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鏢行

第四章 鏢行

「古岳湖!」馬威峰的這一聲不但讓滿樓的食客們動容,就連賈雲寬也忍不住走到門前,借著縫隙偷偷打量這個被描述成別有用心的年輕人,身邊的秦懷亮從門縫中看到古岳湖,立刻在賈雲寬耳邊道:「就是他,就是他!」

古岳湖從雅座一直走到馬威峰的桌前,拿起一隻空酒杯給自己到了杯酒,舉杯向馬威峰道:「想不到馬總鏢頭居然看出了我古某人的用心,真是難能可貴,我更想不到馬總鏢頭才按照我古某的計策闖出了名號,就要成立鏢行聯盟來對付我,厲害,厲害,哈哈!來,先敬總鏢頭一杯,算是我對前輩的景仰了。」

馬威峰一張老臉漲得紅中帶紫,有些慌張地望向馬英。實際上,從古岳湖一出來,馬英就在思索著妥善的對策,古岳湖在大賈酒樓訂下了雅座,那麼方才的對話他一定聽得清清楚楚,想在這種地方和他辯論,必然會把自己陷得越來越深,當務之急,就是要換個話題,讓眾人把矛頭重新指向古岳湖。

想到這裡,馬英道:「古先生說話先不必著忙,適才我家總鏢頭所說之事,可有不實之處么?老實講,古先生的行事,對於我們長安鏢行來說,確實透著有些詭異的地方,三位總鏢頭在此商議一下,也用不著古先生在這裡冷言冷語吧?」

古岳湖沒有全轉過透,半側著臉看了馬英一眼,嘴裡道:「錯,錯,錯!馬師爺何來古某冷言冷語之說?古某實在是聽馬總鏢頭的高見聽得興起,忍不住才跑了出來。對於三位總鏢頭成立鏢行聯盟的想法,古某更是雙手贊成,只不過,古某想對三位適才的話做一點小小的補充,還望三位總鏢頭可以先聽完,再來評判我古岳湖如何?」

張長勝、鐵順楓、馬威峰三人互望了幾眼,實在猜不透古岳湖的葫蘆里到底賣得是什麼葯,馬英此時插口道:「聽聽古先生要說什麼,自然無妨,但是對於小孤林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古先生也要先給個交代吧?」馬英的這句話,實在是非常有煽動性,長順鏢局的眾位鏢師聽到這裡,已經喊了起來,畢竟是險些深受其害,如果古岳湖真的是設計圖謀長順鏢局,那麼出了這大賈酒樓,就將是他的修羅地獄了。

古岳湖笑笑,道:「馬師爺說的好,古某的這個補充么,第一就是要把小孤林的故事補充完整。」說到這裡,他又舉起那杯本就沒有放下的酒,向張、鐵、馬三個人分別作了個勢,道:「這杯酒,是古岳湖向三位前輩賠罪的,賠得乃是不告之罪。我這裡有段文字,還請馬師爺代為誦讀一下。」

馬英接過古岳湖從懷中取出的一個紙卷,先看了看,又向馬威峰微微點了點頭,再向在座的三位總鏢頭送去了詢問的目光,馬威峰知道馬英點頭的意思是表示紙卷內的字跡並沒有什麼不妥,就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三月二十三,大陳村富戶陳應財一家一十七口被斬殺於家中,家中財物被洗劫一空;三月二十七,北留村村長兒子娶親,新娘於迎親途中被姦殺;四月十八,江浙商人吳六於黑土山山腳被劫,劫匪要錢還要命,幸得家人死命相護,吳六才逃得性命……」

古岳湖移動的腳步打斷了馬英的誦讀,古岳湖手指著馬英手中的紙卷,道:「這些事情,在座的諸位可能有些知道,可能有些不知道,但無論知道與否,這些事情都實實在在地發生了,而製造這些命案的元兇正是關中九惡,古某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後,真是有心除去這些惡人,但卻是有其心而無其力,正巧看到威峰鏢局的馬總鏢頭在招募人手,於是就動了些心機,長安城兩大鏢局的實力,終於讓這關中九惡伏誅於小孤林。」

聽到這裡,長順鏢局的鏢師們先嚷了起來,「這麼說,你小子就是承認陷害我們長順鏢局了」?「拿我們做誘餌,姓古的你可夠陰的……」

古岳湖笑著聽大家嚷完、罵完,道:「行俠仗義,本就是我輩習武之人分內之事,鋤暴安良,在我看來更是義不容辭,大家罵完,是不是也可以好好想想,這件事情,長順鏢局可有什麼損失?威峰鏢局又有什麼損失?損失的,只不過是關中九惡丟了的性命,如果三位總鏢頭有時間,可以派人去關中道上調查調查,到底有多少百姓對長安城裡的兩大鏢局感恩戴德?古某方才已經說了,我賠罪,不過只賠不告之罪,而這不告,既懲治了惡人,又揚了聲威,古某實在覺不出這樣的事情對大家有什麼不好。」

聽到這裡,張長勝道:「古兄弟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不過這終究是在拿我們局子里兄弟的生命在冒險,古兄弟這不告,可是實在有些過火啊?」

