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捍維拉

山路，一年十一班的馬隊。

山路泥濘的要命，馬隊的行動極其緩慢，雨一下就是六天，克白牙他們儘管帶著斗笠和草蓑，可是身上的衣物還是被大雨打得透心涼，克白牙在家哪裡受過這種苦呀。一連三天都在馬背上行走，整個兒人又困又乏，有一次克白牙還差點從馬背上倒了下來。克白牙看著右邊女生專用的馬車，竟產生了一種嫉妒。唉，女生的優勢就是經常可以少吃一些這樣的苦。

正在這時，後面傳來一聲馬嘶，回頭望去，原來是輕舟過來了，只見他一直奔到隊伍的前面，在雅姒馬車的左邊停了下來。一陣拉窗帘的聲音，克白牙隔著馬車聽見雅姒的聲音傳來：

「輕舟，離這裡最近的村子還有多遠？」

「大概少說也要一百多里，怎麼了？」輕舟被問得一頭霧水，其實他們在沒出發前就對著地圖看了很久，不說滾瓜爛熟，但問出走到哪裡，還有多遠這樣的問題也未免有些幼稚。

「渴死我了，都怪老師，非說每人一囊水準夠。」

輕舟聽到這兒，笑道：「別說是你了，全隊都渴著呢？」

克白牙聽到這兒，一掃這兩個月以來二人的不快說道：「雅姒，我這裡有水。」

雅姒一聽有水，立即打開窗子，驚異地說道：「你怎麼還會有水？」

「因為我就怕有變故，所以備了兩囊。」克白牙說著將背後的水囊遞給雅姒。她大喜，伸手接了過來，發現水囊並不重，愕道：「這不是滿的？」

「對呀，我喝了一些嘛，再說了，我們不是……」克白牙立即發現自己說錯了，改口道：「你不喝給我，還有別人渴著呢！」

雅姒當然猜出了他的潛台詞，她怒目圓睜道：「克白牙，我告訴你，我們是清白的。」

「當然了，我又沒說什麼。」克白牙明顯底氣不足。

雅姒一怒之下，一水囊扔向克白牙的臉，克白牙一躲，水囊掉在地上了，蓋子被震開，清水頃刻間與泥水混在了一起。

「雅姒，你，你也太……」克白牙強忍下怒火，拍馬而走。

似乎有什麼東西裂了，又似乎是早就裂了。

裂了似乎是好，好到無濟於事。又似乎是壞，壞到於事無補。

本來就沒什麼，為什麼要有什麼。

就不應該有什麼。

輕舟立即撿起水囊，晃了一下，似乎還有一些水，想也不想就立即向後喊道：「有沒有渴的，這裡有水，就是掉地上了，有沒有要的？」

「掉地上了，是不是和泥水弄一起去了？那還怎麼喝呀！」

「你不喝，我喝，我都渴壞了」

「就是，我也喝。」

「誰不喝誰傻子！」

克白牙一口氣奔出五六里的路程，遠遠地望見同樣在蝸行的一班人馬，停在路口，深深吸了口氣，這是克白牙他們第一次執行任務，合作夥伴竟是傳說中最強班級，而且又是學院級強人尤利帶隊，真不知道這次的任務是觀摩還是觀光。但無論是那一種，完成任務這種事情，肯定沒十一班的事了。

許久，車中人說道：「輕舟，你還在嗎？」

輕舟閉上正在接雨水的嘴，說道：「在啊。有什麼事嗎，雅姒？」

「我是不是對克白牙有點過？」

輕舟沒有回答，只是望著空濛之中克白牙離去的方向，說道：「或許吧，如果你覺得，這或許是一個好機會。」

大概又走了這麼兩天吧，十一班與一班在維拉小村正式會師，這裡就是出事地點，十天前，上千隻的魔獸金背狼洗劫了這裡，在當地神父亞當斯的的冒死轉移下，才逃出百餘名村民亞當斯神父當場殉教。

一進入村子，只覺得一片蕭索，灑在牆頭的鮮血生動地向我們這些到訪者哭訴著當時的慘象，半人高的土牆裡滿地的農具、散亂的肢體、暴露的白骨張牙舞爪地向克白牙撲來，向他證明著村民們的反抗是多麼的徒勞。莉莉絲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淚，連克白牙這種從小就被教育戰死是一種光榮的武士也不由得心頭一酸。

與一班相反，克白牙他們住在村西，三組被安排在中間的房子里作為宿舍，西法一結束安排就跑到了一班那邊。克白牙一邊控制著直徑半米的龍捲風清理院落，一邊沖著躲在屋裡的墨浙說道：「臭小子，去看看炊具，別在那兒歇著。」

