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坐在車上，熊峰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這可不像你老熊啊，怎麼突然這麼安靜？」莫名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裝睡的熊峰。

他從一上車，就是這副要死不死的表情。

「開你的車，別三心二意的。」熊峰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我對自己的技術有把握，倒是你，像極了那霜打的茄子，整個人都焉了。」

熊峰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瞪了他一眼：「我是累了，想休息一會。」

「我看不是吧，應該是害怕見到某個人吧？」莫名不以為然。

「喂，我說老莫同志，你現在怎麼變得那麼尖酸刻薄了？」熊峰反唇相譏。

「跟你學的。」莫名不甘示弱。

熊峰今天沒有半點鬥嘴的樂趣，又閉上了眼睛，打起盹來。

他的腦子裡，全是當時和劉遙打鬥時的情景，十年不見，她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從小在軍營長大，從小劉爸爸就教她功夫，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她的功夫還不如少女時代的她。而且，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陌生味道，好像並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她。

十年了，她應該早已經結婚了吧？記得當時她有一個男朋友，整天在他的面前晃，晃得他頭暈，卻又無從說起。

「老熊，你和她到底還有沒有希望？」莫名突然問。

熊峰的心「咯噔」了一下，緩緩地睜開眼睛，望著他的側臉沉默。

「我知道你對她有感情，並不是嘴上說的那麼濫情。」

「我？」熊峰坐直身子，又露出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她值得我為她放棄整座花園？」

手卻不停地摸著手上的創傷，心有所思。

「老熊，你和遙遙還是這樣僵著啊？就不能緩和一下？」莫名是最了解他和劉遙之間的事，卻不知道他們因何而僵。

「她是我的鄰家小妹妹。」熊峰並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你就沒有對他動過一絲一毫的感情？」

「沒有。」熊峰否認。

「那你在戰場上，為什麼突然想放了她？」

「我……我是因為愧疚。」熊峰將臉轉向窗外，望著車外的行人發獃。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道身影吸引，那張熟悉的臉，此時正向他露出一個笑容，是那樣美麗，那樣了，就像春天裡的杜鵑花，讓他不禁坐直了身子。女孩的身前卻多了一個男人，她那個笑容正是向他在綻放，那溫柔的眼神里，也全是濃濃的愛意，這情景，讓他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心裡很不悅。

「你在看什麼？」莫名奇怪他的舉動。

熊峰卻好像沒有聽到，快速將車窗搖下，想要看個仔細。但是哪裡有什麼熟悉的身影，外面只有陌生的行人走動。原來只是自己的幻覺。

他有些失望地坐回，將車窗搖了上去。

他的一舉一動並沒有逃過莫名的眼睛，他也將目光投向外面，但同樣什麼也沒有看到。

不多時，車子已停在了x旅的家屬區，兩人下車進了一幢樓。

x旅，政府有安置房幾十套，按彭誠的條件，早就可以以極低的價錢買到一套，但是他們還住在家屬區的老樓房裡，因為他把名單給讓了。為這事，妻子徐悅跟他鬧過，但最後不了了之，這事熊峰和莫名是最知道消息的。莫名的老婆盼盼和徐悅是親戚關係，自然消息是最靈通的，熊峰自然也是消息的受益者。

門是徐悅開的，卻並沒有見到他們的老營長，正奇怪著，卻見一個圍著圍裙的男人從廚房出來，不是彭誠又是誰？

「行了行了，這後面的菜還是交給我吧，維尼和小莫來了，你們老戰友的，多聊聊。」徐悅解下他腰間的圍裙。

「老婆，你不能剝奪我做菜的樂趣啊。」彭誠抗議。

「行了，你就好好跟招待他們吧。」徐悅推著他，隨後也便進了廚房。

熊峰看著徐悅的樣子，變化真是大，十年前她還是個二妹子，現在卻變得這樣的賢淑，看來愛情的力量真是大。

「阿峰，當年要不是你那麼一鬧，我和你嫂子也成不了。說不定和她結婚的人是你小子。」

熊峰聽到老營長這麼一說，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老領導，你不是抽我的臉嗎？讓別人聽到，還以為我熊峰多不知好歹呢。」

「玩笑，玩笑而已，其實我挺感激你的，我和你嫂子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沒。」彭誠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老彭，你是不是又在說我壞話了？」徐悅端菜出來，正好聽到他們說的悄悄話。

「沒有的事，嫂子，老營長是在誇你賢淑呢。」熊峰的嘴巴像抹了蜜，急忙誇讚。

「就你小子的嘴貧。你們繼續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徐悅笑著進了廚房，剛進去，又折了回來，沖彭誠喊，「遙遙怎麼還沒過來！老彭，趕緊給她打個電話。這丫頭缺心眼，說不定早忘了這檔子事了。」

正說著，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一定是遙遙這丫頭過來了，老彭，快去開門。」徐悅喊。

彭誠還沒有起身，另一個人卻比他還快到了門邊，正是熊峰。

他的急忙，看在三人的眼中，掩不住一陣偷笑。

門開了，站在門外的並不是劉遙。熊峰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愣了愣，望著門外的長發美女問：「請問你找誰？」

