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59 皇嗣為重

貴人傅曉雪因為身懷有孕晉了婕妤,一時間闔宮上下都大為震動。

傅曉雪的娘家並不顯赫,她父親堪堪做了戶部山西清吏司的五品郎中，雖說宮裡也沒有幾個真正的豪門大戶出身之人，但她也並不能跟其它人比。

可她自己爭氣,入宮還不滿半年就已經傳來喜訊……這真是天降福澤呢。

坤平宮裡皇后郁青瑤得了消息，立刻重新梳妝一番,就去永福宮探望她。薛灧然正巧也在皇後身邊,就一起跟了過去。

這永福宮是秦佩蘅的地盤，本就人聲鼎沸，今日又有了這樣的喜事，可就錦上添花,更顯熱鬧了。

「皇後娘娘駕到,蓮貴人到——！」

永福宮的後花園里,還沒有走近就已經聽到了各種鶯鶯燕燕的聲音，待得廊下的太監高聲宣唱之後，這些嘈雜才慢慢消失。

郁青瑤扶著薛灧然的手，踏入月亮門，宮裡所有有品級的宮妃一齊朝她行禮。

薛灧然斜斜地往後避開一步，等秦、沈、梁三人起身了便向她們請安，隨後她才專門跟傅曉雪打了招呼。

「傅婕妤福氣好，皇上開心，本宮也是高興的。」

郁青瑤並沒有和其它人多說什麼，徑直走到了傅曉雪的面前，臉上帶著些微笑。

傅曉雪不由地低下頭來，莫名地感到有些心虛，不敢和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面對面交談。

「中秋都已經過了，天氣哪裡還熱著，傅婕妤在著花園裡，雖說有帘子遮風，也還是該多披一件衣服。」

郁青瑤對她的些許緊張和失禮視若無睹，卻看她穿著一襲半露香肩的高腰襦裙並不順眼。

她這話一出，身後的宮女繞樑就掃了傅曉雪身邊跟著伺候的人一眼，那小宮女嚇了一跳，趕緊把原本就捧在手裡的丁香色紗巾給自家主子圍上。

「嬪妾知道錯了，娘娘您先坐，坐下再與嬪妾說話。」

傅曉雪也是一震，連忙把通往亭子里主位的路讓了出來。

她一時心急口快的，說出來的話都有些亂了章法。

好在郁青瑤依然不和她計較這些小事，自己端坐正位，也讓宮女給她端了錦凳，又吩咐原本聊得正歡前面卻被晾在一旁的其它嬪妃也自便。

後花園地方不大，她又沒有提出讓所有人都到偏廳或者花廳里去，因此只有五品婕妤以上的那幾位可以坐下，剩下的貴人寶林都各自站在了一旁。

「這會兒太醫已經到皇上那裡去回話了，原本大概也該到坤平宮裡找本宮回話，只是本宮親自過來了，就沒能直接聽到診斷。」

眾人該坐的該站的都已經到位，郁青瑤的語氣也緩和了不少，她面上的笑容終於有些真情實意。

「娘娘沒有聽到，那就由臣妾說給娘娘聽吧。」

傅曉雪即使有孕在身已經成了婕妤，卻也不願當著更高位分的宮妃的面，一個勁和皇后單獨說話。她向秦佩蘅投去一個請求的眼神，後者接到之後，頗為自得地開了口。

「前面柔嬪妹妹和傅婕妤在臣妾這邊湊著熱鬧，結果傅婕妤吃著茶點就反胃了，臣妾罰了御膳房的人不說，也請了林太醫過來，想不到這就查出了她已經有一個月的身孕了呢。婕妤妹妹年輕面嫩，又沒經歷過這些，一時都手足無措了。臣妾乾脆又宣了最擅長婦科千金的宋太醫過來，再一診脈，果然是滑脈，並沒有錯，這才派人去告訴了皇上還有娘娘您。」

整個宮裡生育的過的嬪妃非常之少，少到如今只有秦佩蘅一人還好端端地坐在這裡。於是她說起懷孕生子這樣的話題時，總有一種別樣的驕傲感。

沈聽雨在一旁聽得很不是滋味，原本她也該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可就是因為梁麓，不，或者說是因為自己的不謹慎，導致了小產的發生。

