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兩邊

外公現在的樣子才是記憶中最清晰的樣子。

半白的長發,一襲金邊黑袍,永遠淡然自信的微笑和一貫上揚的嘴角。因為保養得當現在已經五十多的他並不顯老。他聽完我的敘述之後淡淡點頭：「我明白了。」

「不過現在已經五分鐘過去了……而且我是回到了十年前而不是十年後……很有可能那東西故障了吧。」我嘆了口氣,深感這玩意兒的不靠譜。

「也就是說，這個時代的慎言在十年後了？」外公頗感興趣的樣子，笑了起來,「那那邊的人會頭疼了。」

「哪能啊，十歲的我明明很可愛！」我不滿地抗議。

「嗯嗯，當然很可愛。」外公笑着拍拍我的頭,「我家慎言一直很可愛。」

這下子我噤聲了,只是身子往外公那邊挪了挪，揪着他的衣袖不放。

「只是十歲的慎言過於懂事了呢。」外公語焉不詳地說着，「能有那麼多人照看你我也就放心了。」

我一愣，還沒等我說什麼外公已經轉移了話題：「十年後的慎言已經長大了啊，都可以嫁人了……」

「這個還早啦……」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撓撓臉，別過頭去。外公看着我，目光溫柔：「恐怕快了呢……慎言，我替你綰髮吧。」

我怔了怔，乖巧地點點頭，調整了一下坐姿，任由外公梳理我的長發。

「給你的信都看了？」

「還有最後一封沒動。」

「嗯，那便好。那封信用不上是最好的。」外公輕嘆了一聲，話題一轉，「慎言，知道我為何要給你取名為『語』么？」

我面色有些糾結地搖了搖頭。雖然我並不討厭我的名字，而且「語」這個字還是很好的我也很喜歡……只是和我的姓搭在一起的諧音……嗯，大家都懂。

外公低笑出聲，提到了一個以前他從來沒有提到過的人：「你的外婆喜歡自稱『儂』，而且是江南口音說起話來總是軟軟的，所以當時你出生的時候我就想好了，吳儂軟語，你們這一輩又是單字取名，就叫做『語』吧。」

我想轉過頭被外公制止：「別亂動，還沒梳好呢。」

我以前從來沒有聽外公說過外婆的事情，也沒有從別的地方發現過。如果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母親的存在以及我和外公長相的相似度高，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抱養的……現在突然間外公提起這件事，我除了愣神和沉默都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才好。

「不過你這孩子倒也爭氣，小時候還有吳儂軟語的影子，長大之後變得伶牙俐齒的，有時候我都說不過你。」外公突然開口道：「好了，轉過來讓我看了看。」

我轉過身，微微蹙著眉，緊抿著唇。

「怎麼了，一副委屈的樣子，他待你不好么？」

我搖了搖頭，表情還是沒變，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淚逼回去。

「怎麼了，又要哭了。」外公一臉無奈，伸手攬過我，輕輕拍了拍我的背，「好了好了，倒是越長大越嬌氣了……讓別人受氣倒沒什麼，自己受委屈可就不好了。」

「外公……」我吸吸鼻子，窩在他懷裏不肯起身。

「我以前就想着，慎言出嫁的時候會是怎麼樣的……只是恐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現在倒是如願以償了，也就沒什麼遺憾了。」外公拍拍我的背，輕聲道，「哭什麼，這明明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情。」

「嗯，我知道……」

「你的嫁妝呢，我都讓你大哥給你保管着。其他的我也就不多說了，能教給你的我都會交給你，之後的路就需要你自己走了。」外公語帶笑意，拍拍我的頭，「索然還是會有些擔心，但是我吳一清教出來的孩子絕對沒問題。」

「那是自然了……」我抬起頭，微微斂眸，輕笑起來。

這次的確是我賺了呢，多見了外公一次。

「對了，外公，外婆她……」我小心翼翼地提起這個禁忌一般的話題，是不是偷瞄外公的神色。

「她身體不太好，在你母親出生后第三年就去世了。」外公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變化，語氣輕鬆，見我表情不對還安慰似的拍拍的我肩膀，「這有什麼，不過是我辛苦一點，在三十年前就開始遠距離戀愛而已。」

我扯著外公的袖子，胡亂地點着頭。

在天上的未曾謀面的外婆啊……

你，聽到了么？

另一邊——————

「你、你們……對我妹妹做了什麼！？」一直在眾人面前保持面癱臉的吳旌第一次面露怒容。

「哎，這、這是……」沢田綱吉一驚，內心很惶恐。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啊！

吳旌沒等對方說完，直接大步走過去將一臉茫然的小吳語搶過來抱在懷裏，然後怒瞪他，一臉陰沉：「怎麼可以喂小慎言吃那麼多的西瓜！小孩子的脾胃是很脆弱的，吃壞了怎麼辦？」

