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冬雪辭寒靜待春融2

89冬雪辭寒靜待春融2

小園內,寒梅點綴瓊枝,風遞暗香四散。彷彿是為了不辜負此等美景,牆邊的八角暖亭中開始上演一出濃情蜜意的戲碼,透過半掩的布簾依稀可見裏面的一雙男女相偎而立、含情脈脈、耳鬢廝磨……

好吧,我承認我沒有透視眼,無法看真切亭內二人的一舉一動,但我有豐富的想像力,完全有能力自己腦補。於是,艱難擠在花台假山罅隙內的我,在被迫看戲的同時,不禁心生感嘆——好一叢多情梅花啊,好一幅唯美畫面啊,好一對……jian夫yin婦啊!

這是一所位於墨台府西北側的園子,僅作府里賞梅觀景的一去處,平日乏人問津,只有負責打掃的僕役偶爾走動。在今天以前,我沒有特別留心過這所園子,自然從未發覺它的重要性——相對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在這不起眼的園子的高牆之外,不再是銅牆鐵壁的墨台府,也不是守衛森嚴的尾巷甬道,而是……世代書香門第的宗政府!那個門可羅雀的、毫無防備的、連護院都捨不得多請幾個的宗政府!據毒瑾透露,當初他與樹得以輕易進出墨台府綁走我,就是借道宗政府利用這所園子的,而今日,我倆不得不冒險重施故技。

方才,毒瑾同我商量暫退出墨台府,待天黑再另做打算,誰知我倆前腳剛踏進這園子,就有人後腳也跟了進來。我在慌忙躲藏間驚鴻一瞥,率先進園的暗紫裘袍的女子,不正是令我恨得牙痒痒的冒牌宗政綺么?天知道她坑了我多少次,虧她現在好意思腰系絰帶前來弔唁;而緊隨其後的男子,那小臉蛋上膩著厚厚的脂粉,外披的素色絨氅遮不住內里艷麗的襖裙,做如此裝扮出席喪禮,怎麼看都是對逝者不敬吧,你個花痴……紫羅蘭!

不是我說,墨台府又不是什麼風月之地,何況府里還在辦喪,你們幽會難道都不挑場合的么?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你們認定墨台府的風水了,難道不能換個院子、換個亭子么?為嘛非選這處?為嘛要讓我看到?為嘛……你倆搞到一塊兒去了?

紫羅蘭跟宗政綺……是逢場作戲還是真情流露?是最近走到一起的,還是從很早以前就有聯繫的?莫非之前那些破事,紫羅蘭也參與其中了……無數猜疑令我心中無端煩亂,我拒絕繼續深想,只是咬牙切齒地盯着亭子——

「墨台燁然當我是傻子么?!」紫羅蘭高八度的嗓音突然打散了所有風花雪月的旖想,也不知他對宗政綺幹了什麼,只見宗政綺整個人後仰地摔出亭子,一屁股坐到了亭前的石階上。

「大費周章擺一個喪禮,騙騙別人也就算了,居然連我都想唬!」出乎我意料的是,隨即步出亭子的紫羅蘭完全不似懷春少年,倒像一名耐心盡失的債主。

而摔倒在地的宗政綺並未動氣,她動作靈巧地站直身子,在階下恭敬說道:「公子切莫高聲,小心隔牆有耳……」

「滾去告訴你家主子,若今個兒還不讓我見毒玄,我就直接去面聖!」紫羅蘭居高臨下瞪視宗政綺,徑自打斷了她的話語。

突然被點到名,我不由傻眼,眼前的狀況已不能靠我發揮想像力來解釋了。

「我所言句句屬實,公子何苦咄咄逼人?夫人確實已遭不測,我家主子悲痛難以自己,無心與公子敘舊。」宗政綺不比紫羅蘭張揚,她的聲量控制得極低,我聽起來略嫌吃力。

「墨台燁然這是打算過河拆橋了?!想得美!既然是你們食言在先,就休要怪我翻臉!」紫羅蘭一張粉臉冷肅,竟也能產生令人生畏的氣勢。

「冉燮公子!」宗政綺猛地向前半步,我注意到她的手悄悄探入了袍袖之中。

紫羅蘭彷彿沒看見宗政綺的小動作,他緩緩走下石階,在經過宗政綺身邊的時候張口道:「今天墨台府里裏外外全是皇上欽點的內侍衛,你們想滅我的口恐怕沒那麼容易!」

宗政綺的身子僵直,沒接話卻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默默看着紫羅蘭姿勢優雅地走出園子。之後,她亦沒有多加停留,快步跟着離去了。

在確定他們離開之後,毒瑾從另一側現身,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個宗政綺……事情有些不對勁!」

