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35 步上正軌

35035 步上正軌

位於東西六宮最北面的瓊華宮,今夜燈火通明。

皇帝皇后都在,妃子貴人也來了一些,熱鬧得很不一般。

薛灧然站在邊上,聽著其它人或是嚶嚶哭泣,或是高聲辯駁,心情有些微妙。

前世還是比較少有現在這般的旁觀狀態,大多數時候,她都是掀起腥風血雨的罪魁禍首。

「……那樣就是兩種酒分開倒的……」

如詩拜見過堂內的眾人,保持著跪姿,緩緩講解著成為焦點之一的酒壺的奧秘:「……而這樣,按照手勢轉動了壺蓋,便可以將壺內的兩種酒混合成為一體。這酒壺原先是設計出來根據主子們的不同喜好,共飲一壺酒的玩意。奴婢不知是哪一位娘娘提出要將它送到萬壽節煙花宴上使用的,奴婢只能證明,這酒壺的確有這樣的用途。」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但關鍵點並不多。

薛灧然聽完之後暗自點頭稱讚,她做事果然還是比較嚴謹規矩,不是自己分內的話,絕不亂講。

張丹桂也有些急躁了,原先她大概是想借著如詩的嘴,把秦佩蘅或是金巧萍的事情明明白白捅出來,可如詩說了一大番話,都僅僅圍繞著酒壺的機關,半分都沒有談到是誰提議用這個酒壺,或者又有誰去問過她酒壺如何使用的。

「之前如詩姑娘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怎麼,在皇上和皇後娘娘面前反而要騙人了?」

她用低聲威脅這如詩。

後者一派平靜,道:「張小主此言差矣。奴婢自然是知道多少,就說多少。」

郁青瑤坐在主位,看著下面眾人各懷心思蠢蠢欲動的狀態,有些不耐煩。

「皇上,好端端的後宮讓臣妾打理成了這副模樣,都是臣妾的罪過。」

韓靖雲卻不以為意,他看了一眼正在出神的薛灧然,又掃視了張、金、秦、陳等人,開口到:「朕聽了這麼久,你們各執一詞互不相讓。這樣吵下去也沒有個盡頭。不如這樣,朕一個一個問你們,你們就該像如詩一樣,知道多少,就說多少。」

眾女紛紛應諾。

「首先,有誰知道為何慎刑司要來緝拿宮女小桃?」

韓靖雲換了一個舒適的坐姿,略含笑意地開口。

「婢妾知道。」金巧萍搶著回答道:「宮女小桃被薛貴人買通,萬壽節那日在酒里做了手腳,黑衣衛要拉了她去審問。」

「那金寶林為何又跪在此地向朕請罪?」

他繼續發問。

這回秦佩蘅倒是佔了先機,她思索片刻,答道:「定是張氏心裡有鬼,明明和自己沒有什麼大關係也還要哭哭啼啼表示一番,莫不是準備賊喊捉賊?臣妾那一日可是有人證來證明她鬼鬼祟祟經過茶水間呢。」

「婢妾沒有,婢妾只是希望黑衣衛快些將小桃帶走,好還瓊華宮上下一個清靜。」金巧萍說著說著,又帶上了哭腔。

「第三,張寶林又為何要趕來瓊華宮?你是沖著朕來的,還是沖著秦妃來的?」

韓靖雲沒有理會金巧萍,反而轉向了張丹桂。

「婢妾不敢針對秦妃,婢妾就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訴了皇後娘娘,娘娘嫌婢妾說得不夠清楚,想要當面來找秦妃再仔細問一問。」張丹桂轉了轉眼睛,低著頭回答。

「所以現在你們都在告訴朕,在酒里動手腳一事中,有嫌疑的是秦妃和薛貴人,雖然她們都矢口否認,甚至出言稱張氏和金氏兩位寶林也有嫌疑,並不是單純的出言指證,是不是這樣?」