沢田綱吉：「……」原來是這個原因么！等等啊吳家大哥你關注的重點似乎不對啊！

小吳語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她安慰似的拍拍對方的肩膀，聲音糯糯的卻十分冷靜沉穩：「十年後的大哥，我沒事的，先放我下來。」

吳旌一愣：「嗯，小慎言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么？」

「嗯，雖然聽不懂那個一驚一乍的少年的話，但是reborn跟我說了，現在的我是和十年後的我調換了是吧？」小吳語皺了皺眉，歪著腦袋認真思考起來，「既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換過來，我們也不用做無用功，安靜等待便是。十年後的我最近有什麼安排么？」

吳旌也徹底冷靜下來了，回答道：「十年後的慎言過幾天有個講座要去。」

「唔……講座么？」小吳語點點頭，一錘定音，「雖然不知道以我現在的水平能不能參與講座，但是我會努力的。」

「……等等，小慎言你要去？」吳旌幾乎能想像到那些原本對着玄學抱着十足的興趣來聽講座的人看到台上坐着一個十歲女孩會是什麼表情了。

「是啊，既然是我答應下的事情，怎麼可以失信於人？」小吳語一張小臉很是嚴肅，「而且我覺得這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也是個歷練。」

已經被這個認真的小蘿莉萌到，隱性妹控的吳旌大哥同樣嚴肅地點點頭：「好。沒事，真出了什麼問題有大哥護着你。」大不了威脅那群人一頓，讓他們配合便是。

得到如此承諾的小吳語立馬笑開了，眉眼彎彎煞是可愛。

吳旌見狀冷靜地掏出手機抱着她自拍了一張，然後在小蘿莉一臉不解的目光中將照片群發給了吳家的幾人，還配上了一句話：【慎言突然變回十年前了，我要陪她玩，你們先自己好好乾活，回見。(n_n)/】

小吳語悄悄地挪到站在一旁旁觀的reborn邊上，拉拉他的衣袖小聲問道：「吶，reborn，大哥他怎麼了？」

reborn瞥了一眼，淡定道：「不清楚。」大概是傻了吧。

「唔……」小吳語揉了揉臉，繼續搭話，「你似乎和十年後的我很熟，我們是什麼關係？」

reborn挑眉，偏頭看她。對方正一臉認真地詢問，似乎不得到回答就不會鬆手的樣子。

於是他沉吟片刻，反問道：「你覺得呢？」

小吳語很是嚴肅地盯着他，reborn毫無障礙地大大方方任由對方打量。

小吳語很是苦惱的樣子，在歪頭想了很久之後擺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情侶吧？」

reborn倒是一愣，隨即勾起嘴角：「這麼確定？」

「嗯。」小吳語點點頭，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說得頭頭是道，「運用排除法就能確定了。根據你和我之前說話的樣子似乎對十年後的我很熟悉，雖然面上不顯對我也很關係的樣子，而且還能聯繫上我大哥，說明肯定是我關係親密的人。既然如此就只有兩種猜測了，朋友或者戀人。一開始沒往戀人上想是因為我覺得自己不會喜歡比自己小的，可是剛剛我偷偷觀察你，覺得你應該不會是你外貌所展露出來的年紀，所以還是戀人的可能性最大。」

reborn聞言提起了幾分興趣：「那為什麼不是朋友？」

小吳語上前一步，雙手負背下巴一抬，語氣中帶了幾分蕭瑟之感，帶着些許遺憾：「因為我酷到沒朋友。」

reborn：「……」

這邊有幾秒鐘的冷場，那邊吳旌終於注意到了兩人。看着十歲的小吳語和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reborn站在一起，吳旌微妙地產生了一種自家妹妹還那麼小就被人拐走了的悲涼情緒，於是他上前站到兩人中間隔開兩人，看向小吳語：「那麼，小慎言預備什麼時候動身回去？」

此刻的吳旌已經完全忘記了這次過來有什麼正事要辦了。

「啊，儘早回去吧，反正我也不會日語。」小吳語皺起眉頭想了想，下了如此決定，然後她看向reborn，問道，「你會和我一起去吧？」

「嗯？」reborn頗感意外地看向她，「為什麼？」

小吳語被這麼一問愣了一下，然後語氣中帶着點不可置信：「身為我的戀人，在我遇到這樣子的麻煩的時候居然要讓年幼的我一個人面對么？」

reborn：「……」他覺得不管怎麼看都是別人的麻煩更大一些。

說完這話還沒有結束，小吳語搖了搖頭，瞥了reborn一眼，老氣橫秋地感嘆：「唉，十年後的我看上你什麼了啊。」

在一旁聽着的吳旌默默別過頭。嗯，給小慎言點贊。

reborn盯着一臉認真的小蘿莉，頗為無奈地一頷首：「行，我陪你去。」

「這才像話嘛。」小吳語點了點頭，終於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