對嗎？

為了不想讓劉雲娘看到她難過的表情，她很快的就抬起頭來，小臉上重新綻放出光彩。「姑姑，能不能把你繡的都拿給我看看？」

劉雲娘似乎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麼說，愣著眨眨眼，才問：「小凌要那些做什麼？」蘇雪凌則是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兩個小酒窩襯得她更加可愛，「秘密哦，姑姑。」

坐在劉雲娘的床邊上，蘇雪凌小手一張張的翻看着那些手帕。小臉上的眉毛蹙起。

劉雲娘只是默默的站在旁邊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幹什麼，而且看那一次比一次夾緊的眉毛，蘇雪凌似乎對這些綉品不是很滿意。不知道為何，看着這張認真的小臉，她不知不覺的，心懸起來了。

蘇雪凌就像審判官一樣，劉雲娘覺得她可以為自己的作品做一些評論。因為，沒有人願意看過她的手工。大概是因為她是一個被夫修了的女人，那些人怕是覺得晦氣。想到這些事，她的雙眸逐漸暗淡下去。

蘇雪凌看完了那些綉品，手工方面不錯，不得不說，劉雲娘是個人才，那些綉上去的花兒栩栩如生，美得動人。唯一讓她不滿的是，圖案方面全是大致的相同，永遠只是幾朵花兒，一隻蝶。

她覺得太沒鮮味，怕是那些富家小姐看了也會覺得沒什麼稀罕吧。

她抬起頭，看向一旁低頭站着的劉雲娘，她臉上的黯淡比起剛才的笑意，讓蘇雪凌愣了一愣。當下放下那些手工，問：「姑姑，你怎麼了？」

劉雲娘一愣，抬頭，見着蘇雪凌臉上的擔憂，她心裏愧意漸生，當下搖頭，「姑姑沒事，只是想到一些事兒了。」蘇雪凌只是不滿的皺起了眉頭，好不容易才見着劉雲娘臉上自信的笑容，這會兒卻突然沒了。她也不好說什麼，搖頭道：「姑姑，有些事終要放下的，人這一生要遇上很多事，如果每一件都要記在心裏的話，豈不累死？」

說完，她也沒有再看劉雲娘的神色，低頭拿起帕子看着。

劉雲娘不可置信的張了張嘴，再次看向蘇雪凌，眼裏只有滿滿的疑惑，為何總覺得，這孩子似乎比她還要懂得多？

「姑姑，你過來看看這張帕子。」蘇雪凌坐在床邊，展開那張手帕。劉雲娘打斷了自己的疑惑，她走到蘇雪凌身邊，彎下腰問：「怎麼了，可有什麼不妥？」

蘇雪凌抿著唇，她指着手帕上的幾處地方，「姑姑，這裏若是加個別的會更好看一些，這裏的顏色太怪異，不符合整張畫面的風格……這裏的綉法不太精湛，需要改進……」

劉雲娘像個受教的小學生，老老實實的看着蘇雪凌指出的幾個地方，耳朵一邊認真的聽着。不時的點點頭表示附和。

也不知道叨嘮了多長時間，蘇雪凌再次抬頭時，只覺得脖子太酸，劉雲娘看她的眼中不再是像對待小孩子，泛著詫異驚喜的光，「小凌，你怎麼懂得這些的？」

蘇雪凌也只是笑着說，「姑姑，這些有人教過我的，只是我忘了是誰教的。」眾所周知，她失憶了。這是個用來隱藏能力的好用處。

劉雲娘信了她的話，臉上洋溢着喜悅，她覺得，終於肯有個人會陪着自己一起做女工，還是個懂得很多的人，當然，前提是她雖然只是個小孩子，可懂得卻比自己多的多，這讓她很滿足了。

「小凌，等挑個時間，我們再去鎮子裏賣掉這些，掙些銅板也行！」劉雲娘兩眼笑彎彎，一副江南女人的婉麗細膩。蘇雪凌也是笑着答應點頭，她再次把話題轉移到綉工上，這次，她要教給劉雲娘一些其他的圖案，和搭配方法，使普通微小的手帕也能做得出一股文藝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