現在她根本不想看到傅曉雪，不想聽見別人說她福氣好，但所有人都來了，自己沒有理由缺席。

「端妃做得周到。」郁青瑤朝秦佩蘅看了一眼，又轉頭望向傅曉雪，道：「傅婕妤初次有喜，現在月份還小，胎像不穩，本宮就指派宋太醫以後每日問你診脈，照顧你安胎。」

說道這裡，她輕聲嘆了口氣：「不過他現在被支到皇上那邊回話了，得晚些時候再到瓊華宮向你回話。」

這話無形中扇了秦佩蘅一個重重的耳光。

原本還有人想要接過郁青瑤的話頭，再拍一拍秦佩蘅的馬屁，這會兒，全都傻眼不說話了。

被當中落了臉面的秦佩蘅當然是氣不過的，可是她也不至於傻到現在開口和郁青瑤直接頂嘴。

她這會兒就當做沒有聽出剛才那話里的意思，然後說道：「還是皇後娘娘考慮得更為周全，宮裡人丁不旺，姐妹們都盼著留下更多的孩子。」

她當然也是話裡有話的。

郁青瑤嫁給皇帝多年，從未有任何喜訊，雖說從不明面上給前頭皇子府里的侍妾通房，或者後面皇宮裡的嬪妃們使絆子。但若要較真地說，她也並沒有額外照顧有孕之人。

於是滑胎的滑胎，難產的難產，夭折的夭折，最後只剩下一個天生殘疾的大皇子，兩個秦佩蘅所出的公主罷了。

秦佩蘅能成功養育兩個公主，她自己可是一直認定這全是她一人的功勞呢。

「是啊……看著傅妹妹有孕，臣妾也覺著，宮裡都能恢復到原先熱鬧喜慶的樣子了。」

沈聽雨被秦佩蘅的話一激，差點直接落下淚來。

她心想若是當初她懷著皇嗣之時，郁青瑤能更護著她一些……孩子怎麼會因為那勞什子花茶香料掉了呢。

有頭有臉的嬪妃還能討論一些關於孩子的話題，剩下的貴人寶林，就只能看看熱鬧，還有打打自己的小算盤了。

薛灧然的位置是這群人裡面最好的，她也確實在心裡想了很久，如果自己也是可以坐下的這群人中的一位，應該怎麼按照郁青瑤所說的那套規則回話。

不過想著想著她又繼續計劃起如何拿回塞在瓊華宮裡傅曉雪住處的那個巫蠱之器。

紅蓮教在山西還是有些名頭的。那兩個招魂的吊墜和封魂的布偶現在看看還不算最嚴重的問題，但是今年冬天之後此教起義，同時利用這些怪力亂神的玩意稱霸一方，妄圖奪權，那麼巨大的麻煩就即將到來。

陳嬈和傅曉雪都是山西人，前世里要等到第二年年底紅蓮教最後的輝煌之時，陳嬈才被陷害致死。

如今她原本是準備趁早攔截了傅曉雪和紅蓮教的關係，快些把她折了，保全陳嬈。

……結果她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懷孕了。

才承寵了幾次啊……

關於這樣的問題，今年同期進宮的貴人寶林們心裡基本都在想著。

薛明嘉也恨傅曉雪恨得牙癢，前一兩個月還和自己好姐妹呢，轉眼就不知道用什麼狐媚方法迷住了皇帝。

皇帝召自己侍寢的時候是不少……但，但不碰自己，只是和衣同眠，又哪裡生得出孩子！？

原本還以為皇帝是太累，或是太寂寞了，甚至……甚至可能真的不能人道，又不願意公然承認才會如此。

現在想來，就是根本沒有那麼喜歡自己，只是不想讓傅曉雪一枝獨秀風必摧之罷了！

後宮眾女借著恭喜傅曉雪有孕一事齊聚永福宮，明裡暗裡小動作小心思一套又一套。

等到郁青瑤終於交代完了事情她們才散場，各自回宮。

期間郁青瑤也象徵性問了傅曉雪的意思，要不要把陳嬈挪走不打擾她安胎，想不到陳嬈卻率先表了決心，一口承諾自己絕不給傅婕妤添麻煩，也恭喜她成功升任瓊華宮主位。

薛灧然在旁邊給陳嬈使了幾個眼神都沒有用，眼睜睜看著她繼續在一個以後一定會利用她，然後害死她的人邊上住著，還跟對方親親熱熱一副好姐妹的派頭。

索性這會兒傅曉雪乘著皇帝專門賜給她的步攆走了，留下陳嬈帶著貼身宮女準備步行回去。薛灧然跟薛明嘉交換了一個眼神當是告別，就走到她身邊去，準備先陪她走上一段路。

「我就知道灧然姐姐在等我的。」

陳嬈一見到薛灧然過來就笑得見眉不見眼，只見她上前一步挽著她的手，好不親昵。

「當然是要等你，正好跟你說些事情呢。」

薛灧然滿心都是對陳嬈的愧疚與喜愛，看她對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實誠，剩下的一點點小不快都消失。

「瓊華宮裡今非昔比了，就只有你還笑得這樣沒心沒肺。」

兩個人並肩走在宮道上，夕陽西下，景色怡人。

其它的大小主子們都沒有同路的，她們也不用刻意保持距離，安心地說著體己話。

陳嬈知道薛灧然是替自己著想，便越加順著她的心意，同時不忘也祝福她早日有喜。

這話薛灧然聽著也當是玩笑，她就算之前還有這樣的打算，現在都已經熄了念頭。

當下最緊要的是把傅曉雪那邊的事情搞定，別在這個關頭又傷及未出世的小生命，積一點福德。

前世里折在自己手上的孩子畢竟不少，這一生，能不殃及就盡量避免吧。

「傅姐姐原先還想跟我交換給對方做一套荷包香囊呢，現在怕是不能夠了，她要做的事情多啦，哪裡能理會我這點小要求。說起來她和我算是同鄉，但竟然會一手精巧的蘇綉，我本想偷偷學來，給灧然姐姐綉帕子，真可惜。」

陳嬈又將話題轉到了她與傅曉雪的日常交往上。

這隨口一提，倒是給了薛灧然一些別的啟發。

之前她用的是早些時候薛明嘉給傅曉雪換桃花綉線的方法，直接在司針房就在她的份例裡面夾帶了東西。

這會兒要拿回來，其實也可以用差不多的辦法，鼓動傅曉雪退東西回司針房，正好把沒拆封的人偶和哨子都一起扔過去，她再單獨拿出來銷毀了了事。

只是這樣就得買通瓊華宮的人放東西，一弄不好就會留下人證。

「哎呀要不這樣，我專門做些她將來用得上的東西送她，順便看看她有什麼原先就做好了，或者差不多做好的東西能交換給我就行了。」

陳嬈還沉浸在怎麼弄到傅曉雪的精美綉品的小計策里，越說越來勁，最後乾脆眨巴著眼睛望向薛灧然，道：「灧然姐姐也來幫幫我？等我偷學會蘇繡的針法，一定先孝敬姐姐。」

這樣也行，正好能有借口親自上瓊華宮和傅曉雪接觸，趁早把那些禍害解決了吧。

薛灧然伸出手指戳了一把陳嬈的臉，點點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