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下套

因為出了這麼大的的事情，秦懷亮知道今天老程府上必然熱鬧非常，所以先是回了衙門，布置了一下手下，讓他們這幾天要特別注意京城的防衛，特別是夜間，要多安排高手在城內巡邏，不可有半點疏忽怠慢，之後，才去程府，向門房留了個話，說第二天一早有事情要找王爺商量，讓門房想著提醒王爺一聲，別又撲了空。

次日一早，秦懷亮踩著點，老程才一起床，正要吃早飯，就進了程府的大門。程咬金一看他，道：「小子，門房跟我說了，說你有事要和四叔商量，吃早點了沒有，來人，再多準備一份。」

秦懷亮也不客氣，一邊坐下，準備吃東西，一邊道：「四叔，是這麼回事，昨天出了那麼大的事，萬歲吩咐我破案，我二叔也要求我緊辦，可您想想，那『仙人洞』要是那麼好查的，早就被翻了底兒朝天了，哪還輪得到我去辦他們啊。昨天，我和賈小叔商量這個事情，碰巧我們的兩個好朋友，也在，給我出了不少主意，我聽著都覺得有道理，所以想讓他們也和您見個面，您幫我們參謀參謀，看看用什麼計策合適！」

老程笑道：「今兒個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小子居然會找我來參謀，你這是取笑你四叔是個大草包啊，還是又憋著什麼壞屁，想讓四叔替你頂雷啊？」

秦懷亮道：「四叔，您是看著我長大的，我跟您可是有什麼說什麼，要說動手拿人，我絕對不會來找四叔您，但如果說是想點注意陰個人，那全天下四叔您要是說自己第二，絕對沒人敢認第一……」

老程打斷他的話，罵道：「混小子，你這就是說四叔我一肚子壞水兒是不是？」

秦懷亮道：「四叔您這是什麼話？計策沒有好壞之分，對付好人的就是壞計策，對付壞人的就是好計策，如今，咱們想對付的，是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四叔，您的那些招，我保證不單都用的上，還畢竟給發揚光大。」

老程這個人，脾氣上來的時候有些混，但可不傻，他知道秦懷亮說的都是實話，自己別的沒有，但如果說整個人，玩點小動作，那可確實是把好手。秦懷亮這麼說，算是馬屁拍對地方了。

老程道：「既然你小子都這麼說了，就算是有什麼雷要劈，四叔也得幫你頂著了。這麼招，過會兒，我還要去看看老齊他們，中午吃過飯，你在容我睡個覺，把你那兩個朋友帶來，咱么一起合計合計，哈哈，居然有人想來行刺我老程！誒，對了，你說的那兩個朋友是不是最近長安城裡鬧的動靜比較大的什麼古岳湖和白什麼的？」

秦懷亮道：「四叔您消息夠靈通的，正是古岳湖和白水泉。那我們可就下午來了。」

老程道：「行了行了，小亮你慢慢吃著，我和老齊約好了，我可先出門了。」

秦懷亮點著頭，嘴裡吃著東西，心裡已經在盤算著下午的事情了。

再怎麼地，程咬金也是個王爺，年紀又擺在那裡，下午，秦懷亮和古岳湖白水泉吃過飯就趕到了程府，聽下人說王爺還在休息，三人就在花園等著。用秦懷亮的話說：「想和我四叔聊天，就別去書法了，在程府，書房是禁地，別說四叔了，就是他那兩個寶貝兒子，也不是念書的料。」

三人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那白衣人的身上，秦懷亮道：「老古，你們那個師弟，怎麼稱呼啊，名字不會也你們兩個的似的，這麼古怪吧？」

古岳湖道：「不可說，不可說！小亮，我們這次出山，他辦他的事情，我們辦我們的事情，等到事成的那一天，你自然會見到我們每個人的真面目，唉，如果說真的是天不遂人願，那麼我想我們幾個人也終究回回到師父身邊，那個時候，小亮你要是有時間去探望我們，也可以看到我們的本來，只是幸運與不幸之間，恐怕已經差了很多了。」

秦懷亮見古岳湖不說，知道必然牽扯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他自己是做捕頭的，自然知道有的時候，保密，不是信任與不信任的問題，而是做人的原則。不過聽到古岳湖最後說道幸運與不幸，卻覺得古白二人年紀雖然沒有比自己大上幾歲，背負的東西卻彷彿要多了許多。

拍拍古岳湖的肩膀，秦懷亮道：「老古，我覺得你也不必想那麼多，想天下芸芸眾生，誰又不是背負著自己覺得很沉重的擔子呢？」

白水泉在一旁道：「說的好，如果不是擔子，那麼必然絕不出來，如果已經覺得是擔子了，那麼就必然有它的分量。只不過，小亮以你的家世，又能背負著什麼擔子呢？」

秦懷亮笑道：「你們不要覺得大我幾歲就在這裡老氣橫秋，我乃是秦府之人，擔的擔子能比誰輕多少呢？唉，只是怕著我那懷玉兄弟快點長大，能替我分擔一點吧！這是其一，其二，你們也看到了我會的那三種奇門武功，那可不是我二叔這邊的叔伯們傳給我的，天下的事情都是這樣，你不可能平白無故得到什麼，也不可能平白失去什麼。」

