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走出樊籠

155走出樊籠

這個事情是誰的主意?雨化田緊盯着風裏刀,他飛快地計算著皇帝這會已經看見了上疏。按著朱見深的性子,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萬貞兒和別人有染的任何風言風語。皇帝也許會生氣的把上疏的大臣抓緊詔獄拷打一番,叫他徹底消失。或者乾脆是把一切和這件事有關的人都抓起來,滅口。要是那樣的話,皇宮真的太危險了!

「放手!」風裏刀出不來聲音,只能靠着嘴型提醒著雨化田把手勁稍微的放鬆些,他快被勒的喘不上來氣了。他要是把自己殺了,那麼他們一家可是要真的斷絕香火後繼無人了,顧少棠還等着他回去過小日子呢。

雨化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稍微鬆開一點,風裏刀漲得通紅的臉色慢慢的恢復過來,這是在皇帝的地盤上,他也不敢太放肆了。揉着脖子。風裏刀埋怨著說:「你跟着我瞪眼幹什麼,全是你心肝寶貝乾的好事。她叫我來換你出去。」後面的那句話風裏刀說的有點心虛了,其實按著萬貞兒的意思是叫他進來送信的,根本不是叫風裏刀來裝扮成雨化田,享受着督主的威風。

丟給風裏刀一個誰信你誰是弱智的眼神,雨化田攬著風裏刀的肩膀,忽然換上一副親熱的嘴臉:「真是上陣親兄弟啊,皇上看見彈劾我搶佔民女,驕橫不法,強搶民女為妻的上疏沒準要把我活剮了呢。雖然未必有那樣嚴重,可是一百廷杖跑不了的。你真的確定要留下來,享受下做督主的威風?」雨化田很感慨湊上前在風裏刀的耳邊說:「好兄弟,哥哥太感動了,你有什麼話要和顧少棠說的,我帶給她。」

風裏刀腿肚子一軟,整個人踉蹌著靠在雨化田身上,就知道沒好事!乖乖隆地洞,我還是先走吧。死道友不死貧道!風裏刀一腦門子的汗都出來了:「哈哈,我剛才是開玩笑的。我還是回去吧。哥啊,我還沒成親呢。顧少棠那個脾氣你知道的,她不見我回來肯定是要着急的,她一着急指不定做出來什麼事情。現在她手上的銀錢不少,真的扯旗造反了也不好看。哈哈,我只是給你先說一聲。你老婆說了,應該能全身而退。只是體面沒了。」說着風裏刀偷眼看着門口,想要退出去。

這個人,還真是——雨化田白一眼和他長的一樣的弟弟,都是一個爹媽生的,做人的差距怎麼這麼大捏?不過沒有這件事,他也不會叫風裏刀留下來,前途未卜,現在的西廠再也不是當初呼風喚雨的時候了。風裏刀一邊瞄著雨化田的臉色剛要跨出門檻,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被人發現了,雨化田耳力驚人,一下子就能判斷出來過來的是誰,皇帝身邊的人這時辰來做什麼?難道是朱見深現在要動手了?剛才風裏刀的話,萬貞兒說臉面沒了。原來是這樣。雨化田看着身上的蟒袍,當初自己一個卑微的小內侍,在短短的十年之內混成了隻手遮天的大人物,一般三品一下的官員見着他都是跪着說話。他凌駕在刑律之上,看誰不準眼就能隨便動動手指把他抓起來。權利可以叫人慾仙欲死,嘗到別人一輩子無法嘗到的滋味。現在放手,你有遺憾么?

「不,沒有遺憾!」雨化田低聲的自言自語着。「你剛才說什麼阿。我想我還是留下來,萬一出事了我還能幫着你想想辦法。」風裏刀內心激烈的掙扎一番,還是決定和雨化田共進退。他不能扔下自己的哥哥不管!他們是親兄弟!