墨浙是個標準的懶蟲，那種能躺著絕不坐著的主兒。只見他嘟囔著從床上爬起來搬開壓在鍋蓋上的大青石，突然之間，鍋蓋自己蹦了起來，鍋也翻了濺了懶蟲一身的水驚得他大叫起來。剎那之間，一個黑影從大鍋中竄出，奪路而逃。

院落里的克白牙定睛一看，那黑影是一個孩子，灰不溜秋的看不出什麼身法，是一個標準的農家毛孩子，克白牙突然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大概是聲音太大了，嚇得小孩差點跌倒，但他卻更不敢聽下來，翻過了還沒有他高的半截子土牆就朝著大道跑去。

四組長輕舟循聲跑了出來，恰恰與小孩撞了個滿懷，小孩不敢耽擱，蹬著輕舟的肚子就要往前闖，被輕舟一把拉住，輕舟一邊站起來，一邊說道：「孩子，你……」話還沒有說完，只覺得襠部一痛，手上一松，又讓毛孩子跑了。

好傢夥，傳說中第三等級班級的第一風劍客，竟被一記毫無技巧的「猴子偷桃」擊傷！嗚呼哀哉！

這時雅姒也跑了出來想攔住他，於是張開雙手叫道：「不要出去，外面危險！」沒想到孩子的袖子里寒光一閃直刺雅姒，雅姒驚懼之下，下意識地收腿放出一個光結盾，孩子又一次躲過攔擋，眼看著小孩向外面衝去，克白牙提步衝上正要將他攔下。一道黑影無端掠過，一把擒住小孩，那人慢慢回過頭來，黑色的斗篷，蒼白臉色，幽深的綠寶石般沉鬱的目光，頭髮一絲不亂。至於長相，如果可以的話，說他妖艷也不過分。他將還在反抗的孩子交給雅姒，說：「交給你們了。」

「你……就是尤利同學吧。」輕舟說道。

「是的。」他淡淡地說道，「先走一步。」說完，又一次憑空消失了。

強大的身法。

強大的又豈能只是身法。

「太帥了。」耶樺感嘆道。

「那是，人家可是傳說來的第一天就擊敗了四位五年級的組長級任務的超級強人。」極野負手而立。

「來的第一天就幹掉四個組長級的，還來念書幹嘛？」克白牙凝眉沉思。

陽光依舊是那樣柔和，照著十一班的這五個懶組長，那個叫草太的小男孩被西法老師送走兩天了，還沒有回來，一班的學生也已經出去搜索狼群兩天了。「我們由於沒有老師，工作自然就開展不了。這可不怪我們。」墨浙如是說。後來一班的人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給了他們一個任務，那就是保護維拉村的安全。其實也就是十一班自己的安全，你想啊，維拉小村自從一班的人出去了之後，還剩下誰了，不就是他們自己了。所以了，他們現在的生活是相當悠閑了，除了吃飯睡覺，就剩曬太陽了。

當然了，克白牙他們也不是一點事都沒有，至少在雅姒同學的動員下，積極（其實是實在閑的無聊了）的法師們在小村周圍建立了一圈的魔法偵查點。正當克白牙想著今天要吃點什麼的時候，一陣魔法波動引起了克白牙的注意，克白牙看了迦那一眼，兩個人立即會意，但這時墨浙跑了出來，克白牙低吼道：「別出去！」

「金背狼嗎？」雅姒說道。

「你認為一班的會這麼早回來嗎？」迦那說道。

「如果沒有猜錯，這裡應該是金背狼的佯攻面，」克白牙說道，「我需要三個組在東面擋主力，剩下的一個組和我守這面。」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的判斷失誤，會發生什麼？」輕舟說道。

「佯攻是金背狼的本性！」克白牙提起聲調，「請你多看看像《魔神異志》這樣的好書行不行？」

「我看過這本書，」迦那說道，「不過據我所知，有很多的法師聲稱這本書有很多無稽之談，你確定這是……」

「確定，」克白牙不耐煩地說道，「好了,現在誰想跟我留下？」

沉默，克白牙有些發愣，隨即淡然地說道：「看來大家是不信任我，也罷，那我就……」

「我陪你。」雅姒突然說道。

一種莫名的感動，彷彿有人從深淵中拉了他一把，但他沒有忘記他與雅姒之間的尷尬，只是慢慢地說道：「榮幸之至。」

「雷法三十六，鎖鏈閃電。」

克白牙一口氣幹掉了五隻金背狼，但這並不能使他歇上半口氣就又有五隻金背狼補了上來。雅思帶人趕了過來，說道：「現在，我組的庫拉和你組的耶樺都已經重傷了，這樣算來，已經有五個人重傷了，我們要後撤縮小防線。」

