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赤血狼牙（三）
對我的夜襲成功，江正坤並沒有給我過多的肯定，只是因為與我同時發起突襲的日軍給我們帶來的慘痛後果，這次突襲，站在我和阪城這對不算冤家的冤家面上看，我們是互有勝負的，我逼他後退十里，而他卻以很小的代價讓我的一個好兄弟好戰友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相比來講，失去兄弟的痛楚可能遠比他後退十里的代價要心痛些。楊承生殉國后，他的殘餘人馬大部分交由國少君來指揮，少部分填充到了我的狼營。
蕭瑾桐陪着我，她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是如何的複雜，如何的悲傷，此時此刻也許她的心情比我還要複雜，她靜靜的看着我不說話，眼神里充滿了哀傷，也許今天親眼看到了曾經與我一起生死與共的兄弟如此慘痛的離我而去，她的心裏更多的想的是我，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像楊承生一樣，戰死沙場，也許有一天，我也會想今天楊承生那樣，那樣的慘不忍睹。
我輕輕的拉起她的手，強作笑顏，「瑾桐，我想和你說件事情。」
蕭瑾桐點點頭，輕輕的失去了眼角尚未流出的淚水，「天翼，你說。」
「我想讓你和游艷嬌明天離開這裏，一路向南，去西南，去四川，去找我的母親。」
我並沒有告訴蕭瑾桐我和游艷嬌的關係，只是曾和她講過，游艷嬌救過我，至於怎麼救的，我並沒有說，只是告訴她，游艷嬌曾經在我們困難的時候賞給我們面吃。
蕭瑾桐聽到我的話，似乎有些心酸，她不停的抽搐著，說，「我不走，我不走，我不離開你，就算你死了，我也要陪你去死。」
「別說傻話了。」說着我掏出蕭瑾桐送給我的那枚玉佛，「他一直在保佑着我呢，你看看，我幾次大難不死，都是因為他，更因為你。聽我的，如果明天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會在晚上接到全線反攻的命令，我們就勝利了，你和游艷嬌去四川我也放心了。」
蕭瑾桐搖著頭，緊緊的咬着嘴唇，「天翼，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聽我說，戰場上子彈不長眼，我沒辦法照顧你，說不定，說不定明天敵人會有更猛烈的進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
蕭瑾桐趕忙捂住我的嘴，示意我不要再說了，然後她輕聲的對我說，「生死不離。」
面對蕭瑾桐說出的四個字，我已經無法再開口讓她離開，我只能將她攬在懷中，緊緊的抱着她，讓她感受到我的存在。
第二天清晨，江正坤將我的狼營從城頭陣地上撤了下來，由高聖才接防。江正坤對我說，你的狼營現在急需休整，我還不想把你這個主力營就這樣被消耗掉。
我看得出楊承生的死，對江正坤來說打擊很大，畢竟在早期的青年軍里，楊承生是他的得力幹將，也是他嫡系的嫡系。
國少君把我叫到他的臨時營部，他坐在椅子上，慵懶的靠在靠背上，他有些憔悴，雖然這兩天他的隊伍沒有上陣地，但是看上去他的心裏似乎承受着一股壓力。
「天翼，咱們軍官訓練班的人沒剩下幾個了，章振山死在了太原，楊承生也死了，天翼啊，這個仗我不想再打了。」國少君的聲音有些低沉，有些滄桑，「楊承生的屍骨未寒，我們的仗才剛剛開始，我不知道我們還要死多少弟兄。」
「少君兄，國難當頭，你我都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大敵當前，你我這副身軀早已捐給國家了。」
國少君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他的情緒非常的低沉，我也無法再多說，準備起身離去。
「天翼。」國少君沒有睜開眼睛，繼續說道，「天翼啊，明天一戰，日軍勢必會大舉進攻，我已經向江長官請命調我去城頭陣地，我要給承生報仇。」
「少君兄，你不要意氣用事，大敵當前，該以大局為重啊。」
國少君苦笑一聲，「國將不國，何來大局。台兒莊主戰場，我軍已經傷亡幾千餘人，這不僅僅是精神上的差距，還是國力的懸殊。」
