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噩夢初醒（一）

零依舊在帳篷邊上生起了火，因為害怕莫名的騷擾，雖然水系精靈都很安靜很溫和，但總覺得忐忑不安，何況，眼下肯定是要在這裡過夜的。

炙熱的火光下零拿出自己的旅行筆記，不緊不慢地整理著這幾天的見聞。水精靈族的訓練師都很喜歡來遺迹參觀一下，打也僅僅限於聯盟對外開放的那一片地方，像零這樣沒頭沒腦地撞進來的事例，卻算是少數。

上頭有人幫忙真的很方便，而且，她真的撞進來了，雖然吧，「來到遺迹的深處，並沒有想象中那樣興奮，反而因為這裡的蕭條，覺得一場失落。」

筆記中零這樣寫道。

「我一直認為他長眠的地方會長滿百合，雖然我從來沒有認真想過為什麼是百合，但是，這裡絕對不應該只長著雜草的。」

「唯一算是收穫的東西，便是在這裡得到了一些精靈圖鑑的記錄，那些精靈很漂亮，放出來展示的話，一定會相當注目。」但是來到這裡的目的顯然不是這個。

寫到「傷心」處，零合上筆記本――她寫不下去了。日記中莫名其妙的哭哭啼啼亦不是她的作風。

身後不遠處的草地終究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精靈，但提醒很大。

是站著的，正在邁開雙腳走向這裡，但是火光很暗，所以只能看清楚輪廓――是個人型精靈。

零頓時覺得脊背發涼――

再走近一些，卻是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人，拖著滿是破洞的長袍，頭髮也披散著，聳拉著肩膀――是的，再走近一些，火光之中見到的根本不是人型精靈。

他低著頭，安安靜靜地，一步一步地向這裡走來。

零下意識地站起來，望後邊退兩步――因為她已經完全傻掉了，在夜晚遇見這樣一個恐怖的非人非鬼的傢伙，絕對是一個意外，這種天大的意外讓她不知所措。

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僅僅是退了兩步，一個不小心後腳跟磕在石頭上，噗通一聲仰倒在地面上，磕著了後腦勺。

此刻腦子一片昏花，眼前星星正在打轉。一個人的可以將霉運倒到一個相當不可思議的程度。

方才茫然地向這裡走來的陰影，顯然只是先看到火光――他是被火光吸引過來的，而後是倒在地面上的零，他第二次被聲音吸引到了。

小小轉變了一個方向，向著倒在地面上的零走過來。零已經嚇得雙腿發麻，動彈不得。

同樣一個走路沒看路，那人被路中間的石頭絆倒，直接想零壓過來……

髒得恐怖的臉越靠越近…

「啊――」

響徹湖畔上空的尖叫，接著是冰棱碎裂的聲音。

她已經被嚇哭了，這種情況下，獨自一人，不得不哭。

渾然不管遠處被冰封在裡邊的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零弱弱地抱著自己的雙肩蜷縮在大樹底下慢慢抽著鼻涕。正將進入熟睡的乘龍讓那聲尖叫弄得一個激靈，想都沒想就給了那東西一發冰力十足的暴風雪，一路過來，沿著軌跡，地面上全部結著白白的霜。

許久，確定自己冷靜下來之後才停止了哭泣。那裡好久都沒有動靜，她才能確定，或許是一個在遺迹中迷失了方向的人類，因為鬼魂的話，完全不需要如此懼怕冷凍光線的攻擊。

她給自己壯了壯膽子，因為好多熟睡的精靈都已經被驚醒，順著聲音發出來的方向圍過來了，有意外發生的話，它們便是強烈的後盾。

她俯下身，從火堆里抽出一隻點燃著的樹枝，枝頭還正燃著熊熊的火焰，灼熱的火光亦是驅散了少許脊背的陰涼。

暴風雪的冰封已經慢慢失去作用了，地面上只留下一灘血水，和著黏糊糊的泥巴――他躺在那一灘泥巴中，死豬一般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林清，水槍，威力小點。」

水精靈張開嘴巴，一發水槍噴在他臉上，將泥巴沖乾淨，也沖得他翻了個身。

「看起來並不是什麼鬼魂…」零自言自語地說。

雖然還是覺得脊背發涼。

「不過，他的情況好像相當糟糕――」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看了看身邊的水精靈，「林清，你……力氣比較大，能不能幫我將他拖到帳篷那裡？」是一個試探性的語氣，零覺得水精靈的膽子應該比自己大上不少的。

水伊布抬頭看看零，猶豫了好久，才點點頭。她答應了。

然後零小心地退後，看著林清咬住他的一角，一點點將他從黑暗中拖出來，一隻拖到剛才的大樹下。

整個過程中，他一直都處於昏迷的狀態，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意思。樹下的光線稍微明亮一些，零可以看到一個相當狼狽的人，「昏死」在那裡――至少如今是一動不動著。

「我們是不是應該給他一點幫助呢，畢竟…他好像也是水精靈族的訓練師…」因為看起來那張臉還算清秀，但是在火光之中卻顯得蠟黃無比，糾結在一起的表情，顯示出他相當的痛苦。零依舊是看了看水伊布，徵求她的意見。

她不敢再靠近一些，因為害怕那個人忽然站起來，再撲過來一次，若是如此，那時候便是真正的完蛋了。

林清思考良久，才鄭重地點點頭。

「那好吧，你等等我，我去拿條繩子把他綁起來，否則今天夜裡絕對不會安寧…」

水伊布一個不留神，險些摔倒……

她疑惑地轉回頭，一臉「你剛才不是說要幫助他的嗎」，如此表情，而後，眼睜睜看著零從帳篷里拿出那捲用都沒用過的精靈，再跟在自己身後，小心翼翼地向那裡靠近。

「你小心一點哦，我也不確定會不會有危險。」零幽幽地說。

林清算是真的無奈了，她很不滿地哼了一聲。

等到靠近了，才確定，確實是沒有什麼危險，因為他依舊昏迷著。

零用腳尖蹬了他兩下，一點反應都沒有，才放心地將他翻過來，臉朝著地面，這樣才方便反剪著他的雙手，從後邊扎牢。

之後，緊繃著的繩索在那個人的身上纏繞了幾圈，最後再望樹上纏繞了幾圈，打了個死結，零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你不要這樣看我啦，我也是為他好啊。你看，綁起來了，這樣晚上睡覺就不會亂動，自然也不會觸碰到傷口啦，剛才阿米莉雅給他的傷害很大呢…恩，好像很大吧…」

大樹旁邊開始聚集了一些精靈，睡在他的腳邊。此刻被綁在樹榦上的人無力地聳拉著腦袋，如此「睡覺」，怎麼看都覺得是一個相當痛苦的姿勢――反正他本人是不會覺得很愉快的。

零不會關心這些，只要晚上能睡安穩一些，她不介意將那個人多綁幾圈，如果麻繩夠長的話。

寫了好長時間的東西，從傍晚到深夜，其實零也很困了。即使剛才經受那樣一次驚嚇，醒了不少，睡意終究確實難以抵擋的。

很不放心地再望那裡看了一眼，零才鑽入帳篷中。此後，還不忘探一個腦袋出來，「林清你幫我照顧好他哦，晚上不要讓他亂動，否則動到了傷口，他會很難過的。」

她見水伊布很無奈，但卻是很認真地點頭答應，才稍微放心將腦袋縮回去。不久，帳篷里亮著的手電筒的燈光也熄滅了。

這一夜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