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佞臣當道01

1佞臣當道01

一代奸佞之臣魏賢終於嗝屁了。

魏賢富麗堂皇的府上,滿朝文武身穿白衣齊聚一堂,無不老淚縱橫。他那一十八房妾室和十四個兒子齊齊跪在靈柩之前,哭嚎之聲撼動了三街十八巷。

燕晗國君楚鳳宸親臨祭堂,在魏賢棺前擠出幾滴眼淚,淚眼婆娑親筆題詞「賢良忠將」,哀不能自己,撫棺痛哭:「愛卿……你怎會舍朕而去呢……」

在這哭嚎聲中,宮婢悄悄靠近悲愴難以自持的帝王:「陛下,三天了,您扛得住嗎?」

楚鳳宸腿一抖,咬牙:「廢話!快扶著朕,頭暈……」

宮婢趕忙上前攙扶耳語:「陛下,奴婢藏了幾塊玲瓏糕,要不咱先墊個底兒?」

楚鳳宸狠狠一記瞪眼過去,等小婢慌亂跪下了,這才滿意抬起淚眼婆娑的眼眸淡淡掃視殿上。果不其然,魏賢的黨羽們一個個都神色怪異,許多人裝得是在掩面痛哭,卻忍不住從指縫裏探望門口,擺明著是在等著大魚上門。

對此,楚鳳宸選擇冷眼旁觀。

先帝駕崩那年她才十歲,這魏賢老頭兒今年八十幾,早年打贏了幾場勝仗得了先帝信任。先帝為免大權落入攝政王之手把燕晗五成兵權交給了他魏賢,封了他做輔政大臣。哪知他擁兵自重,黨羽無數,橫行朝野。她好不容易設計氣死了他,卻不想這老不死的卻遲遲不肯交出兵權硬是扛到了一命嗚呼,這下,兵權怕是要輔政大臣和攝政王齊聚才能頒佈了。

所以,文武百官都揣著小心思等著這一場亂局最後的收場者出場,重新瓜分這朝野勢力。現如今輔政大臣除了躺在棺材裏的那個,丞相沈卿之到了,司律府執事顧璟也到了,所有人都在等最後一個分量最重的涉事人權臣到場發話。

當然,那個人肯定不是她。

這幫狼心狗肺的作死的奸臣們向來拿她這堂堂皇帝當吉祥物。

「愛卿啊……朕捨不得你啊……」楚鳳宸一手輕撫棺木,一手悄悄捂住了空蕩蕩的腰腹,趁著啜泣空擋默默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吐出:

咳——束胸果然還是……略緊。

「攝政王到了!」忽然,門口響起一聲響亮的稟報。

幾乎是一瞬間,被悲傷的氛圍籠罩着的喪殿忽然衝進了一股邪風,無數雙濕漉漉感傷至深的眼睛裏綻放出了異樣的光芒,方才還期期艾艾的文武百官一個個活絡了起來。又一陣邪風過,眼角還掛着淚的魏賢遺孀扯開了清亮激越的嗓子吼:「快去接駕!」

滿堂朝臣終於按捺不住熱鬧了起來,之前傷心欲絕,痛哭幾乎不能站立的朝臣們奇迹般地起死回生,相互推嚷起來:

「快!快去迎接攝政王大駕!」

「來人,速速把我的千年人蔘和南海明珠呈上來!」

「呵,如此俗物也敢送攝政王?來人,把區區收藏之太白真跡呈上,獻於攝政王共賞!」

「婉兒,婉兒?你打扮好了沒有啊?攝政王到了!」

「哼,妖女。」

「你才妖女!你全家妖女!你祖宗八代全是妖女!」

當是時,百花齊放也不過如此。喪殿之上唯有兩個人見此場面巋然不動,一個是孤零零躺在棺材裏的魏賢老頭兒,還有一個是目光冰涼的當朝皇帝,楚鳳宸。

喪殿門口光影灼灼,前去迎駕的朝臣們很快讓開了一條道兒,道旁兩側之人手裏或捧著貴重的大禮,或牽着自家如花似玉的閨女千金,每一個臉上都掛着諂媚的神色直勾勾看着門口——門口日光稍暗,片刻之後,一頂軟轎搖搖晃晃進了喪殿。在一陣細微的「吱嘎」聲中,轎子落了地,轎旁流蘇輕輕晃了晃,最終歸於寂靜。

