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違心的話
林騫之一怔，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路邊是一排商店，她的目光，正凝在一家裝修精緻的嬰幼服裝店。
他的眸光暗了暗，但還是依言轉了個彎，將車停在了路邊。
「謝謝。」她這樣說著，解開了安全帶，打開車門就準備下車。
雖然對她刻意疏離的語氣感到一絲惱火，可他還是出聲說道：「我陪你一起去。」
見她沒拒絕，他也停了車子幾步走到她的身側。一進店門，一個活潑的女員工便迎了上來，滿面笑容說道：「先生這是陪太太來選購寶寶用品么？我們這裡種類齊全，款式繁多，一定會讓先生和太太滿意的。」
何措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看到不遠處就是嬰兒衣服區時，她徑直走了過去。林騫之輕咳一聲，對那個員工微笑了一下，說道：「你們店裡裝修得挺不錯的。」
本來因為何措冷淡的態度而有些尷尬的女員工被林騫之這春回大地的一笑電得有些七葷八素。她一下子又來了精神，跟在兩人身側，笑眯眯說道：「兩位想必都是第一次做父母吧，我們店裡這些衣服都是特意為不同月份的寶寶定製的，完全不用擔心寶寶一天天長大，衣服不合身的問題。」
何措伸手，摸著其中一件小小的黃色衣服，有些出神，她的另一隻手，無意識地伸向了自己的下腹，輕輕撫著。
林騫之刻意無視掉她眼神中的迷茫和糾結，轉身看向一旁似乎打算長篇大論推銷下去的女員工，笑了笑說道：「這裡的嬰兒衣服，每個顏色，每個尺寸，每種一件，都給我裝起來吧。」
何措被這句話驚得一回頭，扯著他的手臂低聲喊道：「你幹什麼？」
「反正現在孩子還沒出生，不如都買下來，早點做準備嘛。」林騫之聳了聳肩。
「你不用這樣的。」何措的眼底掠過一絲黯然，鬆開了抓著他手臂的手。
林騫之伸手，攬過了她的肩膀，一臉順理成章的表情說道：「我覺得這樣也不錯。」
見何措沒繼續說出反對的話，那個女員工歡天喜地返回櫃檯叫人去裝貨。何措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掙開了他的手，說道：「你們土豪的錢，就是這樣花的么？」
林騫之一愣，扶了扶眼鏡，唇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那也得看是對誰了。」
店門口門鈴一響。何措聽到另一個女員工熱情的聲音響了起來：「歡迎光臨，先生這是要為妻子挑選孕婦裝還是為寶寶挑用品呢？」
「找人。」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冷漠聲音如此說道。
她全身一僵。
林騫之也聽到了聲音，轉過身，一眼便看到了穿著白色v領針織毛衣，從重重貨架中穿過走向他們的蘇辰。白色毛衣讓他身上的冰冷氣息淡了一些，可他的臉色，似乎並不太好。
林騫之不著痕迹地站回了何措身邊，可何措卻幾乎在同一時刻上前一步，將他擱在了身後。他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她這意思，大概就是讓他在現在做個旁觀者吧。
蘇辰一步步走到了何措面前，看了看她的小腹，又重新抬頭，只是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你……懷孕了？」
她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裡是巧合還是必然，可是她迎著他如炬的目光，一下子覺得多餘的言辭都徒增蒼白。蘇辰那麼聰明，他當然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種店裡的。有心如他，自然也能從醫生那裡知道她身體所有的情況，是她太天真，自以為懷孕的事情可以瞞過他。
「是。」想到這裡，她反而坦然了。
蘇辰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他上前一步，直接伸手摟住她的腰，迫使她貼近自己，卻又像是怕傷到腹中孩子，他卸了大部分的力道，動作都有些小心翼翼。
林騫之皺眉，上前一步就想伸手拉回何措。可何措卻對他擺了擺手：「騫之，讓我先跟他說完。」
林騫之第一次聽到她這樣叫自己，一下子愣住了，而蘇辰聽到她如此親密地叫林騫之，黝黑的眼裡似有颶風掃過，可他只是狠狠地壓下那洶湧的怒意，低聲問道：「有了孩子，為什麼不告訴我？」
何措深呼吸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抬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問道：「蘇辰，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一年前，你為什麼會和莫錦訂婚？那場火災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告訴過我？」
蘇辰的眼神劇烈地顫抖著，裡面交織著無邊的矛盾和痛苦。她只是直直地看著他。如果他願意說，如果他親口告訴她，真相其實另有其它，她覺得自己一定會剋制不住拉住他的手，告訴他，自己是蘇阮，是依舊想給他一切的蘇阮。
可那矛盾和痛苦褪去后，他的眼裡，只餘一絲她看不懂的悲傷。他說：「事實，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樣。」
何措怔怔地看了他幾秒后，驀地笑了起來：「原來如此。」
她記得，這是自己第二次認真地問他這個問題。如果說上一次她在聽到回答后感到失望和難過的話，那麼這一次，在同樣的回答下，她覺得自己只余麻木。
「再給我一點時間，只要一點時間就好。」蘇辰能看到她眼神里的空落，他試圖收攏自己的手臂，讓她靠近自己的胸膛。他的心跳，一定會告訴她那裡面滿溢的無奈。可她輕易地掙脫了他的雙手，向後退了一步。
林騫之沒有絲毫猶豫地牽住了她的手。她只猶豫了一秒，便反握住了他的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涼意。
「蘇辰，關於孩子，我現在也可以回答你，事實，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這樣。」她平靜地微笑起來，小心地將心中的千瘡百孔藏好。
「你不要賭氣。」蘇辰的臉色一下子煞白，他幾乎是用力剋制，才讓自己的氣息勉強平穩下來。
「原來蘇總也喜歡自欺欺人。」林騫之看著蘇辰，露出熟悉的戲虐笑容。見蘇辰的眼裡成功地露出痛意后，他淡笑著轉身，對著何措溫柔地說道：「你現在不適合站太久，那邊已經把衣服都裝好了，我們先回去吧。」
語畢，他牽著沒有反抗的何措的手，走過蘇辰的身邊，向門口走去。就在他們走出沒有幾步時，他聽到了蘇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們一定要這樣么？」
他能明顯地感覺到何措的身子一顫，可她，終究還是沒有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