不是「有些」,而是非常不對勁!在我離府的這段日子裏,到底發生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呢?!這些未知因素就像一顆顆精心埋好的地雷,若我在無意中踩上了一枚,只怕後果遠比我所預想的嚴重。

思及此,我迅速做出決定:「我們現在不能離開,我要再回靈堂看看。」現在有跡可循的,就是方才春蓮偷偷調換的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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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主院,耳邊依舊充斥着道家真言混搭佛家經文,仍是以此起彼伏的哭喊聲作為背景樂的。遠眺大廳,墨台妖孽及墨台遙他們沒有返回來,也許是伴駕左右,而留在廳中的墨台氏宗親都是半生不熟的面孔,我甚至叫不全她們的名兒,想來她們對我本人也沒有太深的印象。

然而,我還來不及偷笑,就發現似乎由於聖上駕臨的緣故,墨台府不再接待新的弔客了。於是,我當前需要解決的問題是——誰人能借我一個接近靈案的理由呢?!!

正當我一籌莫展之際,毒瑾遞過來幾截殘斷的香條,我下意識放在鼻下輕嗅,隨口道:「香味不重不濁,光聞就知道價錢不菲。」

「確實不菲,這香可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用得到的,特意用了灶雞花的鱗莖做料,約摸一兩香灰一兩黃金吧!」毒瑾不咸不淡地接道。

不是吧,墨台妖孽這麼敗家?!我脫口問道:「灶雞花是什麼?憑什麼那麼貴?」

「灶雞花全身都是珍貴的藥材,尤其是它的鱗莖部分,既能救人亦能害人,端看用法手段了。」

「害人?你是指……香有毒?」我大驚失色,心中不祥預感的苗子茁壯成長。

「灶雞花鱗莖本身的毒性並不劇烈,現在又是被製成了香條,久聞也不過令人昏昏沉沉罷了。」毒瑾頓了頓,又補充道:「只是,灶雞花的鱗莖一般都是作為藥引使用的,如果之後再追加其它的草藥,那麼致死、致殘、致癲也不無可能……」

毒瑾沒有輕率下結論,他領着我從迴廊繞到了廳堂後方。在連排的埭舍前,除了擺放七八口太平缸之外,還有一鼎青銅焚爐,爐旁的筐篚內裝的是早前從靈堂內清理出來的供奉與符紙等物。

「方才我是無意間發現堂后竟無人值守的,想來是被借故支走了。」毒瑾操起火筴,從爐中分揀出更多尚未完全爇化的香條殘段,口中解釋道:

「把灶雞花鱗莖研粉混在香條內,這手法妙得很,燃香時不會有異味,香盡后就化成灰,徹底死無對證了,但正因為摻進了灶雞花鱗莖,香條才不易燃盡,經得住焚爐文火慢慢焠。當然,也怪那制香人的活計不夠火候,若換由我來掐香,就不會讓人從香屑中覺察出端倪,更不會允許證據銷毀得如此慢。」

捻吧捻吧香屑就能看出玄機了?毒瑾理所當然的口吻差點讓我以為那些香條上本來就刻有「灶雞花鱗莖制」六個大字,我聰明地沒再追問灶雞花的種種,省得被他看出我的孤陋寡聞,只在心裏暗暗慶幸今時他不是我的敵人。

「特製的香條,還是整束整把的,剛好夠填滿靈案上的香盒……這些莫非是春蓮拿來處理的?」想想春蓮怪異的行徑,再看看焚爐內的香條,我大膽猜測。

「我也是這麼想的!她欲處理掉香條,也就是說她的目的已經達成,或者……發現無法達成。」毒瑾順着我的話展開假設。

「也許我們應該先弄清楚春蓮到底要幹什麼,她調換了一整盒的香條,那麼隨便來個上香弔唁的賓客都會中招,她的目標未免太泛了吧!」我咕噥,在腦海中快速回放春蓮調換香條時的情景,試圖找到某些被忽略的線索。

一旁的毒瑾顯然是想到了什麼,他的面色大變,道:「毒玄,我們的動作最好快一點,因為儀公子極可能要對付顏先生!」

「咦?怎麼可能?!」我跟不上毒瑾的思路,但仍下意識為墨台妖孽辯護。

「說那個春蓮的目標泛其實不然!她是儀公子的心腹,又是在皇上到來前匆忙調換香條的,而皇上到府之後就沒有新的弔客了,也就是說她的目標一定是在皇上及隨駕的人裏頭。從她調換香條到我們發現香條的這段時間裏,進出靈堂的人固然不少,但真正上香的估計沒一個,因為從儀公子阻止皇上上香的那一刻起,就不會有人甘冒犯上侮君之罪再過來上香了啊!所以,春蓮的目標也許從一開始就只針對一人……」