一看到他，古箏的臉紅了紅，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他，是緣分還是巧合？

「我是來找彭旅長的。」古箏甜甜的聲音讓熊峰皺起了眉頭。

這聲音，怎麼那麼像他的遙遙。

此時，彭誠也站了趕來，望門外的古箏，怔了怔，問：「你是……？」看著有點面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報告旅長，我是女兵營的代理教導員，和劉遙是搭檔，在慶功宴上，我還敬過您的酒呢，首長忘了嗎？」

「哦，你叫……」

「我叫古箏，首長。」古箏甜甜地笑著。

「對對對，就是古箏，李部長的外甥女是吧？」彭誠終於想起來她是誰了。怪不得他見著她那麼面熟，原來是軍區李部長的外甥女。

「首長，我可以進來嗎？」古箏的聲音真是甜，聽著讓人想拒絕都拒絕不了。

「可以，進來吧。」

古箏滿意地進了屋，在經過熊峰的身邊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掩著嘴輕笑。

熊峰的眉頭卻皺得很緊，心裡卻在想一件事。眼前這個女孩聲音那麼像遙遙，那如果在看不清臉的情況下，他會不會認錯？他想起了在戰場上的一幕，當時的「劉遙」對他好像很陌生，神情也不太對，難道……？他吃驚不小。如果戰場上的那個「劉遙」是她，那真劉遙又在哪？他突然覺得，事情好像並沒有他想象那麼簡單。

「老熊，這美女不就是我們在戰場時，你誓死保護的那個嗎？看，人家都追到老領導家裡來了。」莫名湊到他跟前說。

熊峰瞪了莫名一眼，卻也沒有說話，只是一雙眼睛望著那個美女軍官，心裡在納悶：她怎麼也來了？不會是找他興師問罪來的吧？

「你當時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不是遙遙？」熊峰越想越不對，當時在戰場上，莫名好像對「遙遙」很不客氣，相反，和另一個迷彩軍官有說有笑，難道。「那個非男非女的，才是真正的遙遙，對不？」

莫名突然笑了：「這個，還是讓遙遙親自向你揭密比較好。」

熊峰知道莫名是故意的，看來這個答案必須他自己去弄明白了，而想要弄明白，眼前這個美女，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嗎？

「老營長，你今天請的人可真多。」熊峰抱手倚在門邊，望著彭誠和美女軍官。

彭誠並沒有正面回答熊峰的問題，而是望向古箏，問她：「古教導員，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古箏一怔：「不是旅長叫我過來的嗎？」劉遙當時就是這樣告訴她的，當時她還納悶，旅長和她只是一面之緣，怎麼會突然請她吃飯。

「聽說，旅長是想給你介紹男朋友。」劉遙的回答倒有幾分說明力，但是她還是覺得奇怪，給她介紹男朋友，按理說，要介紹也是給劉遙介紹，怎麼可能是她？當時，她把這疑問問出的時候，劉遙是這麼回答她的：「因為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但如今看這陣式，旅長好像並不知道這事，難道自己被劉遙給騙了？

「古小姐不會是來相親的吧？」莫名突然說了一句。

古箏的臉因為這句話而通紅，她尷尬地站在原地，這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而這份尷尬的罪魁禍首就是劉遙，是她讓她丟這個臉的。

「相親？給誰相？給你？你已經有老婆了。」熊峰反唇相譏。

「這裡單身的又有誰，不言自明嘛。」莫名也不示弱。

古箏更加尷尬地站著，只覺得兩人的對話字字都在諷刺，讓她很下不了台

「行了行了，大家就別為難古教導員了，來者是客。古箏，既然來了，那就一起吃飯吧，等遙遙一過來，就可以開飯了。」彭誠打斷了兩個鬥嘴的人，也挽救了古箏的尷尬。

看著這個從開門那一刻就沒有再正眼瞧過她的熊峰，聽著他若無其事的和戰友鬥嘴說笑，古箏只覺得，她今天來得很冒昧。現在如果要退出去，顯得她很小家子氣，但如果她真留下來吃飯，又顯得很不得體。

劉遙留給她的難題，真是讓她丟盡了臉。

「可以吃飯了，遙遙來了……」徐悅以為劉遙已經過來了，端菜出來，卻見來的不是劉遙，而一個陌生的女孩，以為是熊峰的女朋友，她的臉全變了，問他：「維尼，你女朋友？」

「你別亂點鴛鴦譜，虧你還是遙遙的表姐，忘了她和阿峰才是一對。這是女兵營的教導員古箏，遙遙的戰友，你這樣會讓人誤會的。」彭誠真不知道說她什麼好。

她是從小和遙遙熊峰一起長大的，這十年前認不清狀況也就罷了，現在還在迷迷盹盹中，這話要是讓劉遙聽到，她還不得多恨她。？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徐悅鬆了一口氣。

要是真的是，徐悅非得抽熊峰兩大嘴巴，遙遙等了他十年，他要真和人好上了，她首先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遙遙呢？怎麼還沒有過來？」徐悅突然想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這丫頭，也不知道瘋哪去了。」彭誠也覺得劉遙今天有點怪，古箏來這，估計是她的傑作，看古箏那尷尬的表情就看出來了。

今天，只怕她未必會來，要是來，早就應該來了。

他掏出了手機，按下了那一雙熟悉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