韓靖雲的笑意越發濃了起來,拋出了一個總結性的問題。

金巧萍與張丹桂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秦佩蘅梗著脖子不願讓眾人大肆欣賞她的委屈。

薛灧然也沉默不言,但心裡卻也有笑意不斷蔓延。

「朕什麼時候說過,今天要查的是『下藥』?慎刑司要帶走宮女小桃,分明只是要審問她看管酒器不嚴,導致酒器遺失和打碎。你們一個兩個三個地哭哭啼啼,喊冤叫屈,都是在說什麼呢?」

韓靖雲說著說著,終於笑出了聲。

他站起身,繞著眾人踱步,繼續道:「萬壽節那一日的具體情況,包括酒被人動了手腳一事,朕並未公布出來,你們又是怎麼知道的?」

「自然是她們自己謀划的。」薛灧然聽得起勁,便脫口而出。

可話音剛落她就後悔了。一方面是後悔自己在這個時候出了風頭,一方面又後悔自己給皇帝捧了場。

韓靖雲饒有興緻地瞄了她一眼,看她一副想要咬掉自己舌頭的表情,便並不去搭她的話,於是轉身面向皇后,說道:「今日皇后也在這裡,後宮之事,自然要給你負責。趁著黑衣衛也已經到了,皇后想要怎麼審理這出鬧劇,便怎麼審理吧。」

郁青瑤伸出手,點了點在場的部分人,慎刑司的黑衣太監們得令,立刻就將金、張兩位寶林拖了出去。

秦佩蘅身邊也站了人,但並未對她做出什麼冒犯的動作。

她甚至也沒有擺出一副惱羞成怒的表情,而是恭敬地給皇後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娘娘顧全臣妾的臉面。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歪,就算真的開堂公審,也是不怕的。」