聞言,我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虛弱地說道:「我是覺得依墨台妖孽的性子,怎會開口邀顏煜上香的,但他……顏煜為我、為墨台府都犧牲到這份上了,他還跟顏煜較什麼勁啊?!」

「你不會明白『妻主』對一個男子的意義,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稱謂,而是頭頂上的一片天,妻主沒了,天就塌了,而男子卻還必須在支離破碎的天底下苟活!」毒瑾突生的厲色嚇了我一跳,但他迅速控制好情緒,轉而寬慰我道:「儀公子沒有強來硬幹,說明他還是有所顧忌的,我們只要搶在儀公子再次行動之前將顏先生帶出來就好了。」

一想到墨台妖孽,我的內心又酸又疼的,他擁有尊貴的血統、顯赫的家世、輝煌的前程,找了一個我這樣的妻主可以說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污漬。我一廂情願地想幫他抹去污漬,認為我跟墨台府斷絕聯繫是為了他好,也一直安慰自己墨台妖孽性格堅強,早晚能從喪妻之痛中振作起來的——是啊,早晚,或早或晚,只是需要的時間究竟是一月,還是一年,抑或好幾年呢……我不知道,也沒有人會知道。

「我真的不可以去見他嗎……」

我的輕聲自語令正欲踏上迴廊的毒瑾猛地轉身,他蹙眉道:「見他?見儀公子么?你要讓他幫你救出顏先生?你如何忍心……」

「我還沒自私到要拉整個墨台府陪葬!」我知道毒瑾要說什麼,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但仍免不了心存奢望,所以我還是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如果……如果我運道夠足,能夠順利救出顏煜,那我能不能順道再去找一下墨台妖孽,死皮賴臉地問他願不願隨我亡命天涯呢?」

毒瑾定定地瞪着我,潑下了冷水:「就目前情況而言,不管你要見的人是顏先生還是儀公子,難度貌似是一樣的。」

既然都是不可能的任務,那麼多一件少一件其實沒區別,只要給我一定的時間,再加上足夠的運氣——我不敢再多耽擱,邁開大步,朝前院走去。

「顏煜是我的義務,墨台妖孽是我的責任。其實還有一個人,也讓我一直放心不下,就是……殷!」本來我只是一路碎碎念,卻在快到廳堂時嘎然停住了。

娘咧,怎麼說曹操曹操就真的冒出來了——此刻,站在廳堂門前與墨台宗親相互見禮的,不是殷是誰?!

「怎麼了?那是……」跟在我後面的毒瑾反應極快,幾乎是立刻閃身移到了廊道的外側,意圖將我的身形擋住。

「冉燮大公子,你要入暖廳見棺柩,這……不合禮數啊!」我聽到一位年長的墨台氏如是說道。

「禮數?我以前就是太在乎禮數了,做事總是瞻前顧後,才一次又一次做出違心的決定,最終……」不知是不是我聽錯了,殷的語氣滿是自嘲。

「之前只聽說冉燮小公子跟玄夫人是舊識……莫非大公子也跟玄夫人私交甚篤?」這是一名年輕的墨台氏問的,雖然她說這話擺明沒經過大小腦思考,但在場的居然沒一人出面幫殷解圍,大家似乎都拉長了耳朵等著收聽八卦。

「大公子,你一直緊攥著玉環綬,是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難道這束玉環綬是……」另一個年輕的墨台氏試探道。

我順着她所指望去,果然見殷手中有物,紅色的繩結上系的是枚不值錢的青玉——曾記否,當初金玉節上的賣弄,真真假假有情無情,誰知相距不過短短兩年,竟已物是人非,如今再見此玉,不過平添幾分傷感。

「紅心……」我低低吐出兩字。

本來,我打算以一聲輕嘆作為收尾的,可我的氣沒來得及嘆出,倒是我的小心臟差點從嗓子眼中蹦了出來,只因我的餘光捕捉到殷準確地望向了我這方位。

毒瑾應該也注意到了,所以他有意無意地抬肘扶額,以寬袖蓋面,同時加快了步伐。我趕忙有樣學樣,舉手過頭,裝做整理頂上的雪巾,硬著頭皮經過廳堂。

不會穿幫吧,我對自己的變裝還有很有信心的,可能殷只是碰巧看過來的,並沒有注意到我……我力持鎮定,走路時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多看他處。

眼瞅著距迴廊轉角只有幾步之遙,我即將可以舒口長氣,竟從身後飄來了一個帶有明顯顫音的男聲:

「道長,請留步!」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萬年坑。。。。美人兒們真的真的這麼認為的嗎。。。。

我好傷心。。。。(咬手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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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愚若智(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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