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45第 45 章

娜木鐘站在慈寧宮的門口,身邊是垂首而立的綉杏,她親自提着一盞琉璃小燈,發間的金釵被反射出一點閃光,正刺進太后眼裏。

太后瞳孔一下收緊,像是不可置信,隨後又平靜地開口問道,「這麼晚了,你在哀家這裏做什麼?」

「兒臣來恭迎皇額娘回宮。」娜木鐘提着燈略福了一身,「皇額娘請吧。」

「你真是好樣的!」太後面色平靜,口氣里卻蘊含了無數的怒氣,「哀家居然養了一條白眼狼!」

之前太過平靜的後宮,驕縱得猶如初到京城的皇后,太后心裏隱隱的不安,終於找到出口決堤,幾乎淹沒了她。就在之前,她還在多鐸的病床前保證,她會讓他們兄弟都好好的。

娜木鐘轉過身去,精美的琉璃燈在沉寂的宮殿顯得格外鮮活,聲音柔軟,「皇額娘,這是聖母皇太后的一點恩典,兒臣只是想好好地做這個皇后。」

「你這是想要造反么!你眼裏還有沒有哀家這個皇太后!」

「只有福臨這個皇帝坐穩了,兒臣這個皇后才……穩當,不是么?要造反的,可從來不是兒臣。」娜木鐘看着疾步走來的蘇茉爾,低聲笑道,「一個冬季過去了,不知道,蟄伏的那些個東西,還願不願意安生獃著。」

明明已是盛夏,娜木鐘卻提到了冬季,偏生她的已有所指,也是正中太后死穴。往日多爾袞還肯看着過去情分上忍着,可如今多鐸重病,福臨又是一再給他難堪。想起多爾袞今天赤紅的雙目,太后禁不住輕嘆了一口氣。

蘇茉爾朝着光源過來,這才發現皇后也在,低聲道,「太後娘娘奴婢才伺候就成了,皇後娘娘回宮休息吧。」

娜木鐘提高了燈籠,照亮自己的笑臉,「既然是這樣,就有勞蘇嬤嬤了。皇額娘好好休息,兒臣先行告退。」

昏暗的長道,主僕二人的身影漸漸走遠,太后無力地往蘇茉爾身上靠了靠,「哀家老了啊,到頭來,怕是一個也保全不住啊……我怕福臨這是與虎謀皮啊……」

蘇茉爾忙勸道,「格格您別急,奴婢看,皇上不是糊塗的,最近都誇咱們皇上勤政呢。」

太后萬分的疲倦,「姑姑防着我,我也知道,只是不知道,她會如此不信任我。留着如此一手交給娜木鐘,這才是大福晉啊,我最親愛的姑姑……」

當時得寵的是宸妃海蘭珠,她一句話,咸福宮門可羅雀,她生福臨的時候,還有蘇茉爾去求多爾袞救她。姑姑手中如此勢力,當時……為什麼不肯救她母子,直到福臨長大了,科爾沁只有他一個孩子,才……

真的是……這樣么……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太后一瞬間幾乎老了十歲,再不復平時威嚴端莊的樣子,昔日姑姑對她的照顧,對福臨的疼愛,以及時時刻刻要求她為大清、為科爾沁着想的勸解,言猶在耳啊……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因為一句母儀天下的預言,強行分開了她和多爾袞;為了大清,扶持她的兒子登基;為了科爾沁,逼着他的兒子娶了娜木鐘,她這一生,從未為自己而活,卻落得一敗塗地。

