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陽光斜照在隨風晃動的米色窗紗上，透過之間的空隙能夠看到高聳入雲的魔法尖塔輪廓。環繞在它周圍的是不需要支撐的蛇形走廊，宛若正在遊動的藍色緞帶。

這大概這是魔法的威力。

奧羅拉安靜地坐在窗前的軟凳上，手裡擺弄著剛戴上的珍珠手鏈。女僕在她身後用蝴蝶結折騰著髮捲。

她正煩惱著每天將自己困在家裡的才藝訓練，她想把這些寶貴的時間用在葡萄酒以及相關調查上。當務之急，是必須說服費恩太太，女人不嫁人，也可以獨立生存。然後，才會有更大幾率說服奧羅拉的父親。

費恩太太挺直腰板在一旁述說著這一天的安排：「我已經讓瑪麗找出幾條合適的長裙修改上面的花邊。兩天後，商會會長提亞斯和他的夫人在宅邸舉行舞會。這是你生病以後重返社交場的第一場舞會。今天上午可以練習一會舞步。下午，英格爾小姐會來拜訪。」

看著遠處的高塔，她並沒有馬上回應。經過短暫的思考後，她指著塔的方向向費恩太太說道：「女人一定要進入社交場，如同挑揀最美觀的蘋果一樣選擇自己的丈夫？就不能像維維安女士1，擁有自己的職業，獨立生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家庭教師像是終於等到這預料之中的話，立刻抖擻精神：「請允許我幫您回憶，在您小的時候，接受過魔法學院的測試，並沒有通過。」

「我想表達的是，即使不成為魔法師，我也可以選擇獨立生活。」

「作為一位柔弱的小姐，您沒有任何保護自己的能力。怎麼應付來自社會的繁雜和危險。更何況，戰爭離我們並不遠。如果海山城一但被襲擊攻破，誰來保護你。」

好吧，她沒有把這件事情算在內。實際上在她落入水中的半年前，海山城已經發生過暴動。石匠工會開展了建造新海山城的工作，當他們將一座氣勢磅礴和雄偉的城市展現在人類面前時，那些貴族老爺卻鬼迷心竅般拒付工資。

憤怒的工匠們率領一眾工人發動武裝起義，再然後還成立了維基兄弟會，勢力遍及海山城周邊的城鎮。不過他們的報復方向越來越偏離初衷，通過霸佔礦藏，偷襲農場甚至打劫行人來聚斂財富。雖然不久前，海山城的貴族們宣稱已經抓住了暴｜亂分子以及頭目，但是真實情況如何，就未可知了。

奧羅拉站起身，堅定地看著費恩太太，手不由自主捏住扇柄：「如果真出現那麼糟糕的情況，我可以提前雇傭保鏢。」

「得了吧，如果遇上真正的危險，他們自己逃命都來不及，還是找一位紳士作為丈夫來照顧您。戰爭的事情交給男人們。」家庭教師滿意發現自己可以成功反駁。

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搖著羽扇：「即使有了丈夫就能保證他一定會保護我？說不定，他也會提前逃跑。」

費恩太太一合掌說出最後的結論：「所以，我們要擦亮眼睛，找到一位誠實可靠，品格高尚的紳士，這也是我希望您能多參加社交活動的原因。」

為費恩太太的的口才點贊！話題又被重新繞回來。不過她並沒有氣餒，對於費恩太太這種年齡的人來說，改變一直保有的觀念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她必須拿出更有說服力的例子或者表現。

不過現在所待的世界並不是處在一個和平環境。那麼她的計劃到底能不能實現，還是說在等待父親安排嫁人和自己主動找個看得順眼的人嫁過去里挑其一？

作為曾經擁有自己喜愛事業的獨立女性，她並不排斥愛情和婚姻，但前提是對方能和自己能夠進行心靈的溝通。而現在她的處境，她實在沒辦法讓自己相信，能夠在短時間內尋找到那位mr.right。

重新將目光向窗外遠眺，一隻黑色的鷂鷹劃破天空直上雲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努力，絕對不會放棄。

很快到了下午，英格爾小姐應約來訪。簡妮英格爾是奧羅拉一同長大的朋友，家裡開著海山城中最大的服飾店。

綠茵茵的草地周圍用半人高的淺色籬笆圍了起來，上面爬滿了粉色薔薇，靠近小樓前的地方架起了白色涼傘。簡妮慵懶地靠在躺椅上，旁邊的圓形小桌放著兩杯紅茶，褐色的濃稠液體上氤氳著淡淡白霧。

她拈起精緻骨瓷杯，一口氣喝光了裡面的液體，然後瞪向旁邊的女伴：「我從沒發現你是那麼的熱愛書籍，以至於我來拜訪你，你都可以帶著該死的它。」

「親愛的，注意你優美的儀態。」奧羅拉將手中的遊記放在桌子上，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你想聊點什麼？」

快速進入身體的溫熱飲料讓她渾身燥熱起來，簡妮用力搖著摺扇：「半個月後，安斯洛公爵要在王宮裡舉辦舞會，為了奔赴前線的新晉聖騎士們。」

「可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只有那些大人物們或者貴族家的小姐才能拿到邀請函。」奧羅拉微蹙眉頭，她想起費恩太太提到兩天後的舞會，於是提醒到：「提亞斯夫人的舞會不是後天舉行嗎？說起來我的很多衣服都不合適，它們都小了一寸。」

