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難眠

除了白水泉，其實還有一個人今晚也沒能入睡，秦懷亮秦大捕頭現在就枕著雙手，躺在自家的屋頂上看著星星。他沒想到加入地獄門的事情竟然如此順利，而白水泉在晚飯時候跟他說的「仙人洞」的事情有事如此刺激。

唐朝初建，如今正值盛世，四方歌舞昇平，雖然到不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境地，作姦犯科的事情確實是不怎麼多，也正是因為如此，秦懷亮雖然身兼御前總捕頭的職務，也還有閑去扮「白殺手」，有很多惡人，雖然世人都知道是他們在為惡，但卻苦於沒有證據，如果是朝廷辦案，自然要證據確鑿，但如果是白殺手替天行道，則不必管那麼多了。秦懷亮做這個事情，一直瞞著周圍的人，自己也知道終究不是個辦法，沒有不透風的牆，自己白殺手的身份如果被人拆穿，那可就是給自己的二叔秦瓊，給當今的天子惹麻煩呢。古岳湖於白水泉出現的時間恰到好處，剛好能讓秦懷亮收收手，即使日後再有什麼行動，只要不露相，就可以算在地獄門的頭上，想到這個，秦懷亮的心裡踏實了不少。但以想起「仙人洞」這三個字來，秦懷亮又覺得自己的底氣不是那麼足了。

仙人洞當然不是一個山洞，也沒有仙人，仙人洞是橫跨隋唐兩朝的一個殺手組織，在隋朝後期，群雄並起，無論是隋朝的當朝還是各路義軍之間，暗殺的事情層出不窮，而為了表面上不傷和氣，大家都沒法派自己的人去執行暗殺的行動，因此，仙人洞這一殺手組織的出現也就順理成章了。唐朝以來，仙人洞的聲音小了許多，他們的行動也大都出在了江湖仇殺一路，雖然朝廷也對幾起官員被殺的案子有過懷疑，但都沒查出什麼究竟，更加上還有個專殺貪官污吏的「黑殺手」從中搗亂，所以最終的捕文也沒有下到仙人洞的頭上。

唐皇李世民能得了江山，一大部分功勞要屬於賈家樓瓦崗寨的這幫江湖兄弟，所以李世民當政之後，只要沒有作亂的動靜，對於江湖上的事情追查的也不是很嚴，畢竟連當朝的一字並肩王都是江湖出身，查來查去，查到自己人身上反而到不好處理了。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秦懷亮的手中並沒有太多的江湖資料，想到這裡，秦懷亮終於知道自己應當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了，於是，他直接從房上奔大賈酒樓而去。

秦懷亮突如其來的跳到屋中，沒有嚇賈雲寬一跳，卻險些碰翻了賈雲寬正在書寫的資料。連忙拿鎮紙鎮住案頭之後，賈雲寬面帶無奈地看著秦懷亮，道：「小亮，你又在瘋什麼？」

秦懷亮伸手幫賈雲寬一起按住桌頭的紙張，道：「小叔，你這麼忙，我也不煩你很久，我想要查查『仙人洞』的資料。」

賈雲寬沒有多想，道：「怎麼，你要查『仙人洞』的案子了？他們最近難道又殺了哪個朝廷命官？」

秦懷亮道：「就是因為不知道他們最近又做了什麼惡事，才要查嘛，小叔你可別說你這裡沒有他們的資料啊！」

賈雲寬鬧不懂秦懷亮為什麼如此興奮，道：「資料自然是有，你等等。」說完進了書房的裡間，不一會拿著一個卷宗出來，道：「你先看看，有什麼需要的資料，等下我讓人抄給你。」

秦懷亮作勢向書房裡間張望了一下，道：「江湖上那麼多事情，不會都裝在你這書房裡吧？」

賈雲寬笑笑道：「哪裡裝得下那麼多，小亮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些需要經常翻閱的資料才會放在書房的。」

秦懷亮道：「怎麼你要經常查閱仙人洞的資料嗎？」

賈雲寬道：「說起來，雖然現在我朝的法令並沒有禁止『仙人洞』的殺手收錢殺人，但那也只是收錢可以，隨便殺人總是有罪的，一時的不理睬並不代表長久的放縱。身為掌管著天下最全江湖資料的賈家，我們怎麼可以不把對朝廷最有威脅，或者是朝廷最想處理的江湖事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呢。比如這個『仙人洞』，也有了幾次殺害朝廷命官的案例，萬一哪天朝廷要辦他們，秦二哥找我來要資料，我拿不出，可就耽誤事情了。」