母儀天下,又如何……不過是眾叛親離,做這慈寧宮中的一個皇太后。

蘇茉爾看她神色不對,忙攙着她回了寢宮,因為太后私下出宮,這個時辰也不好喊人,只自己去茶水房提了熱水,伺候了太后洗漱睡下,自己坐在床頭守着。

這邊娜木鐘主僕提燈回宮,宮牆上的影子明明滅滅,娜木鐘忽然道,「綉杏,你怕么?」

「有主子在,奴婢自然是不怕的。」綉杏的語氣里透露出明顯的信任,「還是奴婢來提燈吧,主子仔細手酸。」

「不用,難得一回,我這個主子給你照一迴路。」娜木鐘甚至還玩性大發地晃悠起了手上的琉璃燈,牆上的影子隨着亂舞。

走到半路,看到烏蘭帶着綉梅過來,身後還跟着兩個坤寧宮的侍衛,「奴婢擔心主子,特地帶了人來迎您,您走穩了。」

綉杏往後又退了一步,將娜木鐘身邊的位置讓給烏蘭姑姑,自己同綉梅一起綴在後頭。原本昏暗的視線,頓時因為來人提着的宮燈明亮清晰起來。

娜木鐘嘴唇微動道,「太后剛剛回來,不知道病人情況怎麼樣。」

那個病人便是指的是多鐸。

烏蘭道,「皇上今天下令賞賜了不少藥材古玩以示關心,主子知道了么?」

「也罷,你著內務府……」娜木鐘眼裏閃過決絕,「儘快逼他動手,太后好像知道什麼了。」

「奴婢明白。」

豫親王,當日您同攝政王一碗毒藥沒有帶走娜木鐘,今日便讓娜木鐘送您一程吧。很快,您的十四哥也會一起來陪您的。

宮門都已經下鑰,娜木鐘也不避諱,就這麼大大咧咧地走在御花園裏,只是忽然有個影子一閃而過,她自然不會相信是什麼宮裏鬧鬼,當即厲聲道,「什麼東西,給本宮拿下!」

身後的侍衛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一個迅速往影子閃過的地方奔去,過了不過片刻,便拖着一個人形回來了。

「回主子,剛剛就是此人。看打扮不知道是哪個宮的宮女。」說罷,侍衛毫不留情地將人摔在娜木鐘面前,娜木鐘彎腰,抬起那人的臉,卻是個認識的。

這人居然是先前伺候她,隨後被賞給烏雲珠的秋韻。秋韻看上去被嚇得不輕,整個人都抖抖索索的。

娜木鐘並不準備在這裏審問什麼,「還是你,先帶回去吧,明兒個再說。咱也問問貞嬪娘娘,這算是怎麼個意思。」

「皇後娘娘!奴婢冤……」秋韻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險些讓她掙脫開來,只是話喊到一半,便被侍衛捂住了嘴。

第二天娜木鐘去給太后請安,卻被告知太後身體不適,娜木鐘也不惱,對着同樣來請安的恪妃道,「今兒就散了吧,恪妃妹妹好生休息,昨兒御花園抓到的東西,想必也知道了,本宮還得回去處理了。」

「無規矩,不方圓。」恪妃穩聲道,「這樣的刁奴,主子娘娘自然是該好好懲治的。臣妾伺候娘娘回宮罷。」

娜木鐘有些驚奇,恪妃素來跟個美人雕像一樣,從不多說一句話,今天倒是奇了,「也罷,咱們姐妹也好好聊聊。」

吳良輔最後卻是又被娜木鐘留在坤寧宮當差,實打實的統領太監,他一看秋韻,就認出那是貞嬪宮裏的人,忙道,「奴才給主子娘娘請安。」

娜木鐘道,「下鑰了就這麼在外面亂竄?這是準備做什麼?打量著誰是瞎子呢?」

「主子娘娘息怒。」吳良輔到底是個伶俐的,知道娜木鐘不是沖着他,也不多說,只跪着認錯。

「好了,你也起來罷,去把端順妃還有貞嬪給本宮請來。本宮也知道現在後宮虛空,平日也不講些虛禮,規矩鬆散些也無妨,可日後那些個新進的妃嬪也這樣,今兒她的侍女晚上溜達一圈,明兒她宮裏的誰溜達一圈,像什麼樣?」娜木鐘一擺手,「趕緊地去吧,別把這兩個金貴人給本宮嚇著了,好好地請過來。」

吳良輔腿腳自是麻利,孟谷青顯懷了,只是臉色不太好的樣子,鬱鬱寡歡地應了吳良輔,進屋收拾去了,另去前還轉頭對吳良輔道,「吳總管不妨先去請貞嬪,本宮不過換身衣裳就來。」

自有景仁宮的小宮女領着吳良輔去了偏殿,說也巧,烏雲珠這會兒正穿着家常衣服,一身的淡藍,素凈之餘又添雅緻,

在院子裏畫畫呢。

要吳良輔說,佟臘月,不是……襄郡王福晉那樣,甜津津的女人才好看呢,真不知道皇上喜歡貞嬪什麼,風一吹就該颳倒了。

烏雲珠一聽皇后召見,忙起身道,「蓉妞快把畫兒收好了……吳總管跑這趟辛苦了,喝杯茶吧。」

「不用了,奴才還趕着回去復命呢。貞嬪娘娘還是快些裝扮好了隨奴才去吧,端順妃娘娘想來一會兒就好,奴才可不敢讓她久等,這還有龍胎呢。」

「如此,那就請總管稍候。」烏雲珠笑了笑,蓉妞收畫去了,自然只有喊秋韻的,連喊了好幾聲,都沒人應她,烏雲珠臉上不由難看了起來,吳良輔也不提醒她,倒是外頭粗使的宮女上來道,「回小主,昨兒秋韻姑娘出去之後就再沒回來過。」

烏雲珠臉色更是發白,自己先往屋裏去了,心裏惴惴不安起來,胡亂穿了衣服,重新梳了頭,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時常用的琉璃流蘇不在首飾匣子裏。

