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周府(下)

第七章 周府(下)

蜀郡城富庶繁華、歌舞昇平,從表面看來實在是找不到一點兒「亂世」的感覺。不過不管是太平盛世還是紛擾亂世,這大戶人家總是難免會有着許多不可對外人道得利益糾葛存在。這些道理在資訊爆炸的二十一世紀,早就被無數的小說和電視演繹到爛了。

楊念宗淡淡一笑道:「我明白了,原來周小姐是一顆周老爺用來保家安命的棋子,說來說去,這悔婚之事還是跟富貴權勢脫不了干係,不知二位老爺以為如何?」

周氏兄弟無言以對,是啊,倘若楊念宗便是那個可以保護周家的權貴,悔婚之事自然也就無從說起了。說到底,周家悔婚還是悔在了「富貴權勢」之上。

見周家二老啞口無言,楊念宗哈哈一笑道:「不過嘛,這『富貴權勢』雖然聽起來很俗,但人活於世,誰又能免得了這俗呢?罷了,這婚悔便悔了吧,便請世伯將退婚文書和周小姐買詩的錢一併交給小侄,自此以後,小侄與周家便再無瓜葛了。」

雖然楊念宗改口叫了周全義一聲「世伯」,但誰都能聽出他話里的疏遠之意。周家的苦衷雖可理解,但楊念宗作為一個崇尚自由的現代少年,卻絕不想攪入這些利益糾葛之中。

見楊念宗年紀輕輕地就能將世事看得如此透徹明達,周全義不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向周全德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離開了客廳。

楊念宗當他們是去取銀子了,便好整以暇地品起了身邊的香茗。

周全義去得時間頗久,直到楊念宗慢條斯理地喝完了一盞茶后才回到了客廳,將手裏的一沓紙張遞給了楊念宗。

楊念宗接過來略略翻看了一下后,差點將嘴裏最後那口茶水給噴了出來,周全義在一旁嘆道:「我周全義枉擔『全義』之名,今日卻要背棄承諾,慚愧啊!這些地契和銀票還請賢侄務必收下,也算是稍稍彌補我對賢侄的愧疚之情。」

看着眼前的巨款,楊念宗不由暗自感嘆:這周家果然是富甲一方,一出手就是良田百畝,紋銀萬兩,好大的手筆啊!

今年不過二十歲的楊念宗面對如此巨大的誘惑,要說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但這些東西他卻沒打算收。

未等楊念宗開口拒絕,周全義又向外面喚了聲:「蓮兒!」

徐蓮兒應了一聲后,步入了客廳。楊念宗見她微低着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小臉上也掛着一抹淡淡地哀愁之色,心底不由有些奇怪,這丫頭剛才還好好地,怎麼一轉眼就變得這麼楚楚可憐了呢?

待徐蓮兒走到身邊后,周全義對楊念宗說道:「賢侄,你目前孑然一身、形單影隻,必定倍感寂寞吧!這蓮兒丫頭鍾靈毓秀、溫柔可人,我欲做主將她許以你做一房側室,不知賢侄意下如何?」徐蓮兒這時抬頭瞄了楊念宗一眼,隨後又有些羞澀委屈地垂下了腦袋。

楊念宗聞言不由目瞪口呆,這周全義想得倒還挺周到的,女兒給不了,就找一名貌美如花的小丫鬟做補償。難怪徐蓮兒滿面憂愁之色,原來癥結在此。

看着徐蓮兒楚楚可憐的樣子,楊念宗心下不忍,正色道:「周世伯!蓮兒雖是個丫鬟,但也有自己的思想,你怎麼能如此輕易地就替她安排了終身大事?你考慮過她的想法了嗎?」

這話一出口,別說周全義了,就連徐蓮兒都是滿臉不可思議之色地看着他。這年頭就連千金小姐找對象也只能是「依父母之命,聽媒妁之言」,幾乎沒有自主的權利,一個小丫鬟又哪能有什麼自己的想法呢?

看到徐蓮兒古怪的表情,楊念宗不得不暗自悲呼道:「不是我不明白,是世界變化快!」

周全義乾咳了一聲道:「賢侄,你的思想倒是挺獨特!不過嘛,這事兒你倒是誤會了,蓮兒雖只是個丫鬟,但雨幽和她一向情同姐妹,她哥哥徐大遠也是我的得力手下,若是沒得到他們兄妹倆的首肯,我也不會做這個主。」

他們兩兄妹還不都是要靠你混飯吃得,能不同意嗎?

周全義看出了楊念宗的心思,便接着道:「蓮兒若是一直跟在雨幽身邊,那雨幽日後嫁人之時,她也只能跟過去當個侍妾。賢侄品行端正,大遠對你也甚有好感,把蓮兒許以你做一名側室,這名分總要來得好些。」

徐蓮兒一隻默默地站在旁邊,一句話也沒說。雖然楊念宗二人討論地是有關她一生命運的大事,但她這個當事人卻偏偏沒有任何發表意見的權利。

楊念宗心底嘆了口氣,算了,跟周全義爭個什麼呢?反正自己連那些銀兩地契都沒打算要,難道還能收下這小丫頭不成?

