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指劍客
血火老怪一聲暴吼:「敢傷我主母!」暴吼聲中,雙掌齊翻,兩道駭人掌風排山倒海般向絕色女子捲去!
與此同時,麻嫂亦已向絕色女子搶殺而上!
絕色女子沒有必勝的把握!更知若是要殺了蒙敏,勢必來不及抵擋血火老怪的駭人攻勢!
一聲嬌笑,她的身形突然飄起!她竟然鬆手放了自己的兵器:金針銀線!
但就在她如輕羽般飄身而起的同時,本是纏在蒙敏腳上的絲線突然散開,並且如同富有靈性一般連針帶線繞過蒙敏的腿部,向上標射!
絕色女子身在半空,伸手一抓,已將她的金針銀線抓在手中!
她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得到骨笛,而不是為了殺人!
此時蒙敏、麻嫂、血火老怪可能會聯手對付她一人,她沒有取勝的十足把握,既然如此,不如撤身而去!
就在她的身軀即將由屋頂那個大豁口穿飛而出之際,倏聞一個寒意森森的聲音響起:「沒有人可以活着離開客棧!」
本是疾掠而上的絕色女子突然如隕石般急墜而下!
屋內所有的人都被這意外變故駭了一跳!
絕色女子落地之時,臉色已一片蒼白!卻不知是因為心中驚駭,還是已受了內傷!
血火老怪神色一變,反手一掌,離他尚有數尺遠的屋內惟一一盞燈應聲而滅,屋內頓時漆黑一片!
同時以他那獨特得如同金屬之鏘鏗聲音道:「幽求,你違背當年諾言而現身,可知下場如何?」
蒙敏心中一動,暗忖道:「原來一直在屋頂上的白衣人果然就是所謂的幽求!卻不知他與血火老怪關係如何?」
這時,只聽得屋頂上那冷如冰霜般的聲音道:「哼,你不過一個僕從,也敢直呼我名?第一個該死的便是你!」
頓了一頓,又道:「婁巧衣,你師父不過是一個淫婦,卻惑亂風宮,毒害我祖母,並逐我出宮,你的下場必定是最慘的!」
絕色女子咬牙道:「你敢沾辱風宮宮主?」
卻聽得血火老怪「呸」了一聲,道:「她算什麼宮主?不過是老妖婆而已!」
看來幽求所說的「婁巧衣」便是絕色女子之名,風宮宮主便是婁巧衣的師父。幽求、血火老怪與風宮宮主之間似乎有一段恩怨!
幽求輕笑一聲,道:「罵得好!就沖這一點,我要讓你多活幾年!」
看來他對風宮宮主之恨極深,血火老怪不過只是罵了她一句而已,竟使幽求願饒他性命!
不料血火老怪又是「呸」地一聲,道:「幽求,你不但不守當年諾言,反而要對幼主、主母不利,我與你自是勢不兩立!」
沒想到他性情古怪,倒也剛烈,蒙敏對他不由有了些好感,卻不知他所說的「諾言」指的是什麼。
幽求哼了一聲,道:「大驚、小怪,你們兄弟二人不過是跳樑小丑,也敢窺視風宮神器?」
蒙敏乍聽「大驚、小怪」,還道幽求另有話語要說,沒想到他所說的「大驚、小怪」不過是那巨漢與侏儒的名字而已!不由又是驚訝又是好笑。一想,卻又覺這名字頗為貼切:高大者驚人,矮小者古怪,故謂之大驚、小怪。
小怪怪笑一聲:「幽求,據說你本是以劍為兵器,後來卻已十指齊斷!一個沒有手指的劍客又怎能成為劍客?活在世上不過丟人現眼而已,不如讓我弟兄倆將你打發了!」
「哈哈哈!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便讓你明白無指劍客是如何殺人的!」
話音甫落,一道白色的人影已由屋頂的豁口處飄然掠進!