這時，有下人端來了點心，道：「王爺已經醒了，說換過衣服就過來，三位可還要再添些茶水么？」

秦懷亮道：「不用了，反正待會兒王爺來了也要重新沏茶，就別麻煩兩次了……」那下人和秦懷亮甚是熟悉，因此也沒有過多的客氣。

老程的人還沒到，聲音先傳了過來：「小亮啊，早來了吧，嘿嘿，和你說了四叔要睡個午覺，還來這麼早，快給引見引見你這兩位朋友。」

見老程露了臉，不等秦懷亮介紹，古岳湖和白水泉趕忙拱手施禮，道：「晚輩古岳湖、白水泉參見王爺千歲。」

老程擺手道：「快坐下快坐下，你們是小亮的朋友，咱們就不興來這套。快說說，你們想出什麼點子去查案子了。」

秦懷亮道：「四叔，您是親身經歷的，那麼一夥黑衣人就冒了出來，然後死的死逃的逃，我已經派人查過了，死的那些人身上沒有絲毫表記留下，逃的那些也都不知所蹤，所以這條線索基本算是斷了。我想，如果我們不主動採取點行動，恐怕也不容易查找到新的線索。今天找您來，就是想讓您聽聽，我們這個主動出擊的辦法行不行。」

老程拍著肚子，等著下文。

古岳湖此時道：「王爺，不知道您聽說過我們所作的生意之一『十日報』沒有？」

老程道：「知道，怎麼不知道，前兩天我還讓人給我讀來著，你們裡邊說北平府轄區的山中之湖發現了有怪物，是真的假的？」

古岳湖道：「『十日報』中之事，自然都是真的，不過我們今天要和王爺您商量的，就是怎麼做點兒假的文章出來。」

老程嘿嘿一笑，道：「有意思，聽著就有意思，別賣關子，快說快說！」

古岳湖道：「那日行刺王爺的刺客，無論他們是『仙人洞』也好，不是『仙人洞』也好，此刻必然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能有多遠就跑多遠，畢竟在哪朝哪代，行刺朝廷王爺可都不是小罪。另外，我聽小亮也說了，您老幾位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殺手因何行刺，乃至最後出現的白衣人所說的事情更是跟您老幾位沒有絲毫關係！」

老程道：「可不，也不知道他們是哪根筋不對路！」

古岳湖道：「我們信您，哪伙賊人可不一定信您，他們敢於如此大膽地在長安城郊行兇，必然是有很重要的原因。所以，我們想這些刺客們必然是一邊藏匿蹤跡，一邊又要關注著朝廷有什麼舉動，這個時候，如果我們能夠做一些假文章、假消息傳遞出去，必然會讓那些刺客露初一些端倪，這樣總比大海撈針要強的多啊。」

老程想了想，道：「你這個想法是沒錯，當年，那老楊林怎麼都抓不住我老程，後來聽說秦二哥被他抓了，我老程只好拎著斧子自投羅網。不過，那個時候我可是確確實實地知道秦二哥『染面鬧登州』被楊林抓了啊。你剛才提到『十日報』，那些刺客為什麼就會信你做的這些假東西呢？」

白水泉道：「王爺，說起當年的事情，不也是鬧了誤會么。您聽說秦二爺被抓，結果楊林卻待秦二爺如上賓一般，所以，這個消息的真中假與假中真，除了我們做謎題的人，外人是很難分辨出來的。再者說，按照我們昨天的設計，我們散播的消息，除了最後一條，其餘的都是真的，而當最後一條假消息騙了那些賊人的時候，也就是我們收網打漁的時候了。」

程咬金這一輩子，說瞎話比喝涼水還容易，聽白水泉這麼說，覺得甚是對自己的口味，道：「聽著，不錯，把你們的全盤計劃說來聽聽，有什麼壞屁，我老程也幫你們多憋幾個。」

古岳湖道：「實際上我們昨天商討的計策，總共分為了五個步驟，第一個步驟，得王爺您幫忙，我們想讓當今天子下一道聖旨，由『十日報』派專人跟隨辦理這個案子的差人，並把辦案的過程記錄下來，載於『十日報』之上，本來，我們已經和魏相爺說好了，『十日報』要由他題字的，如今如果當今萬歲能夠降旨一道，那『十日報』可就成為了『御報』了，加上之前『十日報』在各個城池之中已經有了的規模，必將可以在我朝境內大造聲勢，讓從上到下的人都知道『十日報』要做這個事情了，這是取信敵人的第一步。」