將那疊巨款遞到周全義面前,楊念宗正色道:「周世伯,蓮兒的事就算了吧,這些銀兩和地契我也不要,我只想拿到自己那四百多兩銀子!」

見楊念宗面對如此巨大的誘惑而不動心,一直垂著頭的徐蓮兒也不由抬頭驚異地看了他一眼,要知道那些東西足以讓他什麼事都不用做地過完這一輩子了。

周全義見楊念宗滿臉堅決之色,知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收下這些東西了,不由長嘆了一聲道:「罷了!罷了!看來我此生註定要滿懷愧疚地去見我那楊老弟了!」

楊念宗見他滿臉悲傷鬱結之色,便笑道:「世伯不必如此,其實世伯能有此心,足以證明世伯很在乎和家父的友情,若是家父家母泉下有知,必也不會怪罪世伯。」

楊念宗說得是真心話,這周全義做得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要是換個真正沒良心的主,又哪會因心懷愧疚而對一個身份低微的晚輩如此謙讓,更別談還拿出大筆資產來做補償了。

周全義嘆聲道:「賢侄如此聰慧明達,卻又為何執意不肯收下世伯這點兒心意呢?」

楊念宗道:「原因很簡單,我不想從此比周家矮了一頭,家父和周家是平等相交,我不能給他老人家丟臉。」

周全義忙道:「賢侄多慮了,這……」

楊念宗打斷了他的話道:「世伯的心思我知道,但世伯不這麼想,不代表別人也不這麼想!這一點,想必世伯應該比小侄更清楚!」

周全義嘆了口氣道:「罷了!『人言可畏』,賢侄有此顧慮,也是應當的。不過,賢侄日後若是遇上什麼難處,可儘管來找我,只要是周家力所能及的事,世伯必不推辭。」

楊念宗應付性地點了點頭后道:「世伯,若是沒有其他事,那小侄想就此告辭了。」

周全義知他不想再和周家有什麼瓜葛,當下也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徐蓮兒道:「蓮兒,你這就帶楊公子去領那詩錢吧!」

辭別了周全義后,楊念宗跟着徐蓮兒去賬房領了銀子,然後就準備離開周府。徐蓮兒一路上不知在想着什麼心事,話也沒和他搭一句。而經過剛才的事後,楊念宗也無意跟她搭訕,省得彼此尷尬,在二人悶聲經過一片柳池時,卻突然聽到一陣「依依呀呀」地古老歌聲。

楊念宗聽得眉頭大皺,這古代的歌唱方式一拖三緩地,真聽不慣。又走了幾步后,沒有了柳樹的遮掩,一座湖中涼亭便映入了眼帘。

涼亭里坐着一個風姿綽約的黃衣女子,淡掃蛾眉、面似芙蓉,臉頰旁的幾縷青絲隨着微弱的湖風輕輕拂動着,說不出地動人心弦。

眼前的美景使得楊念宗的心弦也不由被輕輕撥動了一下,但這絲悸動卻馬上被美人身旁傳來的討厭歌聲給驅趕得無影無蹤。

一個衣冠楚楚的俊朗白衣公子正在對着黃衣美女大展歌喉,這歌楊念宗聽不慣,但那個美女卻聽得津津有味,俏臉上不時現出一抹笑意。

「楊公子,那就是我家小姐。」徐蓮兒在旁解說到。

「哦!」楊念宗淡淡地應了一聲,這周雨幽果然生得極美,的確是塊當「棋子」的好料。

「那白衣公子是蜀國大將軍趙階之子趙清凡,他是……是小姐的追求者!」徐蓮兒邊說邊偷偷打量著楊念宗的表情。

楊念宗的表情依舊很平淡,但他的心裏卻還真是有些不舒服。雖然這周雨幽實際上跟他並無半點關係,但不知為何,他心裏卻多少還是有種被人挖了牆角的感覺。

涼亭里的周雨幽不經意間瞄到了柳池旁的楊念宗二人,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起身招呼道:「楊世兄!」

趙清凡聽到周雨幽的呼聲后,立時止住了歌聲,雙眼順着周雨幽的目光看了過去。當看到池旁英俊挺拔的楊念宗后,他的眼裏頓時閃過一道寒芒。

楊念宗感覺了這絲十分不友善的目光,心裏頓時升起一個念頭,那個派人擄殺「情敵」的所謂「公子」,恐怕就是眼前這個趙清凡了。

有了這個想法后,楊念宗的目光也不由變得犀利起來,他可以原諒周家,但絕不會原諒這個心胸狹窄,視人命如草芥的狂徒。

空氣中濃郁的火藥味讓身處其境的周雨幽和徐蓮兒大皺眉頭,徐蓮兒輕聲嘆道:「楊公子,你既已放棄了和小姐的婚約,又何苦再跟人爭風吃醋呢?趙家權勢熏天,公子無謂替自己樹下一個強敵。」

楊念宗聞言真是鬱悶不已,他對趙清凡的敵意跟周雨幽毫無關係,但現在卻是有口難辨。不過徐蓮兒的話倒是給他提了個醒,自己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如何能斗得過人家大將軍的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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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八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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