孟谷青身子嬌貴,夏天裏仍是多穿了一件比甲,看烏雲珠的眼神,全然不復昔日情義,「貞嬪妹妹來了,那咱們就走吧,別讓主子娘娘久等了。」

烏雲珠嘴角的笑容一僵,欲言又止,想要問候孟谷青的話被憋了回去,孟谷青有孕之後一門心思窩在主殿養胎,並不見她。

孟谷青輕蔑地看了她一眼,這個樣子又不知道做給誰看,成天介裝得自己跟觀世音菩薩似的,轉頭看到吳良輔,示意暖冬將備好的東西遞過去,「先前都忘了,這是我叔叔打發人送來的,吳總管留着把玩吧。」

孟谷青父母皆亡,不過跟着叔叔過日子,她被封妃,叔叔嬸嬸也替她高興,剛到京城又聽說她有孕,忙託人先送了點東西銀子進來,生怕她不夠錢打點,受了委屈。

「奴才謝娘娘打賞。」吳良輔將成色上好的玉佩自然投桃報李,「娘娘親人既然來京,不妨同主子娘娘提提,您身懷龍種,見見娘家人,自然是對小阿哥對您都好。」

孟谷青往日跟着烏雲珠,也不覺得自己叔叔多親,甚至在草原上也有打罵,可今日為她謀划的也是叔叔嬸嬸,行事更是為她着想,處處低調,並不提及要端順妃娘娘的恩典。

人啊,只有大了懂事了方能明白。若能讓嬸嬸進宮來見上一面,她也好想法子報答這養育的恩情。

眾目睽睽之下,孟谷青也不好再說,心裏也是記下了吳良輔這份人情,淤塞的心情有了一點好轉,宮裏就是這樣的逢高踩地,她做起來,好像也沒有這麼難。

坤寧宮門口,綉杏親自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扶過孟谷青道,「端順妃慢一下,主子特地讓我出來迎您呢。還有就是……一會兒主子萬一發作起來,您可千萬別慌,不是沖您……」

後半句說得極其小聲,不過她二人同另一邊扶著孟谷青的暖冬聽見,暖冬也是心裏一松,可見自家娘娘在宮裏還是有立足之地的,回去可得勸她好好保胎。

哪怕是綉杏打過招呼了,孟谷青還是被跪在殿中間的秋韻嚇了一跳,娜木鐘道,「妹妹別多禮了,快坐下,本來不打算喊你來的,可這事情實在不成樣子了。」

恪妃起來往下挪了一個位子,將上手讓給了孟谷青,二妃坐定了,烏雲珠還在原地跪着,娜木鐘冷笑道,「貞嬪妹妹看着這個宮女可眼熟?」

「回主子娘娘,這是奴婢宮裏的秋韻姑娘,說來還是您所賜,不知道哪裏出了錯。」烏雲珠一聽就不妙,難怪秋韻徹夜未歸,竟是在皇后這裏。

「是啊,在本宮這裏瞧著好好的才給了你,誰知道竟然做出這等的事情來,本宮特地等着你們一起來審呢。」娜木鐘說道,「秋韻你說說,宮裏都下鑰了,你在御花園做什麼!」

秋韻渾身一哆嗦,緊閉着嘴不肯說話。娜木鐘也不再問,指指桌邊的東西道,「這個畫兒跟首飾都是她身上搜出來的,你們可有認得的?」

綉杏將東西放在托盤裏,讓在場的三位一一過目,孟谷青捂著嘴遮住笑意,恪妃搖搖頭表示不認識,烏雲珠卻是面色蒼白至極,這畫兒分明是她畫的,這首飾更是她一直常帶的那串琉璃流蘇。

怎麼會這樣子……她的畫兒都是讓蓉妞收好的,怎麼會出現在秋韻身上。

秋韻抬頭看了一眼烏雲珠,神情古怪地笑了一下,烏雲珠被她看得遍體生寒,捏著帕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娜木鐘道,「看來三位妹妹都不認識了……」

「等等,這畫兒上好像有題詞,容臣妾再看一次。」恪妃道,徑自起身拿起疊好的畫紙又展開了一次,指著上頭的題詞道,「山水倒是好山水,只是這題詞倒是不配了。」

娜木鐘笑道,「哎呦,瞧瞧這恪妃,我是找你斷案呢還是看畫兒呢。」

「臣妾知錯,這題詞是……」還沒等恪妃說出那題詞到底是個什麼來着,外頭有人喊道,「皇上駕到。」

孟谷青望着烏雲珠蒼白的臉色,護著肚子站了起來,這時辰是剛剛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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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庄+少年天子]福雅清穿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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