「快點走,你留下來只能填添亂。你要想幫着我,把這個拿走。」雨化田翻身從床邊上的暗格裏面拿出來個小小的鑰匙塞給了風裏刀:「把這個交給萬貞兒,還有我多則三天,快了只要一天就能離開宮中,你在宣化門等着我。」說着雨化田把風裏刀塞進了床底下低聲的說:「等着我出去,你再離開。」

皇帝身邊的張敏帶着幾個幾位專門為皇帝辦事的侍衛過來,見着雨化田依舊輕鬆地坐在椅子上端著個青花蓋碗,正垂着眼睛翹着手指撇著上面的浮沫。聽着有人進來,雨化田抬起眼微笑着說:「皇上傳喚,何須要公公親自走一趟,我在這裏還能跑了不成?」

張敏臉上似笑非笑的扯一下嘴角:「雨廠公,皇上要見你。」沒想到一朝顯赫的西廠雨化田也有被軟禁起來,就要失勢的時候。記得當年雨化田的風頭真是一時無兩。人生的沉浮轉換實在叫人無法捉摸啊。雨化田坐着沒動,張敏身後的幾個侍衛頓時緊張起來,他們的手不經意的摸向腰間,似乎雨化田下一步就會飛身而起來,一劍殺掉他們。「別緊張,我是皇上的奴婢,皇上召喚,我豈能不過去侍奉。軟劍雖然好,可是纏在腰上會容易給人家留出來破綻的。」雨化田站起來別有深意的瞥一眼張敏身後的幾個侍衛。

「那個,雨督主說笑了。他們的功夫差得很遠。你們在雨督主跟前班門弄斧,這回出醜了吧。」張敏尷尬的笑笑,做個請的手勢,雨化田頭也不回的出門去了。

皇帝的乾清宮裏面氣氛緊張,朱見深臉色猙獰,咬牙切齒的低聲嘀咕着什麼。青緞粉底靴子在平滑堅硬的地磚上發出嘟嘟的聲音,朱見深走上十幾步就猛地一轉身,折回來再次重複著剛才的動作,整個大殿內的太監和宮女都大氣不敢出,生怕自己一個細小的動作落進皇帝的眼裏,成了倒霉的替罪羊和出氣筒,自從萬貴妃沒了,皇帝的脾氣越發的狂暴沒有節制了。以前在乾清宮服侍是個美差,現在誰只要一聽說去皇帝身邊當差,那裏還有高興。根本是要死了差不多了。乾清宮的投胎率已經創新高,成功的盤踞在紫禁城最危險地方的榜首很多長時間了。

雨化田站到門口,正想着要報名求見,誰知裏面傳來朱見深一聲暴喝:「雨化田!滾進來!」

微不可查砸吧下嘴,他眼前浮現出來皇帝氣急敗壞,灰頭土臉的樣子,之生死於度外,他對着皇帝也不再很懼怕了。整理下冠服,雨化田趕緊自己掀開帘子進來。還沒等著站穩了,幾個人一擁而上就把他按在地上了,雨化田沒有掙扎只任由著被拖到了皇帝跟前。雨化田第一次知道躺在乾清宮的地上是什麼滋味,一抬眼他就能看見高高的藻井和上面精美的龍紋。若不是身下的地板太堅硬,他真想好好地躺着把藻井上的花紋看清楚。朱見深憤怒的有些變形的臉出現他的視野里,朱見深看他的眼神十分厭惡,就像看着一堆髒東西或者是一條死狗。

皇帝沒說話,只是按著雨化田的幾個侍衛做個放開的手勢,轉身走了。雨化田看着皇帝明黃色袍子的下擺和黑色的靴子在眼前一閃而過,他身上幾隻有力的手忽然放開,身體的重獲自由並沒有叫雨化田感到輕鬆,皇帝若是能對着他大罵大叫,他心裏反而會更有點底。雨化田從地上默默地爬起來,恭敬地跪伏在地上。

一份奏疏被扔在雨化田面前:「上面的事情你怎麼說?」皇帝的聲音帶着不可遏制的怒氣,雨化田在朱見深的眼裏就像是個又臟又臭的癩皮狗,他實在想不明白,萬萬為什麼會看上這個人。雨化田真是玷污了她!