古岳湖道:「張總鏢頭說的不錯,古岳湖再次賠禮了。不過,我也想問問張總鏢頭,如果我在事前通知了長順鏢局,長順鏢局會不會依照我的計策去伏擊關中九惡呢?」

這句話,還真把張長勝給問住了,如果按照常理,張長勝當然要回答「會」!可是誰都知道吃鏢行飯的規矩頗多,尤其是一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鏢局必須遵守的規矩,聽說過為了討鏢、保鏢而殺人的,可沒聽說過在劫鏢之前,鏢局因為懷疑某人要劫鏢而先下手的,這麼做實在是有違鏢行的規矩。張長勝在江湖上人送外號「龍膽客」,一方面是因為他的一對特殊暗器「龍膽錘」,另一方面是說他這個人敢作敢當,光明磊落,如今讓他當著這麼多人說謊話,他是實在說不出的。

鐵順楓此時只好出來圓場,道:「就算古兄弟站住了道理,那麼敢問古兄弟這麼做,就只是為了對付關中九惡嗎?倘若易地而處,古兄弟又會做何感想呢?」

「站住了道理,我可不敢這麼說,對於小孤林的事情,我只能說是動了心機,算計了關中九惡,而之中牽連了兩家鏢局,真的是我的不對,在這裡,還是要請三位總鏢頭大人大量,念在古某的初衷尚好,又沒造成人員及財務的損失,就既往不咎了吧。鐵總鏢頭說易地而處,坦白說,如果我處在鐵總鏢頭現在的地位,恐怕也和三位總鏢頭一樣,有火卻發不出吧。」古岳湖在次抱拳向眾人致禮,才又接著說:「既然鐵總鏢頭問到了,我也就有什麼說什麼,這次我設計除了關中九惡,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為關中鏢行立一個功,因為,古某不才,我也想在這長安城裡開一家鏢局!」

「這個古岳湖,果然從裡到外都透著詭異,他這麼說,這麼做,真的是惟恐天下鏢行不亂啊。」秦懷亮笑嘻嘻地剝了一顆花生。對他來說,越亂當然越好,太平盛世,他這個做御前總捕頭的哪裡有什麼事情做,捉的無非是一些偷雞摸狗的小賊,這個古岳湖一來,就帶來關中九惡被殺這麼大案子,誰知道後邊又會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還是別亂的好,太平盛世好賺錢啊!」賈雲寬說話的時候沒帶什麼語氣,也聽不出他是高興還是擔心。

現在的酒樓之中,最窩囊的恐怕就是長順鏢局的兩位總鏢頭了,本來,擺著個酒席就已經是一個失面子的事情,接著先是被馬威峰喧賓奪主,被迫地接受了鏢行聯盟的提議,接著又是這個古岳湖出現,徹底大亂了長安城裡鏢行的格局與規矩。對於生意,長順鏢局方面是不大擔心,就算是威峰鏢局加入進來,或者是再多幾個威峰鏢局,生意也是不愁做的,但這面子,可實在是有些丟不起。長順鏢局莫名其妙地栽了個大跟頭,雖說不是被人劫鏢拔旗那麼嚴重,但這個跟頭也是載在了江湖上了。要是在平時,張鐵二位總鏢頭拂衣而去,至少能夠應對今晚尷尬的局面,但偏偏長順鏢局今天做東,客人不是古岳湖而是馬威峰,哪有客人不離席,主人先走的道理,所以,這個啞巴虧,長順鏢局的二位總鏢頭只能吃到肚子里,表面上還得繼續聽著古岳湖的「高見」。

「方才聽馬總鏢頭提議成立鏢行聯盟,張、鐵二位總鏢頭也沒有反對,我們百姓鏢局當然也是贊成的了。借今天這個酒席,我還有個事情想和三位總鏢頭商量一下,那就是生意該如何分配,前天,長安城裡有長順鏢局,昨天多了個威峰鏢局,今天多了我百姓鏢局,誰知道明天後天又會有哪些同行掛出招牌,所以,我想這生意不分配一下,恐怕以後會有糾紛。三位總鏢頭都是鏢行里的前輩,長順與威峰之間的事情也輪不到我插嘴,今天,我只想說說我們百姓鏢局的想法,第一,我們百姓鏢局只接『城內鏢』的生意,我們接的鏢,從起點至終點,都將只在著長安城內,如果有出城的鏢,還請三位總鏢頭多多擔當,當然,如果日後百姓鏢局的生意做大了,做到了洛陽、北平,我們依舊是做城內的生意,這一點還請三位總鏢頭肯首;第二,我們百姓鏢局的『鏢師』武功都不是很高強,如果遇到困難,大家同為鏢行同道,還請兩大鏢局多多援手。」

「這城內……」馬威峰一句「這城內鏢如何保法?」剛要說出口,又生生地吞了回去,如此大庭廣眾,問這種事情,多少有些難堪,好在這古岳湖的提議並沒有觸動自己的利益,也就樂得讓他去吧。