見程咬金沒有否定，古岳湖接著道：「第二個步驟，則是通過『十日報』發表消息了，初期，我們可以只利用『十日報』發布事發之後的消息，比如『衙門口的人又去哪裡調查案情』，比如『江湖上又有什麼關於這些刺客的密報傳來』等等，接著，我們開始發布一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情的消息，比如，『御前總捕頭秦懷亮將親下江南，提審要犯』之類的話，將消息發佈於實際行動之前，必將引得敵人關注我們所做的文章，並逐漸相信文章的可信性。

第三個步驟則是要做一個局，根據事態的發展，結合天時地利，編撰出一個對方不可不信的理由，比如說有了重要的線索等等，但不必急於揭曉答案，這樣下來，敵人必然會更加關注朝廷的動向以及『十日報』的內容，這個時候，對方已經有可能有一些異常的舉動，讓我們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了。

第四個步驟簡單，最後挖個大坑，讓這些刺客們往裡跳就好了。

至於這第五個步驟，其實並不應當在最後，而是貫穿於整個行動之中，那就是必須頂住朝野各方的壓力，讓這個行動執行到底，可不要有什麼人跳出來，說什麼『十日報』泄露軍情的話就好了。

基本上我們的想法就是這樣，王爺您多提提意見。」

老程舔舔嘴唇，道：「我說你們幾個小子想的這個主意，可確實是夠陰的啊！我老程先不說了，連當今天子你們也想給圈進來當你們的牌打。不過，陰的好，對付惡人，就得陰一點。弄這種整出的陰謀詭計，不是我老程的特長，你們找徐老三這牛鼻子幫你們策劃也比強的多，不過，我看你們這前兩個步驟也不用什麼太多的摻和，我看這麼招吧，小亮，皇上認得你的字跡，待會兒你把你們這個計劃寫下來，我拿著進攻，就跟皇上說這個計策是咱們一塊兒想出來的，必定能把那些刺客一網打盡，皇上如果同意了，那咱們就開工，皇上如果不同意，就包在我老程身上，非得讓皇上同意了不可。至於這前兩步走完了，你們幾個小子可得來找我老程商量商量，像你們後邊要乾的那些挖坑兒下絆兒的事兒，恐怕我老程還真能出點餿點子。你們看行嗎？」

秦懷亮道：「四叔您還說自己出的是餿點子，就拿進宮見皇上怎麼說這個關鍵的步驟來說，我們一直沒想出好的方法來，經您這麼一說，我們的這條線算是連起來了。得，我也不走了，就在您這寫這個奏章，古局主和白局主，他們兩個也得回去準備準備看『十日報』如何配合咱們的行動，您老在歇會兒，等我寫完了，咱么爺倆一起進宮如何。」

老程答應了一聲，正要站起來，忽然道：「不對！」轉頭對古岳湖白水泉說，「你們兩個，誰是哪個姓古，哪個姓白啊？」

古岳湖道：「回王爺，在下古岳湖。」「在下白水泉。」

老程揪了揪自己的紅鬍子，道：「你們兩個的來歷，謝老八已經和我提過了。有他擔保，人我是絕對信的過的，但我沒想明白，這個事情本來是朝廷的事情，你們兩個平白無故地把自己折騰進來，到底是想幹什麼呢？」

古岳湖和白水泉對看了一眼，心中暗道，這老王爺果然是貌似混人，內心靈巧。不過二人早有了準備，料到了程咬金會有此一問。當下古岳湖道：「程四爺，您是明白人，我們哥倆也就不跟您說瞎話了，我們想做這個事情，其一是看到小亮有些為難，想幫好朋友這個忙；其二是這麼做了，實際上對我們的『十日報』發展也大有好處，我們哥倆雖然學了點無意，但您老大概也有所耳聞，我們來長安的主要目的是想做生意的，像這種又能交朋友，又能做生意的事情，我們哪兒能讓這樣的好機會白白地從眼前溜走呢！」

老程最討厭繁文縟節，古岳湖那一聲「程四爺」比叫他王爺什麼的聽著舒服多了，古岳湖說完，老程笑道：「這就對了，這就對了，我就說嘛。行，既然你們兩個相信老程我，跟我實話實說，這又是咱自家的事情，就包在老程我身上了。到時候咱們爺們多想點鬼點子，好好治治那幫刺客，也讓你們『十日報』好好地揚揚名！」

秦懷亮在一旁心中暗笑，覺得古岳湖和白水泉這兩個小子還真行，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當日在大賈酒樓舌戰馬威峰是一副嘴臉，與自己和賈雲寬交往是一般相貌，如今見了自己這四叔，才沒多會兒工夫，就把老人家哄得高高興興的，有意思。

老程大概是看古白二人十分順眼，見二人準備告辭，道：「今兒個小亮要寫奏章，我也就不留你們在這兒了，免得分他的心，咱們爺們，以後有的是時間聚呢。」

古岳湖白水泉含笑點頭，告辭離開，都快走到花園的門口了，老程的生意又在後邊想起了：「年輕人闖蕩江湖不容易，做生意缺本錢，記得到我這王府來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