幾乎便在同一時間,幾道勁風同時向這豁口處疾襲而去!
顯然,眾人在心中已不由自主地將幽求視作公敵,惟有眾人齊心對敵,才有可能活下命來!
攻襲那白色人影的有血火老怪的一記「赤血遍野」,有絕色女子的一針一線,有蒙敏手中的一截斷劍!
「蓬」地一聲暴響,三個人不由自主地被生生震退!
其中以蒙敏退出最遠!因為她手中斷劍甫出,突然又斗然折回,向她疾射而至,甚至其速比方才她射出時更快!若不是她見血火老怪等人對幽求似乎頗為忌憚,所以心中也已有所戒備,眼見斷劍倏然反射,立即閃讓,稍慢只怕已為之所傷!
而血火老怪卻覺一股奇大無比的勁力反震而回,頓時只覺氣血翻湧,一口逆血直涌喉底,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狂噴而出!
對方的功力顯然是高得駭人聽聞!
再看婁巧衣,其情形也好不了多少,那枚金針竟已彎曲!她那嬌美容顏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好在這是在黑暗之中!
血火老怪方才滅了屋中的燈火,為的就是避免眾人處於敵暗我明的不利之境,沒想到雖是在黑暗之中,幽求對屋內情形仍是洞若明燭,轉瞬間逼退三人之後,仍是徑直直取大驚、小怪!
是否因為他劍客的尊嚴絕不允許他人冒犯?所以當小怪出言相譏時,他立即將大驚、小怪視作他首先要除去的人?
就在幽求攻向大驚、小怪的時候,婁巧衣心念一閃,正欲藉機遁身而走!
不料血火老怪似乎早已窺透了她的心思,就在她心念甫起之時,他已暴吼一聲:「除非留下骨笛,否則休想離開!」
婁巧衣暗自恨得直咬牙!對血火老怪一人她倒無甚懼怕,但一旦被血火老怪攔下,幽求就定會追殺而至,而幽求早在數十年前便已是絕世劍客,她又怎敢造次?
當下她冷聲道:「老怪物,你不怕死,莫非我就怕了不成?我倒要留下來看看無指劍客是如何使劍的!」
此時最緊張的莫過於麻嫂。小木尚在大驚、小怪手中,幽求悍然攻向大驚、小怪兄弟二人,會不會殃及小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黑暗中誰也看不清幽求是如何出手的,只能感覺到一條白色人影快如鬼魅過空般向大驚、小怪兄弟那邊射去!
隨後便聽得一聲悶哼,「砰」地一聲巨響,地面隨之猛地一陣震顫!
是人體倒地的聲音!
除了如鐵塔一般的大驚之外,沒有誰的軀體倒地時所發出的聲音會如此驚人!
難道幽求一招之下,便已擊敗了大驚、小怪?
果真如此!
因為緊接着眾人突然感到空氣中的血腥之氣格外濃!濃得化不開!彷彿屋子裏堆滿了古舊的長了綠銹的銅錢!
屋內的空氣頓時顯得似乎稀薄了許多!一種無形的壓力壓迫着每一個人的心靈!
一聲極為凄厲的怪笑划空而起!
笑聲已凄厲得不再像是笑,如同鬼哭神號般,懾人心魄!
是小怪的聲音!
藉著從屋頂那豁口處投下的淡淡星光,眾人驚愕地發現一團黑影向幽求射來!
這並非小怪的身影,而是小木!
情急之下,小怪竟將小木擲出,向幽求投去!他要以小木幼小的生命為代價,為自己贏得時間!
麻嫂神色大變!巨大的驚愕一下子吞噬了她的靈魂,使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可怕的變故!
蒙敏也是心中一沉,一股涼意自心底直透全身!
一道幽亮的光芒毫不猶豫地向小木的身軀迎去!
幽求的雙手十指真的廢了嗎?若真的如此,他的驚世劍芒又是如何發出的?
所有的呼吸在幽求向小木施以辣手之時陷於停頓!