秦懷亮笑道：「未雨綢繆？我看小叔你是怕丟了賈家的面子吧。」說著，秦懷亮打開了卷宗，查看了起來。賈雲寬見他看的認真，本要做自己的事情，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匆匆走進了裡間，又拿了一個卷宗出來，點了點秦懷亮的肩膀，道：「這個是『黑白殺手』的資料，這兩個人表面看起來雖然和『仙人洞』沒有什麼牽連，但畢竟在江湖上也算是殺手，近五年來，黑白殺手所殺的人也並不少，你看看，對你有什麼幫助沒有，或者，能找到『黑白殺手』與『仙人洞』的什麼聯繫也說不定。」

雖然白殺手的資料對秦懷亮來說毫無意義，但黑殺手的資料卻是他很想知道的，之前，賈雲寬也向秦懷亮講過一些黑殺手的事情，但卷宗里的資料當然要具體的多。秦懷亮大致地翻了一遍，道：「這些資料應該都是有用的，小叔你就費心安排人都幫我抄一份吧。」

賈雲寬吩咐完了下人，回頭看到秦懷亮正在看自己的寫的資料，道：「本來還想約你一起去和小古小白談談生意門的事情，看你這麼忙，估計也顧不上了吧。」

秦懷亮一愣，道：「他們也拉你加入生意門了？」

賈雲寬也楞了一下，道：「怎麼，你也加入了？哈哈！這兩個小子還真行。」

秦懷亮道：「哈哈！我查這『仙人洞』還不就是地獄門的白大公子吩咐的事情，地獄門好像有一種莫名的力量，讓人有一股好奇，想和他們一起看看事情究竟會如何發展。」

賈雲寬道：「很多好像說不清楚的事情，其實都是可以說得清楚的。地獄門如何我不敢說一定了解，不過古岳湖於白水泉和我們談過的生意門，到確實有著一股吸引人的力量，不過在我看來，這股力量概括地說只是四個字『正義、公理』，就是因為這四個字，我才想看看按照他們的方向，生意門會如何改變這個江湖。其實，從百姓鏢局與十日報這兩件事情來看，小古與小白不僅有好的想法，也有把那種好想法變成實際的能力，這點實在是非常之重要。看起來，這兩個人很是懶惰，而且似乎在經驗方面有所缺陷，所以很多計劃都是由我來做，但誰又知道這是不是這兩個人拉攏你我這樣的人『入伙』的方法呢。」

聽到這裡，秦懷亮一怕桌子道：「小叔你這句話說的太有道理了。如果百姓鏢局不是用這種方式出現，如果白水泉不是先和我比武，如果他們不找你做計劃……，他們所用的方式，看似亂七八糟毫無章法，但細細琢磨起來，他們用的每種方法都是恰到好處的，不僅因人而異，而且絕對是招招致命。」

「不錯。」賈雲寬道：「你看他們對付蘇文龍的方法，快刀斬亂麻，不僅解決了事情，而且還達到了他們剷除惡人的目的，此外，也讓賈家樓一脈對他們另眼相看，真的是一舉多得。而蘇文龍的出現，只不過是一個突發事件，這個事情絕對不可能是他們之前想好了的，能把突然發生的壞事變成好事，這不僅僅是在做生意上，即使是治國安邦也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依我看來，地獄門二代的九幽十四鬼為了能夠想出一個最終的解決辦法，實在是在古白他們師兄弟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啊！」

「是啊。」秦懷亮道，「也不知道他們師兄弟有幾個人，要是個個都像他們兩個這樣，那麼江湖真的是要屬於他們了。還好他們想做的不是惡事！」

賈雲寬正色道：「不僅僅是惡事與善事的問題，你想想，如果地獄門的三代弟子如前兩代一樣，以殺止惡，那江湖上要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單以這長安城而論，如果古白兩個選擇了殺上門去除掉西門鐵與陳九路，有誰能阻止的了，又會讓這京城之內亂成什麼樣，到時候你小亮別說找我聊天了，恐怕連吃飯喝茶的時間也不夠用了吧。」

見秦懷亮點點頭，賈雲寬又道：「我不是拿長輩身份說話，而是將人比人，你在很多方面確實要遜於古岳湖於白水泉，很多時候，要學會用這裡，要多用這裡。」說著，賈雲寬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秦懷亮先是吐了吐舌頭，撓了撓頭，才道：「呵呵，小叔你說的是！不過，嘿嘿，他們終究是大了我幾歲，你安知幾年之後我還是比不過他們呢？」