「再撤？往哪裡撤？」克白牙不動聲色地舞動著長槍，一條條粗壯的真氣刃硬生生地撕裂著眾金背狼的身體，但這隻能使得剩下的金背狼更加亢奮，大聲嘯叫著向克白牙叫囂，而克白牙早已渾身上下鮮血浸染，早已分不清哪裡是自己的血哪裡是金背狼的血了。

「進村子唄。」雅姒想也不想就說道。

「什麼！」克白牙瞪了她一眼，「你沒看出來嗎，金背狼的彈跳能力驚人，一旦退回村子，他們可以輕易地跳上房梁，如履平地，到時候，只會更拉長戰線。」克白牙嘆了一口氣道，「看來，它們是把這裡看成主戰場了。」

「要不然，」雅姒頓了一下，「你……我去那邊請求支援吧！」

克白牙身體一頓，想到：「那不就相當於我自己承認自己的理論是錯的？」狼群可不會等他回過神來，當場就將他撲倒，眼看著防線就要被撕開，只聽一聲爆吼：

「風牙十段斬！」真氣如風，一口氣擊退了囂張的金背狼，這時渾身是血的輕舟笑著說道：「還想讓你們去支援我們呢！」

克白牙立即跳起來，笑著說道：「我們剛才還在討論是不是應該向你們請求支援呢？」

輕舟笑道：「那我也得趕快回去了。」

克白牙回頭道：「看來，得找一班幫忙了。」克白牙回頭看了看莉莉絲，莉莉絲立即會意，向天空一指吟唱道：

「奧術二十九，千里傳音——快來呀，金背狼到村子里了！」

雅姒白了克白牙一眼，難道這臉面真的就比命還重要。

壓力越來越重，重到讓人們喘不過來氣。

屍體，堆積如山。

宛若，修羅道場。

克白牙的長槍已然被血染成了紫色。

又何止是長槍被染成了紫色？

力量，像握在手中的流沙，再怎麼珍惜，卻還在一絲絲地溜走。

殺不完的敵人，是武士最終極的絕望。

傷員越來越多，只剩五個人在防守，雅姒、克白牙、拓跋英、莉莉絲、極野。

克白牙的眼睛越來越紅，嗜血般的紅。

空氣的戾氣彷彿都濃到彷彿能滴下來似的。

連身邊的拓跋英也開始被組長的這種嗜血所戰慄。

「組長，你……」拓跋英囁嚅道。

克白牙回頭瞪了他一眼，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斧子，一個巨大的真氣刃應手而出，一下劈開兩隻金背狼，然後塞回他手中，吼道：「殺！」

「克白牙！」雅姒的尖叫讓他清醒了一點，「守不住了！」

「飛馬瀑天——疾風步」兩種招數同時發出克白牙身體氣血翻湧，一道長達百步的真氣刃將整整半個戰線的金背狼擊退，「莉莉絲，封鎖西面所有進村的路口，我們進森林裡打游擊！傷員留在裡面！耶樺，你出來幹什麼？」

「我沒事！」耶樺沖了幾步，還是跌倒了。

「給我回去！」克白牙吼道。

耶樺最終還是妥協了。

「這樣是不是有點玩命！」雅姒說道。

「冰術三十二，絕地冰刃！與其等死，不如玩命兒！」

東側，同樣的血戰。

同樣的修羅道場，同樣有一個戰神——鏈刃。

如果說克白牙是西側戰線的靈魂，那麼東側戰線的鏈刃就是旗艦。

「撼岳斬！」鏈刃將那隻從他肩上扯下的巨狼的頭擊的粉碎。就在這時，另外三隻巨狼同時撲向他，他驕傲地撇著嘴，因為完全有自信一錘擊敗三頭巨狼，他將已經去了一塊肉的右腿向後一撤，身體微弓，將早已嚴重變形的唯一的戰錘——另一支已經折斷了——舉起，大吼道：

「撼岳斬！」可是當鎚子砸在第一隻狼的時候，發現它早已只剩一個狼頭了。不禁一愣，等回過神來，尤利正站在他的面前笑，他終於鬆了一口氣，差點沒當場暈倒。

「沒事吧！」尤利一把拉住鏈刃。

「都殺了？」鏈刃接過了尤利手中的水壺。

「準確的說，是驅散了。」尤利笑道，「那麼多，哪殺得過來呀？」

「那你們是先解圍的西側吧。」鏈刃早就聽不見西邊的廝殺聲了。

「西側還有戰線呀！」尤利大驚。

「白牙！」鏈刃提錘向西跑去。

但是他們看到只有傷員。

「進森林打游擊去了。」耶樺無奈地聳了聳肩。

「打游擊？」鏈刃愣了一下。

「當然了五個人怎麼守得住？」

「我去看看。」尤利說著便急沖沖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