賈雲寬看到談話已經很難進行下去了,趕緊催促上菜,另外也安排丁香樓的姑娘們趕緊上場,一時間,尷尬的氣氛沖淡了不少。

直到這時,古岳湖才喝了杯中的那杯酒,從懷中取出我張請柬,三張是給三位總鏢頭的,另兩張是給兩家鏢局,算是盡到了禮數,道:「三日後,百姓鏢局開張,在下僅代表百姓鏢局,供請三位總鏢頭及諸位弟兄光臨。」說完,古岳湖作了個羅圈揖,緩步離開了大賈酒樓,剩下吃喝皆不是滋味的兩家鏢局的三位總鏢頭。

走出酒樓,天色已然全黑,周圍的買賣鋪戶也都已經打了佯,好在天氣晴朗,月色還好,古岳湖信步向著北大街走去。

忽然一道衣袂風聲響起,一道白影向古岳湖背後撲來,還有人道:「好個狂妄的小子,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長安鏢行的厲害。」古岳湖回身和來人對了一掌,那白影不給古岳湖說話的機會,一連五拳七腿,招招不離古岳湖的要害,古岳湖似是毫無打鬥之心,只是一味地招架,直到第三十四招,終於格住了白影的雙拳,口中道:「秦捕頭深夜突襲一介百姓,不知是否觸犯了大唐律例?」

秦懷亮不去回答,只是一味地打量著古岳湖,好一會兒才道:「果然好功夫!怎麼看你都不像個壞人,為什麼做事總是顯得那麼不清不白?我身為大唐天子御前總捕頭,當然有權力調查可疑之人了。」后一句,算是回答了古岳湖的問題。

「我哪裡有什麼可疑之處。」說著,古岳湖上下好好地審視了自己一番,嘴裡道:「頭是頭,腳是腳,沒有絲毫可疑之處啊?」

秦懷亮笑道:「可疑不可疑,日後自有分曉,要是有了可疑的證據,我早就拿你歸案了。正是因為如此,本捕頭才要調查調查。」

「秦捕頭要調查什麼?」

「本捕頭想知道你那百姓鏢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城內鏢又是如何一個保法?」

「這個,事關本局的經營,在百姓鏢局沒有開張之前,還望秦捕頭恕古某不便多言,不過古某在這裡可以擔保,絕對不會做觸犯大唐律例的事情,也絕對不會讓秦捕頭有抓捕我的機會。」

「哦……?」秦懷亮問。

「江湖上誰不知道『白殺手』的威名,秦捕頭有時間,還是多做一些利國利民的事情吧,我敢說,秦捕頭如果調查古某,一定是浪費時間,反正百姓鏢局三日後便會開張,事實如何,難道秦捕頭就等不得這三日嗎?」

秦懷亮嘴角笑著,心裡卻大大地吃了一驚,江湖上確實有黑白兩大殺手,黑殺手專殺貪官污吏,白殺手專殺惡項強梁,這兩大殺手殺的人雖然不同,但卻有一個共同點——在殺人之後都會留下卷宗,上面記載著被殺人的罪行,所以這兩個人雖然是殺手,做的卻是好事。秦懷亮是白殺手的事情,別說是外人不知道,就連他父親秦安,叔父秦瓊,甚至關係最好的賈雲寬都不知道,如今被古岳湖一語戳破,一瞬間,秦懷亮幾乎泛起了滅口的殺機。

古岳湖好象看出了秦懷亮在想什麼,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只管襟懷坦蕩,何懼閑言碎語,秦捕頭如果沒什麼事情要問,古某就先走了。」

望著古岳湖背後的空門,秦懷亮還真是想了一下要不要出手,最終他還是想清楚了自己的身份,無論是「秦捕頭」還是「白殺手」,一個代表了朝廷的法律,另一個代表著正義,無論哪個身份,自己都沒有道理向古岳湖出手的。想著,秦懷亮又笑了起來,正直輕狂年少,能有古岳湖這麼有趣的一個對手,實在是上天的賞賜。莫非他就是「黑殺手」,秦懷亮想著,因為他曾經追蹤過「黑殺手」多次,但每次都沒有正面交上手,恐怕只有「黑殺手」才有這樣的武功與心機了。秦懷亮又想起了方才在酒樓里古岳湖數落關中九惡的紙卷,這種行經也和「黑殺手」很像,只不過一向只殺貪官污吏的他,為什麼要來搶自己的「買賣」呢?

秦懷亮最有利的工具,就是他的官方背景,他已經決定回去之後,出動一切人力,一定要把這古岳湖的底細摸清楚,如果他真的是「黑殺手」的話,到是要好好結交結交,如果他不是「黑殺手」,也要看看他古岳湖到底是一個什麼角色,又想演一出什麼戲!

遠方的古岳湖,這個時候也剛好回過頭來,看著燈火輝煌的大賈酒樓,想著裡面的「兩大鏢局」與「三大總鏢頭」。

或許,江湖真的是個很奇怪的東西,當你覺得江湖是屬於你的的時候,江湖突然變了臉,一腳把你踢開,當你覺得你不再屬於江湖的時候,江湖卻又像最溫柔多情的女子,死死地纏住你不放,而眼下的江湖,到底屬於誰呢,又或者,誰已經掉入了這個江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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