「如此最好不過。」郁青瑤冷冷道。

隨著黑衣衛的撤離,瓊華宮正殿里的人頓時少了一些。

她最後向薛灧然看去,眼神頗有幾分深意:「大薛貴人,皇上之前特意招呼過本宮,說是他能證明你的無辜,那麼本宮這一次也放你一馬。皇上給你了臉面,你千萬莫要辜負。」

薛灧然沒有想到輪到自己時,竟然有這樣的待遇,將信將疑地給郁青瑤行禮致謝,又同樣給韓靖雲行禮。

她心裡只恨韓靖雲這狗皇帝根本就是在拿她尋開心呢。特意喊了她來看這一場戲,還給她鍍了一層金,讓她在這後宮里繼續樹敵。

前世就是如此,今生也未例外。

可惜她沒有抬起視線,於是沒有看到,與此同時,韓靖雲望向她的眼神中有些許不理解,甚至是失落。

承熙三年的四月就隨著這樣的一場鬧劇而結束了。

薛灧然這輩子也已經滿了兩個月。

從女官,到御前宮女,再到寶林,然後是貴人,她雖說身份上和前世最初相同,可見識到的東西卻多有一些異樣。

整個後宮的風氣都是古古怪怪的。

雖然還是秦派與梁沈派在爭,可這手段,彷彿都退步了一些。

不過也好,這樣更能方便她逐個將她們擊破。

郁青瑤倒是比前世進步了不少,起碼在處事的效率上要好了太多。

不過兩三天的功夫,她就指揮者慎刑司將張、金兩位寶林審了個透徹,她們服服帖帖地招出了不少東西。

隨後她們都被一旨聖意貶為了最末品的選侍,遷到了皇宮西北角的濯雪台去住。那處宮殿的名字叫的好聽,其實本質上就是冷宮而已。

對宮裡的其它嬪妃,郁青瑤並沒有做出新的懲治,只是按照先前的安排,繼續通過嬤嬤們監督著各宮娘娘和小主的禮儀規矩。

秦佩蘅之前也是牽連進了那場鬧劇的,沈聽雨平日和金巧萍交好,在那天之後也被召到坤平宮問過話,可她們後來也安安穩穩,不賞不罰。

關於張、金二人到底為何被打入冷宮一事,郁青瑤並未在明面上告訴宮裡剩下來的眾人。

但是薛灧然覺得很多人大概也打聽到了其中的一些內幕。

比如活血昇陽的藥物是張丹桂提供原材料,金巧萍配製的;比如她們兩個在最後誣陷旁人之時出了一個分歧,直接導致計劃破裂;比如她們兩人也為了誰能得到皇上的寵幸而爭執過。

不過這都是私底下的猜測,薛灧然知道的真相比這些還要多一些。

因為韓靖雲親口告訴了她一點。

「別人的爭鬥竟然牽扯到了你頭上,朕……代替她們給你陪個不是。」

進入五月之後,韓靖雲的政務繁忙了太多,幾乎不再流連於後宮,甚至晚上都直接宿在了御書房。

不過他重新點名讓嬪妃伴駕的時候,第一個就找上了薛灧然。

一開口就讓她完全不知怎麼接話。

「皇上太抬舉嬪妾了。」

薛灧然自從那夜噩夢之後,想起了太多原本忘卻的往事,於是短時間之內根本不想再見到韓靖雲。

但人在宮中,哪裡由得她做主?

她能做的暫時也只有拚命壓制住自己的情緒,扯出假得不能更假的妖嬈笑容來面聖。

韓靖雲見她一臉不冷不熱的模樣,也開始沒話找話了起來。

於是便透露給她一些那日春藥事件的真相。

張丹桂失寵已久,金巧萍也不得聖意,於是兩個人就合謀弄出了春藥一事,借著秦佩蘅的手,把做過手腳的酒喂進了他的嘴裡。

他當時就發現了異常,以為是秦佩蘅做的好事,便憤然離場。

這時候張、金二人其中一個再接近他,估計都能順理成章得到寵幸。

至於下藥一事,當然就該推到秦佩蘅身上,如詩和小桃都是準備用來誣陷她的人證。

可是偏偏,她們不小心把薛灧然扯了進去。

薛灧然之前想得也沒錯,正好就是金巧萍指甲上沾著的藥粉擦在了酒杯缺口上,讓她喝了下去。

隨後金巧萍發現她成就了好事,嫉妒不已,就枉顧之前和張丹桂的謀划,把責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嘖嘖,蠢成這樣也不容易。

薛灧然聽完這些,並未做出什麼表示。

韓靖雲只當她在繼續生氣。那一日歡好之後,她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哭得不成人樣,想必是生了他的氣的。

雖然這是一個意外……但他也不是沒有責任。

「愛妃莫要生氣了,不如你提出要求,讓朕來賠罪?」他想了想,說道。

「那嬪妾要那天見到的如詩姑娘到身邊來貼身伺候。」薛灧然完全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可是君無戲言,他說提出要求,她便不會客氣:「婢妾看她心思縝密,言行得體,真是舒心。而且她在司制房當差,知道各種奇奇怪怪的機關玩意。那下次嬪妾一定不會被別人這樣可笑地算計了。」

韓靖雲一開始估計她會獅子大開口或是乾脆閉口不談,這回聽她說得這樣仔細,自然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繼續和衣與她安安靜靜共眠了一晚。

第二天,她剛剛伺候他梳洗更衣上朝,如詩便被調到了邀月閣。

薛灧然把另外三個大宮女都喊了過來,看著她們四人站成一排,覺得有些恍然。

「現在我身邊的大宮女都補齊了,正好把你們的名字都統一起來吧。」她定了定神,說道:「如詩改了雋詩,白梅改了婉詞。華歌、雅賦的名字前頭就起好了。這樣正好湊齊詩詞歌賦四個。」

眾女紛紛拜謝。

薛灧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打起精神,開始了新的一天。

這會兒……她的日程總該步上正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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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不是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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