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葦渡江

姥姥沒理會兩個小孩子的玩鬧，同樣從一米多高的閣樓上輕輕飄下，她這番動作就比李萍要多了幾分輕靈出塵的味道。踩在地上連個腳印都沒有留下，同樣打起了太極，不似逸風那般緩慢，反而是隨心所欲，每一個動作都是信手拈來，渾然天成。左手攬了個半圓，右手卻環繞在胸前，粘粘連連，拖泥帶水，好像再大的力量也無法打破這種連續。李萍喃喃道：「太極圓轉，無使斷絕。」這恐怕就是太極的最高境界了。逸風也隨着姥姥的動作輕輕揮動，卻始終不能打出連綿不絕的韻味，知道自己還差了不少。古時的修行者總是要到世間行走，打磨心境，就是要將人情世故融於拳法之中，才能打出超脫的拳來，那時，武才是道！

姥姥收了拳，也不問逸風，笑道：「你現在就跟剛學了九陽神功的張無忌一樣，空有一座寶庫，就是不會用，可惜啊，落英指畢竟不是乾坤大挪移。」頓了頓，又道：「這樣吧，你去找小雲吧，跟她去練輕功，能多打發些世間吧，不練到一葦渡江的境界別回來啊。」一葦渡江，熟悉佛教的人一定會想到達摩，傳說當年達摩來中土傳道，渡江之時就踩着一根根輕輕的蘆葦，當然這可能是一種神化后產物，卻被沿用到了武學之中。輕功的至高境界恐怕要算是踏雪無痕了，當然，徹底違背物理那是不可能的，這裏說的踏雪無痕只是極快地掠過地面，雪受力極小，立刻就會被覆蓋住。

逸風點頭應允，又和筱艾嬉鬧半天，才離了姥姥家。姥姥口中的小雲是逸風的二姨媽李雲，由於先天體弱，雖然內功也有所成就，但並沒有合適的功法輔助，卻將一身輕功練的出神入化，足以媲美絕頂高手。

二姨媽待逸風好的不得了，可是二姨夫卻讓逸風不甚舒服，周信活脫脫就是一個老學究，對什麼事都要求的極為苛刻，不似姨媽那般溫婉。

聽說是姥姥讓逸風來學輕功的，李雲帶逸風來到了院子中的一顆棗樹之前，也不見她運功，輕輕一踩地，並沒有像逸風想像中出現大地皸裂的景象，甚至是一點痕迹都沒有。但這輕輕的一借力已然足夠李雲跳到幾米高的樹杈上了，李雲的聲音傳來：「逸風，你就盡量能到更高更細小的樹枝上去吧，要將內力盡數提起，以氣御靈。」說着，幾個閃身，竟是到了棗樹的頂端，御風而動，好不瀟灑。

逸風看着姨媽的動作，說不出的羨慕，運氣於腿，也到了樹上，卻只能站在較粗的樹榦上，根本做不到李雲那樣的隨風而動。

李雲笑道：「你將真氣灌注雙腳，那借的是大地之力，是人，現在你要做的是將真氣提於上身，破體而出，借風、借天空之力，這是仙。」說完輕笑不止，真箇宛如御風的仙人了。

要說輕功，像逸風這樣內力暴走的主兒，那自然可以用出一點點的，只是沒有過系統的練習，用十分力只能做一分事，剛剛承受了無崖子幾十年內力的虛竹雖然跳躍奔騰之間超乎常人，但始終逃不過秋水的追捕，就是這個道理了。但畢竟是有了根基，內力充盈，練起來事半功倍。沒過幾天逸風已然能像姨媽一樣御風而動了，這幾天的吃住自然就是在李雲家了。

院子裏的這棵棗樹怎麼說也有七八米高了，站在樹頂，逸風四處環顧，甚至能看到百米之外的車水馬龍，心情大好，不禁放聲高呼。李雲聽到呼聲走了出來，看到逸風的身影，也冒出了同樣的想法：這孩子簡直就是為武而生啊。

李雲笑道：「逸風啊，姥姥可是說，不練成一葦渡江不讓你回去呢，走走走，姨媽帶你去學。」說着腳下用力，轉眼就到了幾十米之外。逸風從樹頂之上一個縱身，藉著下沖的力道大步追去。路上有人見到逸風和李雲的身影，都是驚嘆不已，當然多數人是沒來得及看到的。

十幾分鐘后，兩人來到了山中的溪水邊，當年逸風的姥爺選中了這個地方居住，大部分就是因為此地的山水，宛若桃源一般，雖然在時代的烙印下，還是未能倖免，卻也是難得的好所在了。況且此地的人們或多或少都知道李家的背景，自然而然的把鬧市遠遠地躲開了這片山水。於是這山水就成了逸風姥姥家的後花園。

李雲指著那水道：「這幾天讓你練的都是為了今天這一葦渡江做準備的，你看仔細了。」說罷，從身邊折了一截樹枝扔到溪水中，脫去鞋襪，雙腳落於其上，全身好似沒有重量一般，那樹枝竟然沒有沉到水中，李雲雙腳真氣涌動，這樹枝就像是裝了噴氣裝置，只在水中留下一圈圈的漣漪。

人體內有很大一部分是氣，這是科學也證實了的，當普通人劇烈運動時也會產生強大的熱，這就是能量了，但通常九成都要以氣的形式消散，而習武之人會通過種種方法保存這股氣，甚至是主動生產這股氣，力量自然越來越強大，像逸風這種修習正宗內功的人，通常也不會演變成肌肉男，反而會是更顯書生氣，道家稱作冰肌玉骨就是了。這是因為身體常年受到真氣的滋潤，在質上會有恐怖的飛躍。所以說一葦渡江並不是虛幻，而那種七老八十還能讓肌膚光滑如少女般的情況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出現，但死亡是永遠不可避免的。

到了對岸，李雲才開口說道：「逸風，我知道你內力比我要渾厚，但是你在控制上差了很多，這一葦渡江說穿了也很簡單，就是將內力全部涌動到腳下，噴涌而出，而身體要盡量空靈，就像御風，自然就可以了，但是消耗太大，沒什麼實際用處的。」

逸風並沒有馬上下水，反而坐在了水邊，閉目不語，也脫去了鞋襪，來回的用腳踢著水花，李雲也不打擾，幾十歲的人像小孩子一般抓起了魚。李雲沒有注意到，逸風的腳下冒起了一串串的水泡，越來越大，最後好似燒開的水一樣。逸風跳到水中的一根樹枝上，笑道：「二姨媽，這個也很簡單的嘛。」李雲正點頭微笑，聽到逸風開口說話，驚道：「你還能說話！你怎麼做到的？」一說話真氣就要分散，承載在樹枝上的重量就要增大，李雲自問是做不到邊說話邊渡江的。逸風能做到還要感謝他父親傳給他的那本燭龍真經上的功法了，只是現在他還難以想像。

在李雲家總共才待了一星期不到，逸風就將姥姥的目標達到了，興沖沖的跑回去找筱艾玩了，姥姥聽了逸風的敘述，暗自吃驚，心中卻在思量著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