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時局(下)

第十一章 時局(下)

一個四十多歲的黑須文士掀簾而入,笑道:「徐校尉,一別經年,我的聲音你也聽不出來了?」

「誒呀呀!」徐大遠喜出望外地道:「吳先生,你怎地會在這裏?」

黑須老者笑而不答,只是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楊念宗。徐大遠見狀忙介紹道:「吳先生,這位是我新認識的一個兄弟,楊念宗;楊兄弟,這位是吳仲道先生,是當年劉憲將軍帳下的謀士。」

楊念宗和吳仲道寒暄了兩句后,吳仲道笑道:「這醉香樓中常有權貴之士出入,兩位老弟在這裏高談闊論,數落蜀王的不是,就不怕隔牆有耳嗎?」

兩人聞言一驚,徐大遠隨後笑道:「吳先生莫來唬我,你一向心細如髮,想必早以左右查探過了。」

吳仲道正色道:「我這是給你提個醒,你這張嘴呀,當年就差點因此招來無妄之災,還長不了記性。」

徐大遠嘆了口氣,默然無語。而楊念宗心底卻是受到了不小的震動,是啊,這可不是一個可以任意談論當權者的年代,要是這些話落入了有心人耳里,便隨時都可能演變成一場牢獄之災,甚至是殺身之禍。

吳仲道見兩人都有了驚醒之色,便放鬆語氣對楊念宗笑道:「我在隔壁聞聽小友之言,見識頗為不凡,不知小友師從何人?」

師從何人?電視、小說、網絡唄!楊念宗心底轉了轉念后,答道:「晚輩之學都是父母所受,未曾從師。」

「哦!」吳仲道聞言驚異不已地道:「那不知令尊的名諱是……」

楊念宗答道:「先父姓楊名圖!」

吳仲道在口中念了幾道名字后,雙目一亮道:「莫非是曾任工部侍郎的武陵侯楊圖楊公?」

「正是!」楊念宗毫不猶豫地回答完后,心下卻是惴惴,他對這個挂名老爹實在是所知有限,這當口只有靠蒙了。

「難怪、難怪,楊公生前素有博學之名,他的後人又豈會是無能之輩。」嘆了口氣后,吳仲道接着道:「楊公調任長沙太守后,被楚國權臣排擠污害,連爵位都被剝奪了。小友這些年過得不易吧!」

楊念宗心底鬆了口氣,這下錯不了了,當下便嘆了口氣道:「這些年全靠家母苦撐家計,可她老人家含辛茹苦地把晚輩養大成人後,卻連一天清福都未曾享過便離我而去了。」

徐大遠見楊念宗面有凄色,便道:「楊兄弟,你學有所成、能文能武,日後定能做出一番成就光耀門楣,伯父伯母在泉下當可瞑目了。」

楊念宗點了點頭,這時他的心裏還真有些凄楚之意,大概是那個少年的思想引起的共鳴吧!

徐大遠這時舉起酒杯笑道:「那些傷心的事就不說了,今日我已楊兄弟首次聚在一起喝酒,又恰已吳先生重逢,都是值得高興的事。來,咱們喝酒!」

吳仲道笑道:「慢來,待我去隔壁將酒杯拿來再喝。」

徐大遠拍了拍腦袋笑道:「是我糊塗了,先生快去吧!」

吳仲道取來酒杯斟滿后,向楊念宗笑道:「無意勾起了楊小友的傷心之事,我先自罰三杯。」

楊念宗笑道:「先生無須在意!」

吳仲道喝了三杯后,三人又舉杯對飲了一輪。而後徐大遠笑道:「吳先生是幾時回蜀的?」

吳仲道壓低了一點聲音笑道:「我今日才到蜀郡,剛到這醉香樓坐下就聽到你徐校尉在大聲嚷嚷蜀王昏庸無能,嚇得我趕緊左右查看了一下。虧得此時人少,要不就你那大嗓門別人想不聽到都不行。」

徐大遠訕訕一笑后,接着問道:「先生常年在外遊歷,可知北方戰事有何進展?」

吳仲道嘆道:「能有什麼進展?隋軍戰力本就不足,更何況那些軍隊中還有半數是四大王爺派去的嫡系部隊。這些部隊平時各自為政,每個將領都只想着如何保存自己的實力,以便將來替他們的世子爭位,這樣的軍隊能有什麼戰力可言?要不是突厥大汗這幾年都卧病在床,他們的王子大臣也在忙着培植自己的勢力,這大隋的江山恐怕早就岌岌可危了。」

徐大遠則着急地大聲道:「皇……」想起吳仲道的警告,忙壓低了音量道:「皇上就放任他們如此下去嗎?」

吳仲道嘆道:「自突厥大舉興兵以來,四王都紛紛趁機做大了自己的勢力,明搶暗拿地將封地擴大了一倍有餘,皇上忙於抵禦突厥進犯,對此也是無可奈何。現在四王尾大不掉,皇上又能如何呢?」