楚鳳宸陰測測盯着那轎子。

放眼天下,敢把轎子抬進人家喪殿內,甚至抬到當今聖上面前的,只有一個人。

此人叫姓裴名毓。燕晗攝政王。

軟轎終於徹底靜止,可是殿上卻還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跟在軟轎身旁的漂亮婢女朝着楚鳳宸盈盈一俯身行禮,道:「我家王爺聽聞魏元帥不幸駕鶴仙,念及昔日同僚之情感傷不能己,今日早晨便身子不適,故而抬轎上庭,還望陛下見諒。」

病了?楚鳳宸眼睛一亮:「攝政王身子又有不適?可需要朕派御醫來看一看?」

漂亮婢女搖搖頭,輕聲道:「王爺已經用過葯。」

「來人,傳御醫。外面大夫哪裏比得上御醫?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叫朕如何、安、心、呢?」

漂亮婢女眼睛彎彎笑起來,她俯下身去伸手撩著那軟轎的轎簾,慢慢地撩開。殿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捧著各種禮品的眼神開始發光,拎着閨女的已經開始躍躍欲試……轎簾終於徹底被撩開,卻不想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卻是空空如也的一頂……空轎?

不對,轎中座上放着一摺扇,扇下壓着一柄劍。

所有人傻了眼,滿堂靜默。

楚鳳宸的眼角抽了一抽:「難不成攝政王一不小心病歿了?」

漂亮婢女捂著嘴輕笑出聲,從轎中取出劍和扇,朝着還傻眼的群臣們亮了一亮,輕聲細語道:「我家王爺說,魏元帥馳騁沙場,一生戰功無數,為我燕晗打下了如錦江山。他深感自己肩上擔子之重,數夜難寐,寢食難安,唯恐辜負魏元帥之厚望。如今魏帥將行,他唯有將佩劍相送,以謝知音,定不負魏帥所期許,護我燕晗國運昌盛,陛下一世安康。」

言下之意:兵權,爺要了,不必客氣。

楚鳳宸握緊了拳頭,默默捶了一記魏老頭兒的棺木,臉上卻仍舊擠出一絲笑來:「那扇子呢?」如此聲勢,哪裏還只是攝政王,簡直是太祖從皇陵里爬出來上門了!

漂亮婢女低笑,拿着扇兒來到楚鳳宸面前附身行禮,把扇子高舉過頭,道:「王爺說,陛下平日喜歡溜出宮去體察民情,夏日炎炎,沒有宮婢常伴左右執扇扇風。此扇,取番邦進貢之雲木,至為輕潤,陛下隨身戴着它可以消暑,久扇也不會手酸。」

言下之意:小樣兒,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前陣子溜出去做了什麼。

很好。非常好。楚鳳宸冷眼看着近在眼前的摺扇,在所有朝臣的目光中硬著頭皮接下了,咬牙切齒打開扇面:扇面上是一副簡單的水墨畫,畫上一張琴,一池花,上端寫着淡淡雅雅的幾個字:

花開遲遲,詩酒難敘;心之所往,東風晚來。

晚來他祖宗,他這是壓根沒來。

………………

攝政王的轎子一走,基本上也沒魏賢這死鬼什麼事兒了。所有朝臣開始告辭。

楚鳳宸把那摺扇在手裏把玩了好幾圈,忍了忍,終於沒撕下手,百無聊賴看着喪殿上百官百態:朝臣在一波一波離開,魏賢的妻妾們該哭的繼續哭,該嘆息的繼續嘆息,該淚眼朦朧一呼三喘的繼續喘氣兒。在這一片悲戚畫面中,忽然有一抹湖藍身影在角落中閃了閃,跟在轎子後頭朝門口走去,臨出門又停了下來,遙遙回眸望了一眼。

那是——

楚鳳宸眼前一亮,一手抹掉眼角的鱷魚淚,直衝殿下——不想,那一抹湖藍發現了她這舉動之後居然頭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混蛋!