「戴蘭向我保證一定會拿到邀請函。」簡妮的褐色眼眸彎的像月牙，「提亞斯夫人的舞會，戴蘭不會喜歡。他一向對經商毫無興趣。我正好可以留在家裡準備好禮服。現在從對面大6來了一批經過聖水浸泡過的絲綢，用它們做禮服一定很棒。」

戴蘭普林斯是普林斯男爵的次子，無法繼承爵位，本身也資質平庸，於是男爵準備為他挑一個嫁妝豐厚的商家小姐做妻子。希望能擺脫暴發戶名頭的海山城商戶們涌動起來，最後英格爾先生以自己女兒兩萬金幣的嫁妝勝出。

「不過，即使我不去參加，也知道最近商會裡最炙手可熱的單身漢。我猜，他就是范寧先生看中的對象。」她一副神秘兮兮的眼神看著奧羅拉，「你不是抱怨范寧先生要找一個合作對象聯姻。這次你可以好好觀察一下。」

奧羅拉瞟了她一眼，用沉默表示不感興趣。她現在對可能出現的准未婚夫提不起心思來關心。

簡妮揚起眉毛，她已經察覺到奧羅拉自落水后便變得異常安靜，像是變了一個人。不過她能理解失戀的心態，於是卯足勁打算讓這位可憐的姑娘快活起來。

她站起身，吩咐她的隨身侍女去自家店鋪，然後回過頭開心地勸誘奧羅拉：「我讓他們帶著最新的衣料和花邊過來，還有衣服的圖樣。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說不定你也有機會拿到邀請函。得快些將禮服準備起來。時間不多。」

「告訴我，剛才你想起什麼，為什麼我會收到邀請函？」

「傑拉德沃爾特！」簡妮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和我們一塊長大的鞋匠兒子。」

她茫然地回憶起奧羅拉的人際網，臉和名字時不時發生錯位，最後只能故作平靜說道：「我想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不過我想提醒你，沃爾特已經是一家鞋店了。」

「那不重要。雖然他比我們年長几歲，可以一直比我們矮小。」說道這裡，簡妮忍不住用扇子遮住嘴大笑起來，「請原諒，我實在忍不住。每次被人欺負，都是你找來小鄧肯將他們打回去。沒想到他後來竟然成為聖騎士，加入白銀之手騎士團。」

她的語氣變得慎重而夢幻：「那可是白銀之手。」

奧羅拉沒法理解她對白銀之手騎士團的莫名崇拜，不過她已經想起昨天在圖書館遇見的騎士以及偶爾回想都會心驚肉跳的誓言。她硬著頭皮說道：「我還是沒弄懂這與邀請函有什麼關係。」

簡妮頗有深意的瞟了一眼奧羅拉，又確定費恩夫人和女僕們已經離開，立刻小聲說道：「我知道，你對小鄧肯的愛蒙蔽了你的眼睛，都感受不到其他人對你的態度。」

「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她立刻澄清。

女友滿意地微笑：「你做的很對。之前我也說過你們不可能長久。你們的身份差別太大。即使他能成為魔法師，那也是多少年以後的事情。讓我們在說回沃爾特騎士。也許你沒有注意到，可是我早發現他對你的態度不一般。」

她一時沒法反駁，只能低著頭玩弄著扇子上的花邊。

「不過你可別因此而對他另眼相看，我可是熱切盼望你能在舞會上認識一位真正的貴族，如果他能主動向你求婚，那麼范寧先生一定會同意的。」

奧羅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少女：「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一個人太孤單，想找個人作伴。那些夫人小姐們表面清高，背著人各種說法。無非就是覺得商人不夠體面。」簡妮走到陽傘外面，迎著和緩的陽光，舒展雙臂。

「與普林斯先生結婚，你真的不後悔。我知道，你和他並沒有多麼深刻的了解和交往。」

「為什麼要後悔，他帶給我體面的生活，參加盛大的舞會，結識到令人敬仰的人物，以及我所喜愛的有歷史沉澱的珠寶，古董。」她一眼看到自己的侍女已經返回，「不說這些，他們帶著布料進來了。」

費恩太太指揮著裁縫和侍者將送上門的布料擱在會客室里。進入房間的奧羅拉立刻被各種花邊，手套，羽毛，帽子迷花了眼。簡妮接過裁縫送來的衣服最新款式圖樣，然後吩咐她們先替奧羅拉量尺寸。

「先將一星期後的舞會需要的禮服做出來，」她快速吩咐著女裁縫，然後又沖著奧羅拉說道：「親愛的，過來看看現在最時興的款式，可不能被人笑話了。你喜歡哪種袖子和花邊？裙擺可以做大一點，這樣跳舞的時候才能旋轉地像盛開的花朵。」

站在一旁的費恩太太十分高興，她激動地說道：「英格爾小姐一定要常來拜訪我們小姐。多交流才藝和流行的裝扮才是小姐們最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