楊念宗對這些時事還所知有限,怕一說話就漏了底,只得在一旁做個聽眾。

吳仲道頓了一下后又接着道:「只可惜皇上的四個皇子病死了三個,剩下的一個也因巡視馬邑時走漏了消息而戰死在城下。皇位無主,便是給了四王爭位的理由,這天下又豈能不亂?」

楊念宗聽到這裏不由想道:「那消息恐怕也是這四王泄露給突厥的。」

徐大遠在一旁聽得直跺腳,怒道:「突厥對我大隋虎視眈眈,他們倒好,還在那忙着窩裏斗!」

吳仲道比了個手勢,示意徐大遠小聲一點兒,然後看着楊念宗笑道:「楊小友對眼下的時局可有什麼看法?」

楊念宗愣了一下暗道:我連那四王是誰都不知道,能有什麼看法?

想了一會兒后,楊念宗只得搪塞道:「晚輩這些年來忙於生計,對天下大勢疏於了解,便連那四王是如何個爭位法都不得而知,實難對此有所評判。」

「哦?」吳仲道笑道:「這倒無妨,小友既然疏於政事,我現在便可替你稍作講解,只是不知小友對此可有興趣。」

楊念宗笑道:「晚輩即為大隋的一份子,又豈會對這關乎我朝命運的事沒興趣,先生若是能對晚輩指點一二,那是再好不過了。」

吳仲道笑着點了點頭后,從懷中掏出一捲紙張道:「這張地圖你先看一下吧!」

徐大遠笑道:「先生還是和從前一樣,走到哪都要帶着地圖。」

楊念宗也笑道:「先生憂心國事,自然要『懷揣天下』啰!」

吳徐兩人聞言大笑,徐大遠道:「還是你們這些讀書人會說話,『懷揣天下』,嘖嘖,怎麼想出來的。」

三人說笑中將酒菜都搬到了地上,吳仲道將地圖擺好后,楊念宗便仔細地看了起來。

看了地圖后,楊念宗才知道此時的隋朝由於長城以北,黃河洮水以西之地都已落入了突厥手中,版圖大概也就只比北宋大那麼一點點。

而那四王則分別是蜀王、楚王、吳王和越王。雖然古代的地圖不大精細,但大體輪廓還是看得出來的,蜀王的領地大概在川陝貴一帶,楚王則是湖南和兩廣一帶,這兩王佔得地比較廣;而吳王則是在浙江和江蘇一帶,越王在江西福建一帶,領地也都不小。這四王佔據了整個隋朝國土的近五分之三,擁兵自重,難怪中央王朝已很難掌控他們了。

待楊念宗看了一會兒地圖后,吳仲道說道:「皇上膝下已無子,為了安撫四王,便讓他們將世子送到了東都洛陽,以便從中挑選一個王位繼承人。四王早先互結同盟,一起勒索中央政權,但皇上選繼承人的旨意一下后,這四王便成了互不相讓的冤家對頭,互相拆台。不過這樣一來,皇上的壓力倒是減輕了不少。」

吳仲道將大概形勢講了一番后對楊念宗笑道:「怎麼樣,楊小友,現在可有什麼看法了?」

楊念宗嘆道:「此舉確實精妙,這樣一來,四王為了能使兒子受到皇上的青睞,自會出力抵禦突厥。不過……」

徐大遠道:「楊兄弟,不過什麼?」

楊念宗接着道:「此法只可治標,卻不能治本。不選出繼承人,則四王互相掣肘,如此,想擊敗突厥自是千難萬難;如選出了繼承人,則其他三王必不肯善罷甘休,到時明爭暗鬥,國無寧日,情況只怕要比沒決定繼承人之前還要糟。」

徐大遠聽得暗暗點頭,吳仲道則嘆道:「小友見識果然不凡,其實這也正是我朝最大的危機,立太子不可、不立亦不可,難吶!」

徐大遠愁道:「楊兄弟,難道就沒有什麼解決之法了嗎?」

楊念宗聳了聳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動作道:「徐大哥,你也太看得起小弟了,小弟可不是什麼治世奇才。況且如此混亂的局勢,也不是一句話就可解決得了的。」

吳仲道點頭道:「小友之言甚是,此等局勢絕非三言兩語便能拆解的。哎,這些煩心之事不談也罷。楊小友,剛才聽徐校尉說你文武雙全,那你可曾想過入朝為官?如果小友有此想法,我倒可替你引薦一二。」

入朝為官?說實話,楊念宗還真沒起過這個念頭,聞言不由愣了一下。

見楊念宗沒有答話,吳仲道以為他沒這個心思,便嘆道:「是啊,如今朝局混亂,便連我也是終日流連於市井荒野之間,又有哪個有識之士會想去趟這渾水呢?」

楊念宗剛到這個世界沒多久,心裏難免還有一種隔閡感,對什麼入朝為官是真的沒什麼興趣,於是也就默認了吳仲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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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八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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