小木的幼小生命已沒有人能夠保全!蒙敏以一種極為悲憤的心情等待着那慘絕人寰的一幕發生!
但——
事情的發展卻遠遠出乎眾人的意料!就在那道光芒即將扼殺一個幼小生命的那一瞬間,突然停住了!
彷彿就如天上划空而過的流星突然停止般那麼不可思議!
沒有任何外界的力量封擋幽求的一劍!是幽求主動地收住了自己的劍!
一個沒有十指的人能發出驚世之劍本已不可思議;而他能夠在極短的瞬間突然凝住自己奔雷般的一劍,更是不可思議!
變化來得太過突然,以至於當眾人剛反應過來時,小木已被幽求夾於他的腋下!
麻嫂「啊」地一聲輕呼,身子一軟,幾乎倒下!
她所有的靈魂、神經都已為小木的安危而高度緊張,緊張得幾近崩潰之際,小木的性命卻又奇迹般地保存了下來,麻嫂的心情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所以才有這種如同虛脫般的感覺!
無論接下來小木將要面對什麼,至少他還活着!
這才是最重要的!生命尚存,便總會有機會!
只聽得幽求高聲笑道:「好,太好了!絕世劍才,必可了卻我多年心愿!哈哈哈……」
他顯得極其激動,以至於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小怪正以驚人之速向他暴攻而上!
他的武功顯然還在他的二弟之上——否則大驚也不會對他那般言聽計從!
他胸前的銅鈴發出了一陣詭異至極的碰撞,聲音並不太大,卻能夠長驅直入人的心中!
眾人頓時萌生出心煩意亂的感覺!
小怪的身軀如此矮小,但當他向幽求疾襲而上時,卻有一股浩然勁氣如驚濤駭浪般向對手席捲過去!
誰會想到如此矮小的身軀內,會隱有這般驚世的功力?
幽求的劍在何處?
是否只有在他的劍出擊時,世人才能一睹它的風采?
沒有人能看出劍未出手時,劍會不動聲色地隱伏於什麼地方!
就在小怪那撼世勁力即將擊中幽求的身軀時,幽求的雙腿倏出!伴隨而起的是「錚」地一聲脆響,劍芒乍現!
幽求竟是以腿御劍!劍如同依附於他的腿一般,神出鬼沒的腿法使出了驚世之劍法!
小怪剛猛至極的一擊頓時被仿若可以擊破虛空的劍氣擊個粉碎!
銅鈴鐺一陣密如驟雨般的暴響!
而小怪的身子已如同被一根無形之線系著般飄起!
雙掌齊翻!無形勁氣由雙掌疾削而出!
「轟」地一聲,整個屋頂已被小怪如刀勁氣削得坍落而下!
又是一聲怪嘯,小怪的雙掌再次翻揚,頓時坍落的瓦礫如同被一張無形之網網住一般,無法四散逆射,如狂風暴雨般向幽求這邊傾灑而至!
聲勢駭人!小怪的身手極其不俗!
眾人只能聽見密集至極的碰撞聲,只能看見如亂鴉般鋪天蓋地當頭罩下的瓦礫!
不敢怠慢,眾人各展身手,衝天而起!
而此時幽求的身軀已如有形無質的虛幻之物般在穿掠如飛!
一陣金石相撞之聲響起!
瞬息之間,幽求右腿之劍已穿掠無數次!
他的左腳在一根正在下落的椽條上一點,人已如衝天之鵬般借力飛起!
當他的身形閃現於天空中時,赫然可見他右腿所依附着的劍身上竟串著十幾塊瓦片!
彷彿這些瓦片都是木製的一般!長劍洞穿而過,瓦片竟然不曾破裂!
好驚人的內力修為!
這時,在他的下方一陰暗處響起銅鈴之聲!
幽求目光一閃,右腿一震,劍上所串著的瓦片立即以內家真力激射出去!
