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邸報

轉眼之間，半年已經過去，不僅是長安城內的百姓鏢局越做生意越好，借著大賈酒樓與楊柳小店的勢力，百姓鏢局已經在洛陽、太原等地開了分號。古岳湖與白水泉這兩位局主級的人物，自然是不用再去做具體的事物，而是把精力花在了拓展鏢局分號的事情上。

如今這二位就坐在了濟南府大賈酒樓的雅座當中。

說起來，百姓鏢局在長安洛陽等地已經成為了各個酒樓上討論的大事情，而在這濟南城裡，卻並沒有人提及，這讓在雅座里的古岳湖與白水泉感覺很是異樣，畢竟已經當了半年的傳奇人物，如今能夠冷清下來，也可以說是一種享受。兩人正吃著飯，忽聽得外面大廳之內一陣喧嘩，接著只聽快板聲響起，有人說起了山東快書，書中的內容不是別個，正是長順鏢局與威峰鏢局的小孤林之戰，說書人說的是起承轉合、抑揚頓挫，聽書聽的是搖頭晃腦，叫好紛紛，古白二人見說的有趣，也站在這雅座之外的走廊上看了起來。跑堂見這二位爺出來了，還以為有什麼事情，趕緊叫了老闆。

濟南大賈酒樓的老闆叫賈雲正，是賈家這輩里年齡最長的一個，已經是年過花甲，走過來道：「二位老弟可是吃好了，怎麼出來了。」

古岳湖指指那說書先生道：「聽他說的有趣，忍不住跑了出來，老闆不必理會我們，有事情我們自會招呼小二哥。」

因為有賈雲寬的關係，賈雲正就把古白二人當做了兄弟，因此也就沒特別的在意，只是囑咐小二要服侍好，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古白二人回到了雅座之中，古岳湖道：「半年多以前發生的事情，才傳到濟南府，我覺得這裡面大有商機可尋吶！」

白水泉也道：「不錯，想想！」

二人沉默了有盞茶時刻，白水泉道：「我問，你答！」接著便問道：

「說書人需要不斷地用新鮮的話題來吸引聽書人？」

「不錯。」

「書說的精彩，必然可以對酒樓的生意產生影響，必然會增加酒樓的收入？」

「不錯。」

「酒樓的收入增加，說書人的收入也會增加，所以說書人需要新鮮的話題？」

「不錯。」

「所以我們可以把新鮮的話題賣給說書先生？」

「不妥，說書先生願意付出的價格必然無法讓我們滿意。」

「那我們可否把新聞賣給酒樓？」

「也不妥，酒樓沒道理買新聞給說書人。」

兩個人又開始沉默了起來，過了片刻，白水泉道：「無妨，這總是個機會，慢慢再想也不遲。」

來到了濟南府，怎麼能不游大明湖呢，古白二人出了酒樓，正向大明湖走著，遠處忽然一騎快馬奔來，馬上的人高聲叫道：「讓開讓開，加急府報！」

白水泉轉過頭，看著古岳湖，兩個人同時迸出一句：「府報！」

長安城內不許奔馬，所以自然看不到加急的府報，但要說起這邸報么，自然還是京城最多的。想要看看邸報到底如何，趕回長安當然是必須的了。

看完了桌上這四十多份邸報，古岳湖問賈雲寬：「賈兄覺得這邸報如何？」一句話差點沒把賈雲寬給噎住。眨著眼睛看看古岳湖，又看看白水泉，不知道二人所指的到底是什麼事情。

古岳湖臉上露出「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嘴裡道：「賈兄身在長安，可知道一個月前洛陽發生了一件大事情？」

「哦？」賈雲寬一臉茫然。

「那就是，我和小白在洛陽的大賈酒樓吃了頓飯。」

賈雲寬本來以為他還有下文，誰知古岳湖說到這裡就住了嘴，賈雲寬才知道這兩個人又拿自己來調侃，正要說點什麼，白水泉卻在一邊道：

「賈兄先慢著急，這正是我們要這邸報的原因，你想，京城的官員們想要了解地方上的動態，是以各地地方官才有了這邸報上報，而如果我們能夠做出一份與邸報相類似的東西，將洛陽的消息傳到長安，又或者把長安的消息傳到濟南，你說這裡面可有商機么？」

聽白水泉這麼一說，賈雲寬不由得上下好好地打量了古岳湖與白水泉一番，道：「你們這兩個人的腦袋到底是如何生的，為何總有這些如此稀奇古怪的想法，這邸報的事情么，聽著真的是不錯，只是錢從何賺起呢？」

「當然是賣給長安城裡的富戶了。賈兄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我們的邸報上記載的都是江湖故事，像千歲爺秦瓊會不會看，像我們的二位女中豪傑會不會看？」