雨化田把那份奏疏撿起來,他飛快地掃視着上面的內容,自己真成了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了,貪贓枉法,還強親民女,生活作風很有問題。可是自己的身份——雨化田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生氣,他們編的有點譜好么?儘管在那件事上自己也有**,可是好色真的和他一點關係沒有啊。不過唯有如此,可以叫皇帝心裏好過點,朱見深對着萬貞兒和他的感情耿耿於懷,一部分是沒得到的都是好的。皇帝從小是萬貞兒撫養長大的,對着萬貞兒,朱見深一半是感情一半是帝王的佔有慾。誰知皇貴妃皇后的尊貴和專寵並沒有叫皇帝稱心如願。最後萬貞兒還是和雨化田在一起了。皇帝的心裏挫敗和羞惱是可想而知的。

現在一切都證明萬貞兒自己沒眼光,喜歡上個人品低劣,玩弄欺騙她感情的人,朱見深的自尊心就會得到一定程度的修補和滿足,或者皇帝會放棄殺掉雨化田泄憤的想法了。想到這裏,雨化田不有的感慨著萬貞兒的苦心和她對皇帝的了解。「陛下,奴婢,他們是誣陷奴婢啊。奴婢對着皇上和皇後娘娘忠心耿耿,斷然不會——」雨化田一副被冤屈的樣子,氣急敗壞的爭辯著。

看着雨化田越爭辯,朱見深就認為上面說的都是真了。他對着身邊的人一擺手把服侍的內侍個宮女都給趕走了。朱見深離開座位,逼到了雨化田跟前,陰森森的聲音從皇帝的后槽牙出來:「你在南邊搶奪良家女子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你怎麼能做出來這樣的事情!

」想着雨化田一邊和萬貞兒虛以委蛇,虛情假意的哄她,一邊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朱見深就為了萬萬不值得,他恨不得現在把雨化田掐死。他怎麼敢欺騙的萬萬的心!

要知道萬萬在他的心裏永遠都是最完美的,她怎麼會容忍這樣的人騙自己!想着萬貞兒當初和他坦承喜歡雨化田,朱見深內心吶喊著:「萬萬,你被他騙了!為什麼你不給我這個機會!」

雨化田支支吾吾的,他永遠都是從容不迫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狼狽和慌張。「這個,陛下,其實皇後娘娘也知道,她說奴婢在外面也該有人服侍飲食起居,還是買幾個丫頭在身邊,女人畢竟仔細——」

一聲脆響,朱見深沒等著雨化田的話說完,每一個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雨化田的臉上,潔白的臉頰上立刻現出來的個紅手印,以肉眼看得出來的速度迅速的鼓脹起來。雨化田嘴角滲出血液,他的耳朵在嗡嗡作響。皇帝可是真的沒手下留情,饒是他功夫不錯,耳朵也有一陣子提供不見聲音。

「你這個骯髒的東西,萬萬被你騙了!滾出去,你不是很喜歡江南的風景和美人么,好,朕成全你。雨化田你給朕滾到金陵,再也不出現在朕眼前!你還想陪在萬萬身邊,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就不擔心她知道了要傷心的么?滾出去,你這樣骯髒的東西,靠近北京一步都要玷污了萬萬!」朱見深氣的語無倫次,他內心堅定地認為雨化田裝模作樣的把萬萬給騙了。

已經要到三更天了,神武門邊上的侍衛都沒了剛當班時候的精神勁,一個個站在那裏低着頭打瞌睡。這麼晚了再也不會有人進出宮禁了,要知道除非出了天大的事情,也不會有誰打開宮門。因為在上鑰之後任何一次的開關宮門,人員進出都要留下來記錄的。皇帝可不想自己的**被人知道。