所取的方向正是銅鈴鐺響起的地方!
受狂猛勁力所激涌而出的瓦片破空之聲奪人心魄!
一聲怪笑,一個瘦小的身影已從另一個角度掠空而起!
小怪刁鑽精靈,竟使了調虎離山之計,故意以銅鈴鐺的聲音吸引幽求的注意力,而事實上他早已將銅鈴解下!
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為自己爭取儘可能多的時間!
他的計謀無疑是很不錯的。
可惜,他的對手是幽求!幽求突然像流星一般長泄而下!
其速驚人!一根椽木此時尚未完全落地,幽求的身子后發先至,雙腳如蜻蜓點水般交替踏於木椽上!
「砰」地一聲,椽木便如一根巨大無匹的劍般划空而出!它所攪起的「劍氣」浩然無匹!
小怪正暗自慶幸自己僥倖設計得以脫身時,忽覺身後冷風急襲而至!大驚之下,不及轉身,身形一躬,雙腿倏然反踢!
驚心動魄的骨骼斷裂聲頓時響起!一撞之下,他的雙腿竟被生生震斷!與此同時,木椽亦被他踢得倒飛而回!
慘呼聲中,小怪向客棧後院直墜過去!
未及落地,一個人影突然由斜刺里閃出,一縷冷風掃向他的咽喉!
小怪已感覺到了,但他已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喉間一痛,慘叫聲戛然而止,一股鮮血自他的喉間標射而出,他的真力亦與之一同散失得無影無蹤!
他那瘦小的身軀終於倒下了。
取他性命的是麻嫂!麻嫂先於他落在院中,當麻嫂見小怪受傷跌落時,想起是因為他才使小木落入幽求手中,心中恨意頓生,順手摺下一段竹子,直取小怪,小怪重創而墜,一時根本無法反抗,立時被麻嫂一招斃命!
這時,蒙敏、血火老怪、金針銀線婁巧衣也落在了院中!
而那一對美婢,大概已不可能生還了。
幽求那白色的身影終於飄然落下!落地之時,他的劍已不知歸於何處!
小木仍在他手中,毫髮無損!
麻嫂心亂如麻,不知幽求為何要挾制小木。以她的武功,要想從幽求手中奪回小木,而且不傷及小木,可謂難比登天!她之所以能夠不出招而使俊少年知難而退,並非因為她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議,而是因為她所練的劍招有震古鑠今之不可一世的氣概!
即使她沒有領悟到那驚天地、泣鬼神之一劍的一半精髓,即使她的內家真力與她的劍法根本不相匹配,那一式的氣勢強盛仍是到了震攝人心的地步,只要見到那一劍之形,就已令人心驚肉跳!
所以麻嫂面對俊少年時遲遲沒有出手——只要一出手,對方便會看出她的真正武功並沒有她的劍勢那般渾然天成、無懈可擊!
但麻嫂又絕不會因為對手的武功太高而放棄營救小木的機會!
她以她獨特的嘶啞聲音道:「閣下為何對一個孩子出手?我們母子並無意介於你們的紛爭之中!」此時她的言行已完全與武林中人一般無二,全然不像是一個村婦。
她的語氣儘可能放得松馳些,她擔心一語有失,會為小木帶來可怕的災禍!江湖中人對他人性命總是不會看得太重。
蒙敏亦道:「不錯,閣下所要的骨笛在何人手中,閣下自是明白。以閣下的武功,要想取得骨笛絕不困難……」
一邊說着一邊暗中觀察幽求。她發現一時竟很難判斷出幽求的年紀,只見幽求已是滿頭白髮,但他的容貌卻顯得頗為年輕,至多不過四旬,而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傲然佇立,若從背後看他,定會以為他只是個年輕人!
可他那驚世駭俗的絕學卻非有一甲子以上的修為無法達成!
蒙敏很是疑惑。
望着淡淡星光下幽求那傲世身軀,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期然地又爬上了蒙敏的心間!