楚鳳宸乾脆提起了礙事的衣擺朝殿外跑。魏府極大,她的身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眼看着那人快要消失在視野中,她終於忍不住扯開了嗓子吼:「給朕站住!」

卻不想那人的身影非但沒有停駐,反而越走越快,頎長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出了一抹長長的影子,最後身形一閃,竟然從魏府的高牆上一躍而過,消失在了茫茫暮色中,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太陽終於落山,無數金絲掛落在草尖上,最終漸漸消耗殆盡。燕晗當今聖上一人站在風裏茫然四顧,卻發現原來已經走出了好遠。片刻之後,草地上又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宮婢小甲氣喘吁吁跑上前來,撫著胸口劇烈喘息著問:「陛、陛下,您在追、追什麼人……」

楚鳳宸眯着眼看牆頭上的一抹斜陽,良久才遲疑道:「好像是個故人。」

一個本來絕不可能出現在帝都的舊友。

在她身後,小甲也靜靜站着,等到天空再也沒有一絲夕陽餘暉的時候,她才小心翼翼開了口:「陛下,您餓不餓?」

「……餓。」楚鳳宸淚流,「快扶朕回宮。」不然不等裴毓造反,她自個兒就要送國喪了……

……

是夜。燕晗宮闈御膳房連夜趕製了一襲列國全席,聽說陛下請了長居佛堂的太妃同膳,要為久素的太妃「開葷」,故而這一餐幾乎可算作是全肉宴。御膳房中執事的大御廚細心烹飪了各國珍饈野味,炮製成一道道精美華麗的美味佳肴,分了三撥人送入到正暉宮中。

正暉宮中,理論上正開葷的太妃蘇瑾正坐在皇帝寢宮的椅上喝茶,冷眼看着毫無形象可言的當今皇帝在桌上與各色菜肴奮戰。房間里瀰漫着一股濃郁的香味,她終於忍無可忍去開了窗。

「唔——唔唔唔唔!」當今帝王舉筷抗議。

「隔牆有耳?」瑾太妃聰慧道,停了手。

楚鳳宸滿意點頭,最後把夾了一塊肉夾到口中吃力咽下了,掛在椅背上喘息:「總算吃、吃飽了……」

瑾太妃沉默地看了一眼一桌杯盤狼藉。

楚鳳宸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喘了幾口氣低頭看了一眼胸,默默在寢宮周圍打量了一圈兒,動手脫了第一件外衣。

「……你做什麼?」瑾太妃警覺。

楚鳳宸可憐兮兮道:「吃太飽,束胸太緊了,反正宮裏沒有人敢進朕寢宮,朕想緩緩……」

瑾太妃沉默。

楚鳳宸不再搭理她,揉了揉吃得太撐擠出來的肚子,吃力地伸手進了褻衣裏頭解開了束胸的扣兒。頓時,整個世界舒坦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粽子忽然被解開了束縛的繩子,或者是溺水的人忽然被拎出了水面,只需要片刻功夫就像登上了飄渺仙境。再看手中罪魁禍首,就再也不想把它再弄上去。

做皇帝,苦啊。

時間一分分流走,楚鳳宸還在喘著氣用手扇著風兒,忽然寢宮外響起了宮婢輕柔的聲音:「陛下,攝政王求見。」

扇風的手一頓,僵了。

……攝……政……王?!天都黑了他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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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分分鐘弄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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