「你怎麼突然這麼消沉，明天後方的大批援軍就要抵達，我們這邊，川軍也會配合我們進行反攻。」
「昨天我帶人趕往城頭的時候，看到楊承生正被幾個黑衣人左劈右砍，這些人身手敏捷，行蹤捉摸不定，當一個黑衣人被我們亂槍打中的時候，他見已無法逃脫，便翻身一刀將自己刺死，跳下城牆，摔得粉身碎骨。」
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多少接觸過日本的武士道精神，並且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里，當我看到奉天城內麻木懦弱的中國百姓的時候，當關東軍閃擊東北軍奉天北大營的時候，我似乎已經明白，中日的較量已經在國民的精神上完全沒有了優勢，中國幾千年的文明在那一刻被這個彈丸小國踐踏得體無完膚，如今，日本人不僅在精神上繼續奴役著懦弱的中國人，還要在軍事和國力上將這塊肥碩的土地征服。
我看着消沉的國少君，沒有想到楊承生的死竟然對他造成了如此大的打擊。
城頭陣地上槍炮聲刺耳，阪城聯隊開始了瘋狂的進攻，也許他們的後方總指揮部已經接到了**後方的援兵將至，所以他們必須要在今天白天突破台兒庄陣線，趁勢一舉打過徐州將他們剛剛征服的江浙一帶連成一片。
我和國少君奉命留在旅部，江正坤和黎兆民焦急的看着地圖，聽着通信兵一遍又一遍的向師部彙報這裏的情況，此時，陳克青帶領的青年軍主力也正遭受着日軍猛烈的攻擊，根本無暇顧及，江正坤命令通信兵呼叫後方的川軍，請求支援。川軍劉中凱部卻遲遲沒有回應。
江正坤癱坐在椅子上，黎兆民也無奈的站在桌子前，前方的高聖才已經幾次叫人來催援兵，無奈之下，黎兆民看了看江正坤，最終將最後一支人員編製還算齊整的陳德恩部派了上去。
黎兆民再次命令通信兵呼叫後方的川軍劉中凱部，但是許久還是沒有回應。江正坤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吼道，「撤！撤！！撤！！！」
他不想看到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這支青年軍就這樣毀於一旦，面對裝備精良，戰鬥素養極高的阪城聯隊，這支青年軍是無法再繼續堅持下去了，於私，他不希望這支青年軍在自己的手上被拼光，於公，他又不想背上個臨陣脫逃的罪名。
在第三次呼叫川軍無迴音之後，江正坤終於說出了撤。黎兆民看着江正坤，江正坤的表情將自己的內心感受毫無遮掩的表現了出來。指揮部里忽然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工作看着江正坤。
「看什麼看，撤！」黎兆民第一次如此嚴厲的下達命令。所有人被他的異常舉動驚醒，立即慌忙的收拾着手裏的東西。
黎兆民看着我和國少君，欲言又止，國少君似乎明白了什麼，啪的立正，向黎兆民行了個軍禮，「黎長官，讓我做後衛隊掩護你們撤離吧。」
此時此刻，黎兆民似乎對國少君的主動請纓感到意外，但是在這個時候正需要一支隊伍來掩護撤離。黎兆民沒有說話，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聖才和陳德恩部狼狽的撤下城頭陣地，殘兵敗將跟隨者稀稀落落的大隊人馬向城外撤離。國少君望着撤離的隊伍，淡淡的一笑。
坦克撞開了城門，大股日軍從城門和缺口兩點湧進城內，國少君二話不說，手下人拉響了埋在城內土地上的地雷。
大隊人馬慌慌張張的撤出小城，江正坤大罵川軍的見死不救，然而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阪城聯隊的一隊人馬不知何時早已經潛入了川軍的陣地，人數雖然不多，但是足以讓川軍疲於招架，劉中凱此時也在大罵青年軍守城不利。
小城外是一片平原地帶，江正坤命令部隊向川軍方向靠攏，誰知這反倒是幫了川軍一把，與青年軍兩面夾攻將阪城的那隊人馬殲滅。
劉中凱未說一句感激，在江正坤的再三要求下，劉中凱命令董升帆率部前往小城支援國少君。並且命令通信兵向師部報告。
陳克青似乎已經無暇顧及這些報告，那裏的戰事也是萬分的激烈緊張，我們守在川軍的陣地上，遲遲等不來師部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