只聽得幽求道:「這娃娃可助我了卻多年夙願,是我苦苦尋覓數十年的上上人選,我怎會放棄他?跟隨我之後,他必會成為絕世劍客,這可謂是他的造化,你們又何必為他擔憂?」
要一個人將他追尋了數十年,方好不容易得到的人或物放棄,會是何等艱難!
可他為何要花數十年時間來尋找小木這樣的人?
難道小木身上有何獨特之處不成?
乍聞「絕世劍客」四字,不知為何,麻嫂的身子猛地一震,眼中有極為複雜的光芒閃現!
她喃喃自語道:「絕世劍客……即使成了絕世劍客又如何?」
她的目光咄咄逼視着對方:「閣下以腿御劍,劍道修為可謂驚世不凡,可閣下是否活得很開心?」
她的言語間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索愴然之感,讓人一聽,不由心震!
幽求目光一閃,臉上有了複雜奇怪的表情!他的神色告訴眾人:麻嫂的話對他觸動頗大!
麻嫂繼續道:「我身為人母,並不希望我兒能成為絕世劍客,閣下又何必強人所難?恕我直言,閣下大概也並不相信能成為絕世劍客便是一種幸福,是也不是?」
幽求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他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
然後,他的瞳孔慢慢地收縮,有一種逼人光芒由他的眼中射出,他緩緩地道:「從來沒有人如此對我說話!」頓了一頓,他像是自語般地道:「絕世劍手,天下無敵,難道還不開心?還不幸福?」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哈哈哈,絕世劍客,自是開心得緊,幸福至極!」
到後來,他竟是仰天長笑,笑聲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愴然之感!
眾人驚愕地望着他。
笑聲倏止!
他的臉色已完全恢復了平靜——或者說恢復了他的冷漠與肅殺!
他望着麻嫂,一字一字地道:「我會記住今夜你所說的話,但我仍要殺了你!因為我要讓你的兒子恨我!惟有心中有恨,他才能成為絕世劍客!」
麻嫂靜靜地聽着,誰也不知道她此時在想些什麼!
猙獰肅殺之色浮現於幽求的臉上!
起風了!夜風中有淡淡的血腥之氣瀰漫飄散!
麻嫂忽然以夢一般的聲音低聲道:「又是一個有風的夜晚……」
她的聲音很低,但卻已一無遺漏地送入每一個在場之人的耳中!每個人都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就在這時,金針銀線婁巧衣突然掠起!
她已看出幽求的殺機,所以她要藉機抽身而走!
骨笛在手,已沒有什麼值得她留下的了。
她的輕身功夫着實不弱!彷彿已可御風而行!
一聲冷哼,幽求身形亦起!他的腋下挾著小木,速度竟絲毫不比婁巧衣慢!
兩個人影如兩縷輕煙般向東南方向飄射而去!
麻嫂一驚之下,隨之而起!小木在幽求手中,只要她有一息尚存,幽求就是去天涯海角,她也要捨命追尋!
蒙敏不能對麻嫂之事置之不理,她亦隨之而起,但她的右腿已受了傷,速度明顯慢了一些!
血火老怪既然一直將她稱為主母,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眾人先後掠出客棧,本是喧鬧嘈雜的笛風客棧頓時變得安靜了!
△△△△△△△△△
金針銀線婁巧衣將自己的功力已提運至極限!
在今夜行動之前,她已知道在今夜下手的人並不止她一個,但同時她也相信合她與易傳的武功,今夜之舉,幾乎可以說是萬無一失的。
孰料已銷聲匿跡數十年的幽求會在今夜突然出現?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幽求十指皆斷之後,仍有驚世駭俗的武功!
不消片刻,她已在小鎮之外!
但幽求與她之間的距離已越來越近!
當她剛剛掠過一片蘆葦叢之後,突然聽得身後有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
而且不僅是一處!似乎在她的身後已同時有千百柄利劍向她刺來!