但是今天似乎註定了不平靜,先是宮裏往外送垃圾車子出來,這些髒東西不能白天的時候出去,萬一運送垃圾的車子衝撞了哪位貴人可不是找死么?於是宮中的規矩,垃圾都要晚上運出去,放在皇家專門垃圾場,那些摔碎的瓷器深埋起來,紙張什麼的都燒掉,為的防備着有心之人從皇宮裏面扔出來的垃圾裏面發現皇帝生活習慣的蛛絲馬跡,趁機搞事。隨着大門的吱呀聲,垃圾車子從門洞的陰影裏面出來,看門守軍們隨便翻翻表面上的東西也就放過了。只是他們誰也沒主意到,今天趕車的小內侍似乎特意低着頭,把自己藏在燈影裏面。

「好了,一整晚上都沒事了,過了三更天的就能換班了。還是靠着牆根眯一會。」守門的禁軍打着哈欠靠在牆上。

誰知沒一會,大門又被打開了,這會出來的人可是把這些昏昏欲睡的守軍給嚇壞了。他們都是十二團營的人那裏不認識這位雨督主呢。他們嚇得瞌睡完全消失了,戰戰兢兢的盯着雨化田。難道是皇上有要緊的事情交給雨督主連夜趕着辦?誰知雨化田卻是一臉輕鬆,他披着黑色的披風,打量著幾個守軍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就走了。身後沉重的宮門被關上,雨化田想起來自己進宮的情景,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孩子,身體上的疼痛和離開家人的恐懼都擋不住他看見這座宏偉宮闕的震驚。世界上還有這樣巍峨壯麗的地方,他從此以後生命軌跡變了,在這裏,從一個不能算是人的小內侍一步步的走上權利之路。他成了宦官中佼佼者,那些苦讀十年書,在官場上苦熬了幾十年的官員都要跪在他面前,卑微的奉承。他以為自己一聲就會這樣下去了。

在體驗著權利帶來的滿足的時候,他只能把那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沒想到,現在他真的自由了,雖然被皇帝貶斥為南京御馬監的奉御,他又從權利的巔峰上掉下來,在別人的眼裏是摔得很慘。可是一想着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萬貞兒在一起,雨化田頓時覺世界上的一切都美好的。他總算是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了。

身後張敏提醒著雨化田:「皇上的意思,叫你立刻啟程去的南京不能耽擱。「說着張敏一揮手大門轟然關閉,雨化田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眼前事無邊的黑夜,可是內心被喜悅充滿著,在雨化田看來眼前的是陽光大道。

幾個月後,北京城,乾清宮裏面朱見深批完了最後一份奏疏,懶散的靠在椅子上,他漫不經心的問道:「雨化田在南京怎麼樣?」東廠廠公梁芳掩飾著內心的得意:「雨化田在南京御馬監每天打掃馬廄,日子也還算是過得不錯。」殺了雨化田太便宜他了,梁芳暗示南京那邊的御馬監掌印太監每天把最臟最累的活計給雨化田做。

「唔,朕沒抄走雨化田貪墨來的銀錢,他雖然銀子不少,卻是依舊要操持低賤的活計。對了雨化田當初搶的那些女子怎麼樣了?朕記得說雨化田在金陵置辦了宅子,那些人也應該樹倒猢猻散了吧。」金陵就是個冷衙門,在那裏做官也好,做太監也把都是沒前途的。朱見深很想看着雨化田沒了權勢被他苦心弄到手的女人拋棄的凄慘情景。

「這個,奴婢聽說雨化田把那大宅子給變賣了,以前的奴婢侍妾都散了,只有個僕婦不肯離開他。好像聽說雨化田把家裏的一切都交給那個女人操持着。不過按著雨化田現在的薪俸,不能養活兩個人。他們不過是靠着以前的積蓄過日子罷了。陛下仁厚,沒有處死雨化田已經是法外開恩了。」梁芳拍著皇帝的馬屁,對着雨化田現在的生日幸災樂禍。雨化田是作威作福習慣了,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啃窩窩頭,南京的冬天潮濕陰冷,雨化田沒錢賣炭,守着破屋子苦熬,梁芳不要太興奮了。

朱見深聽着梁芳幸災樂禍的語氣,一種很古怪的感覺升起來,似乎哪裏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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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妃和廠花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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