「不錯，不錯！」賈雲寬大聲叫好。

「不要光動嘴，這個生意你老賈要不要入伙呢？」白水泉問。

「當然是要了。不過還有一宗……」還沒等賈雲寬說完，古岳湖道：「既然賈兄如此支持，我們就還按以前的規矩，一家一半。剛才賈兄要說什麼？」

「不過還有一宗，就是我們的消息都是從何處而得來的呢？」賈雲寬問道。

「問的好。」白水泉道：「這消息的來源嗎，就是你的大賈酒樓，我們已經想好，在每家酒樓上設一名書記，由小二把從客人那裡聽來的消息告訴書記，由書記記錄下來，晚上再做整理，為了保證每一地方的消息相對準確，以長安城為例，我們不僅要在大賈酒樓設立書記，還要在客滿樓、五福樓設立書記員，晚上把這些書記記錄的內容加以整理，甄選每日的三條消息做成邸報，每十日的邸報為一期，由人抄寫之後賣給各個城內的富戶，如何？」

「如此說來，即使剛才我沒有提出入伙，你們也要找上大賈酒樓了？」賈雲寬當然不甘心總當笨蛋。

古岳湖一臉笑容道：「那是當然，不過條件可就沒有那麼好了，就像五福樓，我們和他們談的，自然是給他們多少錢，然後可以讓我們派個書記員在他那裡就是了，我打包票他們收的這個錢，絕對沒有我們賣邸報賺得多，話說回來，我們好像也不大適合叫邸報了？」

「那叫戶報如何？」白水泉道。

「總和邸報脫不了干係，方才白賢弟不是說十日為一期嗎，依我看，就叫『十日報』如何？」

「好名字！」古岳湖道，「老賈，入伙這麼久，這次你的功勞最大！」

看著古岳湖與白水泉的笑容，賈雲寬也不得不佩服這兩個年輕人的感染力，和他們在一起，可以讓人忘卻很多事情，比如，自己一直想知道他們的來歷，早就被十日報衝到了腦後。

好像根本不知道賈雲寬在想什麼，古岳湖拍拍他的肩膀道：「事情賈兄應該都明白了，這兩天我和白師弟為這件事情耗費了不少精力，需要調養些時日，而這十日報的籌劃工作，就有勞賈兄了，大家兄弟一場，賈兄你不會推辭吧？」

賈兄當然推辭不了。

兩日之後，賈雲寬捧著厚厚的一疊籌劃來到了百姓鏢局。進屋之後，水也不喝，便開始向古白二人詳細講述自己的計劃。

賈雲寬道：「首先要確定的，是我們要做這十日報的宗旨，這個宗旨便是將不同城池的消息相互傳遞，並將這些消息集合於一處，而後賣給出的起價錢的人。」

見古白二人點頭，賈雲寬接著道：「接下來要講的是我們將如何實行，一，我們將以四個城池為先行，我建議這四個城池為長安、洛陽、太原、北平，長安、洛陽、太原相距不遠，城池之間的消息更容易達到轟動之效果，而北平在中原極北之地，由於距離較遠，即使傳遞的消息有些延後也沒有什麼關係，同時，加入北平進來也可以讓我們熟悉一下與遠方城市的信息傳遞；二、每個城池之中，在四家酒樓設立書記，每位書記的月俸為半吊錢，而對於傳遞消息的小二哥，每傳遞十次消息可得一文錢，如傳遞消息被最終錄入十日報，則該條消息多得一文錢，為免有失偏頗，這四家酒樓應選最大的兩家，中間的一家，小酒樓一家，這樣可以保證我們得到的消息更加全面；三、每個城池設立一編撰，負責每日遴選消息，編撰的月俸為紋銀一兩，編撰下設抄手十名，負責抄寫每期的五十份十日報，抄手的月俸是一百文錢；四、每個城池的五十份十日報不在本城發布，而是採用跨城出賣的方法，由買方先行交付每個月的費用，才可以收到由百姓鏢局送達的十日報；五、十日報的定價是每個月紋銀三兩。後邊的是關於各個城池的酒樓被選名錄及書記抄手的錄用辦法，我就不多說了，二位賢弟以為我的籌劃如何？」

古岳湖想了想，道：「就每個城池本身而言，沒有什麼問題，賈兄已經想的很全面了，但就城池之間的信息傳遞上，我卻覺得還有可商榷之處。」

賈雲寬道：「諸如信鴿傳書之法，本來我也想過，長安的消息由信鴿傳至洛陽，確實快捷，但是這信鴿卻受天氣等諸多環境影響，十日報之處，我們還要以品質信譽為先，所以，還是由本城先做出十日報，再由人力送達更穩妥一些。」

古白二人又想了想，覺得賈雲寬說得確實有道理，三人於是又接著商議了一番，最終決定城池之間的運送先由專人完成，只是成本上又增加了幾百文錢。

最後，三人商議到了如何才能有人來買這十日報，白水泉自然又把腦子動到了尉遲靈燕與柳伊人身上，如果這兩位姑娘肯出面走動走動關係，那麼長安城裡十日報的買賣就絕對用不著發愁。