劍勢漫天!
婁巧衣神色大變!
未等她反應過來,漫天劍勢已如天羅地網般當頭罩下,她身軀的每一寸空間都已為這可怕劍勢所籠罩!
婁巧衣的身形頓止!與此同時,她已發現向他襲殺而至的並非利劍,而是無數的蘆葦杆子!
只是每一根蘆葦杆子都挾有銳利勁風,它們的殺傷力絕不亞於尋常人手中的利劍!
無數蘆葦杆子便如同一張劍網,以各種速度、角度、力度向她罩下!
婁巧衣雙手倏揚!
數十道銀色的光芒同時暴射出手!銀色的絲線在瞬息之間已交織成一張銀色的光網!
劍網與銀色光網倏然相接!
隨後便聽得一連串的碎響聲,無數蘆葦桿眨眼之間已在銀色絲線織成的光網中被絞得粉碎!
一股青草般的氣息頓時瀰漫開來!
金針銀線婁巧衣的一式「天衣無縫」,已把對方攻勢化為烏有!
但一道白色的人影已如流星划空般閃掠而至!
幽求飄落於婁巧衣身前!他能在瞬息之間,以自己的劍削斷蘆葦叢中的蘆葦,並化作一張獨特的「劍網」,所有的動作,幾乎是在他掠過蘆葦叢上空的瞬息間完成,其身手之快,駭人聽聞!
他露的這一手絕學並未指望憑它便一擊得手,他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阻擋婁巧衣的去勢。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婁巧衣心中一沉,心知今夜與幽求之間惟有一戰了!
心中主意拿定,她反而鎮定下來,與幽求直面正對,暗中則凝神戒備,隨時準備與幽求一拼!
幽求聲冷如冰地道:「你師父害我斷了十指,我要讓她為此付出百倍代價!我要讓她明白沒有十指的幽求一樣可怕!」他的眼中有了一種瘋狂光芒:「而你的死,便是她要承受的第一份痛苦!」
話音甫落,右腿倏然掃出!
沒有光芒閃現!
但卻有漫天劍勢!
因為,他的腿本身便如同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一般!
婁巧衣頓時花容失色!
她已見識了幽求以腿御劍之劍法,知道他失去十指之後,武功仍是高得不可思議!
而現在,她才明白事實上幽求的武功,比她在笛風客棧中所見到的還要高出許多!
在那一剎間,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她師父曾說過的那句話,其師說當年沒有設法殺了幽求,而只是斷他十指,也許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
當時她頗不以為然,因為她師父的武功已至通神之境,又何需擔憂一個十指已斷的劍客?
現在她才相信師父的擔憂並非全無道理。
幽求以右腿的攻擊化作驚人劍勢,直取婁巧衣!婁巧衣一怔之下,兩袖間已有無數的金針銀絲暴射而出!
她的身上似乎隱有無窮無盡的針,無窮無盡的線!
數以百計的金針銀線結成錐狀,而這「錐子」的「錐尖」便是數百枚金光閃爍的細針!
聲勢驚人,破空之聲如裂帛!「錐尖」徑直迎向了幽求的右腿!
但她的金針銀線終是輕巧之物,又如何能攻破對方堅如氣牆的無形勁氣?
就在金針與對方右腿迅疾接近的時候,婁巧衣一聲清嘯,雙腕一震之下,數百枚金針突然與銀絲相分離,暴散開來,由各個角度直取幽求周身大穴!
這才是她的真正殺着!
幽求本是迅如奔雷般的右腿突然疾收,身軀以自己左腿為中心,疾然旋走!
他的身形之變化,已完全超越了正常人所能及的動作!
他的滿頭白髮隨着他的動作飄飛而起!
在婁巧衣看來,此時他的白髮赫然已成一柄白色的利劍!
白髮飄揚飛灑!
漫天金針突然化為烏有!
