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仙四之醉酒

「怎麼了？玄晨。」玄震走到青晨身後，問道。看青晨那副憂愁的樣子應該是事關他那個寶貝得不得了的弟弟玄霄了，玄震是真的想不明白玄晨為什麼一直那麼照顧玄霄，寶貝得恨不得把玄霄綁在他的褲腰帶上。玄霄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這也就罷了。若是當事人領情，也不過是感情好了點的兄弟。但是人家玄霄明顯不領情，這麼一直湊上去不是自討苦吃嗎？

至於玄霄，玄震已經不想說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後悔的。修仙之途本就長路漫漫看不到盡頭，而修真之人感情淡薄，親緣更是寡然。修真界的競爭之殘忍，玄震不想多做贅述，為一件法器背叛親朋好友的大有人在。玄霄身邊有這麼一個不會背叛他，一直全心全意為他着想的人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玄霄還這麼糟蹋。感情這東西誰也說不準，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會一直沒有回報的付出。

而玄晨這幾年的付出，他這個旁觀者看着都為之動容。就算是有什麼天大的錯處也該消融了吧！更何況玄震不相信以玄晨愛護弟弟的樣子，會做出什麼對不起玄霄的事情。

而玄霄排斥玄晨，應該有瓊華其他弟子的私語有關。他也曾聽見那些弟子嘀咕什麼「玄霄是玄晨的弟弟，靠的都是玄晨」之類的，但是玄震從來不覺得這有些什麼可計較的。修鍊修的就是心。被這些流言蜚語影響的玄霄心志還不夠堅定，玄震知道玄霄好強，但玄震還知道玄霄看淡世俗禮法。所以，玄震怎麼也想不明白玄霄為什麼那麼排斥玄晨。

「沒什麼，就是好好看看這滿樹的鳳凰花，你不覺得很美嗎？」青晨眼神沒有離開開得正艷的鳳凰花，輕聲答道。

玄震順着青晨的視線看過去，花朵由五片絲絨般柔軟輕薄的花瓣組成，每片花瓣都像一把縮小了的仕女手中的絹扇，花瓣上那幾條細細的金黃色的葉脈，就像用金絲綉在扇面上的圖案，精緻得令人嘆為觀止。

「的確很美，為什麼她叫鳳凰花？」玄震看不得青晨這般頹廢，剛上山那會兒的青晨就像他的名字「清晨」一樣生機勃勃、燦爛卻柔潤。而現在的青晨呢？總是給人一種抑鬱感。

「呵呵，你看。」青晨捻起跌落在地上的一朵鳳凰花，「這尾巴長長的花瓣更像鳳凰鳥的羽毛，而五片花瓣中間是五條頂端上長著幾個小圓球的紅色花蕊，細長細長的，光潔透明，就像鳳凰鳥頭上的花冠。」

白皙修長的手指襯着火紅艷麗的鳳凰花，好看得緊。玄震卻生生有一種青晨也和這鳳凰花一樣燦爛卻……凄美的錯覺，隨即，玄震搖搖頭，錯覺就是錯覺。

「嗯。」玄震配合著青晨淺淡的聲音，輕輕地點頭。「玄晨，你醉了。」

青晨旁邊散落着幾個橫放的玉瓶，還飄出幾縷醇香的酒味，聞着味就是上百年的靈酒。玄震不知道青晨的酒量如何，但是以青晨平時不會出現的水潤眼睛和往日溫潤的臉上的紅暈，就能夠判斷青晨差不多了。

「不，我沒醉。我現在還清醒得很，凡間有句詞叫做『借酒消愁』。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是為什麼我喝了那麼多酒，還沒醉呢！」青晨站着有些累了，索性就地坐下，靠着身後的鳳凰花樹，抬頭看玄震，「玄震師兄，你也坐下吧！」

玄震學着青晨的樣子席地而坐，完全沒有平時溫和守禮的樣子。「玄晨，你可以和我說說你心裏有什麼愁嗎？」

「我愁些什麼，你不是很清楚嗎？」青晨才不相信一向觀察入微的玄震大師兄會不知道他在愁些什麼，苦些什麼，相信就連一向神經粗大的夙莘和膽怯的夙溪都看出來了吧！青晨苦笑，自己這個哥哥還做得真是失敗。

「玄晨，我不知道你和玄霄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想你應該知道，沒有誰能陪誰一輩子。我們這些修真的人更是如此，你不知道你會什麼時候隕落，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飛升。時刻都會經歷生死離別的我們更應該修心，道心不穩，很容易引心魔入體的。」

「大師兄，我和玄霄已經相伴着度過二十五年了。若不是來到瓊華，我們就一起度過了人生的一半了（古時活到五十歲就已經是高壽的了）。作為哥哥，我從小就被我母后，哦，就是我母親灌輸著要保護弟弟，讓著弟弟的觀念。還有啊，你知道嗎？小的時候，弟弟可可愛了。我還記得有一次過生日，他送過我一個泥娃娃，那是他自己動手捏的。他說他送給我的是他，而他在手裏的是我，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可是現在，現在……」

青晨閉上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平靜之後，青晨從腰間的儲物袋拿出一件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上讓玄震看，「大師兄，你看，這就是當初弟弟送我的那個泥娃娃。娃娃還在，弟弟卻不再和我在一起了。」

玄震看着青晨和他手裏保護得很好的泥娃娃，嘆了一口氣，並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青晨現在不需要勸說，只要一個傾聽的人。玄震也很好地扮演了那個傾聽的人，玄晨憋了很久吧！平時間要端著溫柔的笑容，也沒有合適的對象、時機讓他傾訴倒苦水。

「我還記得他第一次學寫字，學的就是我的名字，他還把那張大紙送給我了。」青晨繼續絮絮叨叨的，還倒空了那個儲物袋，一件一件東西介紹著，「這是他第一次出皇宮上街給我買的……」

玄震看着地上陳舊的東西，眼裏是毫不掩飾的震驚。玄震還記得當初玄晨和玄霄上山的時候是兩袖空空的，也就是說這是玄晨後來下山歷練的時候，特意抽空到皇宮取回來的。而裝這些東西的那個儲物袋，玄震也認得，那是玄晨一直都很寶貝的儲物袋，從來都沒見他從裏面拿過什麼東西。夙莘和雲天青還打賭著裏面到底是什麼寶貝，會不會是一件仙器，或者會不會是什麼靈丹妙藥。玄震也想過會不會是掌門師傅送給玄晨的壓箱底，掌門對玄晨和玄霄的喜愛是眾所周知的。

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想過會是這些平凡破舊的東西。要說有什麼值得收藏的，不過就是這裏面代表的意義罷了。可是在怎麼有意義，也不過是寄託了一段值得回憶而溫暖的記憶。任何一個人，不管是修真者還是普通人，看到青晨珍藏起來的東西都會不屑一顧。

青晨並沒有理會玄震震驚的眼神，而是繼續講著這每一件東西的來源，無一不是和弟弟玄霄掛鈎的。講著講著，青晨就停了下來，頹喪地靠着鳳凰花樹。

「可是，可是，現在弟弟都不要我了，不要我了。」眼淚從眼角滑出，最後沒入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