一切都有了想法，三人馬上動身直奔洛陽，在洛陽做好了第一期十日報才可以賣回長安，同時大家心裡也都可以有個底兒了。

到了洛陽，賈雲寬前去聯繫酒樓，古岳湖與白水泉則通過百姓鏢局聘請抄手，之後三人再加上洛陽大賈酒樓的老闆賈雲白四人親自擔當書記，之後古白賈三人又一起擔當編撰，十天的功夫，十日報的第一期算是出來了。按照古岳湖的設計，每日的消息三條，一共是三十條消息排列了出來，其中包含了什麼洛陽首富何萬金納了第二十九房小妾，鐵拳太保王林為女兒出嫁比武招親，古董店萬寶齋得了一白一綠兩尊玉觀音，至今未尋得出得起價錢的買主……

三人安排好了洛陽後續事宜，帶著五十份抄好的十日報趕回了長安城。百姓鏢局的尉遲靈燕與柳伊人看到這十日報，到是覺得很新鮮，加上這半年多的時間經營百姓鏢局確實為百姓做了些事情，二人早已沒有了挑刺兒的心情，所以也沒多費什麼唇舌，二人就答應幫助去尋找十日報的買家。

也不知道是二位姑娘的面子大，還是十日報的品質好，只一天工夫，五十份十日報就被搶購一空，古岳湖、白水泉與賈雲寬三人自然是喜出望外。當下，三人約好了，賈雲寬前往太原，古白二人前往北平，爭取儘快為十日報打下一個好的根基。

就在三個人商量行程的時候，白水泉忽然叫道：「壞了！在北平府，我們又去哪裡尋得兩位總鏢頭一般夠面子的說客？」

這次輪到了賈雲寬得意了，他慢慢道：「不急不急，這個問題我已經想過了，大賈酒樓在太原和北平都有分號，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縱然不是大賈酒樓的常客，也是要來吃過幾次的吧。我們自己費費心，多跑一跑，總是會有一些眉目的。只是這上面的成本我們確實在當初沒有算進去。」

賈雲寬這麼說了，白水泉想想也覺得釋然，總不能每個城池裡都有貴人相助吧，該自己努力的時候就得自己努力。

兵荒馬亂的年代剛剛結束，誰會不想多知道一點外面的消息呢，洛陽城、太原府與北平府的事務都進行的非常順利，算下來，只十日報這一項，百姓鏢局每個月就增加了紋銀六百兩的收入，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了。

古岳湖與白水泉心中得意，腳步也悠閑了起來，由北平府一路遊山玩水地返回長安。才走到河北的大名府，就有大賈酒樓的夥計送來了飛鴿傳書，說是長安城裡的百姓鏢局總號出了事情，好在尉遲靈燕與柳伊人還壓得住，賈雲寬也先趕了回去，這封書信就是叫二人趕緊回去，處理要務的。

原來這事情出就出在了洛陽那第一份十日報上，裡面有條消息說是洛陽萬寶齋的了兩尊玉觀音，被長安城的人知道了消息，便有人道百姓鏢局前來詢問情況，想對這兩尊玉觀音了解的更多一點。要說這本來不是什麼事情，但錯就錯在來的是不該來的人，碰也碰到了不該碰到的人。

來的這位姓蘇，叫蘇文龍，論起來也是個世襲的王爺，只不過這蘇文龍的爹蘇定方當年曾經射殺了北平王羅藝，之後又殺死了羅成，所以，這蘇家和羅家可以算是世仇，只不過由於蘇家後來也降了唐，李世民好說歹說，算是打消了羅家報仇的念頭，可那羅成是什麼，賈家樓四十六友最小的一位，就算大家同殿為臣，賈家樓的弟兄們也是從來沒有和蘇家的人說過話，連帶著像尉遲恭這樣與賈家樓弟兄交好的人，也不怎麼搭理蘇家的人。

這一天在百姓鏢局留守的正是尉遲靈燕，看到蘇文龍一來，尉遲靈燕就沒好氣兒，蘇文龍問什麼，尉遲靈燕都來個「不知道」。說著說著，這蘇文龍可就有點上火了，說你百姓鏢局什麼都不知道還出什麼十日報，分明是騙人錢財。尉遲姑娘除了長相，什麼都隨了他爹尉遲敬德，一聽蘇文龍這麼說，拉開架勢就要動手，蘇文龍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由於勸架的人多，兩個人倒是沒真動上手，可這仇就結下了。

有了唐皇李世民的約束，賈家樓的弟兄們都不太方便管蘇家的事情，再說蘇文龍與百姓鏢局的爭執也純屬是朝野之外的事情，正所謂江湖事，江湖了。蘇文龍這邊呢，其實也算不上是人單勢孤，賈家樓的弟兄雖然都不是欺負人的人，但這麼大一股勢力在朝中，對誰都是個威脅，所以其他的人逐漸地也聯絡在一起，算是隱隱對抗著賈家樓的勢力。對這種事情，李世民當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朝中兩股勢力相互制約，誰都不可能造反，他的皇位就最安穩。

這蘇文龍一鬧，也有不少人跟著應和，長安城裡十日報選的那四家酒樓，就有一家是蘇文龍這一派的人開的，愣是把百姓鏢局的書記給轟了出來。要是依著兩位女中豪傑，早就殺到蘇府把蘇文龍揪出來痛揍一頓了，好在賈雲寬趕了回來，勸住了二位姑娘，說等古白兩位回來了再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