婁巧衣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這一刻,幽求頭上白髮倏張!
金芒乍現!卻已是向婁巧衣那邊倒射而回!
但婁巧衣手中還有銀絲!金針反射之時,婁巧衣的身軀已暴旋而起!
那數以百計的銀絲頓時隨着她的身軀飛旋,因凝有她驚人內力,銀絲赫然又在她身側組成了一團光幕!
所有的金針悉數被擋住!
但與此同時,幽求的身形已如鬼魅般長軀而進!
他身上的劍似乎無處不在,但又不能看見任何一柄劍!而他身子的每一部分似乎都可以使出凌厲劍法!
所以,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是怎樣揮出他致命一劍!
婁巧衣也不知道!她所做的只能是把自己的武功發揮得淋漓盡致!
身形未落,婁巧衣清嘯一聲,瞬息之間已將自己體內真力提運至最高境界!
幽求只聽得「沙」的一聲響,那聲音很像是一件衣物被生生劃開時的聲響!
隨後便見無數絲線由婁巧衣身上射出!
而她的外衫在那一瞬間已化為烏有!
原來,她的整件衣衫便是由無數「金針銀線」組成!只不過因為做工極其精巧,外人根本看不出它其實便是數以千計的「兵器」組成!
化衣成招,不愧有「金針銀線婁巧衣」之稱!
數以千計的金針銀線如同無數飛蝗般飛舞穿射,組成了一幅綺麗而詭異景象!
此時,婁巧衣已只剩貼身衣物,美艷逼人!她順勢側飛!
一聲長笑,幽求冷聲道:「老妖婆為何不把她的劍法傳給你?」
笑聲中,一道銀色光弧划空而出!
所有的銀線頓時斷開!
變幻無窮的金針銀線在一劍之下,竟悉數告破!
劍氣破空之聲未止,而是直取本欲借這最後一招的掩護抽身而走的婁巧衣!
婁巧衣知道幽求必定能化開她最後一招,只是她沒有料到對方几乎是在舉手投足之間便已破去了她的最後一擊!
所以,當一縷冰冷的寒勁穿胸而過時,她心中的寒意比劍鋒所帶給她的寒意更甚!
幽求靜靜地站在她的面前,不見劍在何方!
彷彿方才一劍穿透婁巧衣身軀的人並不是他!
恰好在這時,蒙敏、麻嫂、血火老怪匆匆趕至!
他們第一眼看到的是幽求與婁巧衣相對靜立着,極靜極靜。讓他們無法明白的是婁巧衣為什麼會隻身着貼身衣物?
遠遠地他們便已聽到了這邊的勁氣破空之聲,但此時他們為何默然相對?
麻嫂最關注的自是小木,眼見小木雖仍是被制,但暫無性命之憂,懸著的心這才稍稍落定!
這時,蒙敏輕輕地「啊」了一聲,因為她突然發現在婁巧衣的胸前有鮮血不斷地湧出,而婁巧衣的臉色則越來越蒼白!
終於,她的身軀如同折了翅的鳥兒一般,向後打着旋倒了下去!香消玉殞!
幽求幽幽地道:「你師父終是對我心存顧忌,所以她不敢把她最自詡的劍法傳給你,她擔心我會由你身上找到擊敗她的方法!」
頓了一頓,又道:「可即使她如此做了,我仍是能殺了她!」
他背向三人,好像是對婁巧衣說,其實卻是在喃喃自語!說完這些話,他突然伸出一隻腳來,向地上的婁巧衣掃去!
眾人大吃一驚,還以為他生性殘忍,連一個已死去的人也不放過!
不料他的腳尖只在婁巧衣身上一碰一勾,那支笛子便已飛起,正好插在他的腰間!
血火老怪厲聲道:「你是被逐出風宮之人,不配擁有風宮法器!」
「找死!」幽求的身軀倏然閃進!
血火老怪的武功已可躋身絕頂高手之列,但對方倏然發難,血火老怪堪堪反應過來,已覺胸口奇痛無比,沉悶一聲,已不由自主倒跌出去,鮮血狂噴!
他竟無法應付幽求倏然一招!幽求的武功果然是深不可測!
身形再晃,幽求回到原地,冷冷地道:「我沒有殺你,是因為我已說過會饒你一死!何況你的忠心也讓我很欣賞!」
血火老怪吃力地直起身來,嘴角猶自掛着血跡,他有些含糊不清地道:「幽求,你沒有資格擁有風宮……風宮法器!」
好一個倔強的老頭!自知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對方之敵,卻仍是死不改口!
幽求仰首狂笑道:「休說區區一件法器,便是整個風宮,我幽求也不曾放在眼裏!這破笛子我本毫不在意,既然你如此說,我就偏要佔有它,我倒要看看有誰能奈何得了我!」
言罷,又是一陣狂笑!
蒙敏忽然冷笑道:「閣下自認為憑自己的武功,可以睥睨萬物,其實我卻知道閣下心中也是頗為畏怯!」
語出驚人!
笑聲倏止!
幽求的目光冷冷地掃向蒙敏,道:「天下有何物何人可以讓我畏懼?」
蒙敏道:「你造訪笛風客棧,自然是有備而來的,你知道我夫君的劍法、武功都在你之上,所以你選擇了他不在的時候來此地,這是其一;其二,你來笛風客棧定有目的,但你卻說本無意於這骨笛,敢想而不敢說,自然也是畏怯;其三,你雖身手不錯,但卻始終不敢鬆開十歲稚兒,因為你希望他能夠成為你的護身符,讓我們投鼠忌器!由此可知,雖然你有不俗的武功,但你並非強者,因為你的心並不強大!」
幽求的神色一變再變,最後終於冷聲道:「這不過是激將法而已!但我仍是願讓你看個明白,沒有什麼事可以讓我畏懼!」
言罷,他竟真的放下小木!動作頗為細心溫柔,似乎是在放置一件易碎的瓷器般!
難道小木對他而言真的有不同尋常的意義?
蒙敏見他已識破自己的激將法,卻仍把小木放下,心中很是吃驚!
沒有任何的猶豫,她與麻嫂兩人幾乎是不分先後地疾掠而出!
自始至終,小木沒有哭喊,也沒有說一句話,他的穴道雖然被制,但卻還是能開口的!一個年幼的孩子,在面對如此驚人的血腥場面,在自己的生命繫於一線之間的時候,竟能不聲不響,這着實有些不可思議!
當幽求將他放下之時他的目光投向了麻嫂那邊!
在他的眼神中,找不到一絲驚恐!
這是一種讓人心痛的冷靜!一個太冷靜的孩子,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萌生憐惜之感,總感覺到他幼小的心靈一定是承受了太多太多的不幸!
他看着麻嫂與蒙敏向幽求攻來,同時,他也明白她們的目的其實只是為了救出自己!
可他的神情中並沒有多少興奮激動之色,反而有一種擔憂與不安!
難道,他也已看出蒙敏與麻嫂二人根本不是幽求的對手?難道他已明白她們非但救不出自己,反而會為她們自己帶來危險?
其實這一點並不是很難看出,但小木畢竟只是一個孩子,何況他自己還身處險境之中,隨時都可能有性命之憂!
果然!他看到麻嫂、蒙敏兩人與幽求迅速地接近!
隨後便見一道炫目之劍芒閃現!
沒有人能夠形容那一劍的風采!彷彿一劍之間,已蘊含了劍中至理!
那一劍本是攻向麻嫂的——幽求早已說過他必定會殺了麻嫂!但蒙敏卻不顧一切地要為麻嫂擋下那驚世一劍!
於是,二道血光同時拋灑!
麻嫂與蒙敏同時身受重創,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而出!
這一切,小木全看在眼中!
他仍是未出一聲!
但,淚已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