賈雲寬搖頭笑笑，道：「一說你就沒正經的，時間也不早了，小亮你就回家等著吧，我也要休息一下，明天還要把生意門的籌劃完成，才好去商量。」

放著大門不走，秦懷亮穿窗而出。看著窗戶擺來擺去，賈雲寬思緒又轉向了未來。生的晚，自己沒有機會隨兄長們一起去征戰天下，如今天下太平，即使有仗要打，也輪不到賈家的子弟。生於大富之家，從小就是衣食無憂，自己想做的，無非就是他朝名留千古了。賈家的家訓是不許武力於人，但自己的智謀或許同樣有機會揚名天下吧！收起思緒，賈雲寬又伏在了案前，把自己做過的計劃又看了一遍。

睡不著，白水泉卻也沒有在床上折騰，就那麼靜靜地躺著，任自己的頭腦隨著任何一個小細節轉來轉去，一會兒是出山之前幾位師傅的囑託，一會兒是楊大小姐楊柳兒那雙妙目，一會兒是十日報，一會又是百姓鏢局某位百姓鏢師的面容……，轉來轉去，卻還是楊柳兒的相貌出現的次數最多，想著想著，白水泉幾乎笑出了聲，看來師傅的多年訓練還是有漏洞的，白水泉已經想出了自己回去教訓他們的模樣，為什麼就沒有人告訴他遇到了美女垂青該如何處理呢？

睜開眼睛，復又閉上，白水泉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想著自己受過的教誨，在師傅們的教導之中，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條就是遇到困難不要發愁，要想辦法。以食指扣著肚皮來計數，白水泉把遇到的問題列了一遍：

被一個女人喜歡是不是麻煩？

被女人喜歡當然不麻煩，可如果被女人纏上可能會有些麻煩。

現在有沒有被女人纏上？

沒有，所以還不能算是麻煩了。

如果被漂亮女人纏上呢？

好像還是有點麻煩，但也不是很麻煩。

楊柳兒算不算是個漂亮女人呢？

不僅算，而且是美女中的美女，漂亮女人中的漂亮女人。

最後，最關鍵的一點，是自己到底有沒有辦法來解決現在的美女垂青呢？

沒辦法！

沒辦法該怎麼辦，當然是順其自然了。

看來自問自答到了這裡，是可以安心睡覺，就在睡意上來之前，白水泉忽然想到了比最關鍵的一點還要更關鍵的一點，如果是自己而不是楊大小姐那麼主動的話，可能自己現在睡得會更安穩一點。

古岳湖顯然不用為美女垂青的事情發愁，他所想的，是明天如何教百姓鏢局的鏢師習武以及與賈雲寬探討的生意門的將來發展，看起來，如今的一切像是都在朝好的一面發展，但其實目前的一些東西，別說離成功了，離開始都還差得很遠。

如果說是做一筆生意或者是經營一個買賣，目前或許可以算是上了軌道，但師父們交代下來的任務，並不是賺錢，而是要建立起一個江湖人的新的生活方式，說得大一點，就是一個新的江湖。誰都知道，在一個買賣字型大小里設立自己的制度很容易，想在同行之間競爭，做到與眾不同也很容易，打敗其他的對手甚至也不是什麼難事，但如果想創建出一種全新的模式，讓行業的各家各戶都按照這種新的模式來執行，顯然就是一件非常困難也非常繁複的事情了；如果這個「行業」是江湖的話，那就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畢竟，混亂也可以說是江湖的另一個代名詞了。無論當年的師父們是賭氣也好，是爭氣也罷，畢竟是過去的事情了，誰也改變不了，但作為地獄門的弟子，實現當年的誓言是責任，更是一種光榮，因為現在要做的事情，並不是爭一己之榮光，而是要挑戰天下。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經歷過隋朝末年的動蕩，又經歷了大唐開國的振興，如今朝中重臣皆是一心治國之人，百姓也都是安居樂業，在這樣的一個好的「天時」之下，江湖上的惡人本就少了許多，如果此時能夠順利地找到途徑，進入江湖，再把生意門「發財至上」的理念加以推廣，不單起步會容易，讓別人接受起來也簡單了；至於地利呢，當然不是指的高山河流，這個地利是指的地獄門子弟自身具備的東西，武功、智謀或者還要加上多年以來堅定的信念，這些都是要「爭天下」的利器；而人和總是最難得環節，出山之前，諸位師傅教導古岳湖師兄弟最多的就是關於人和的問題，這人和問題，第一就是多寡之爭，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支持的人多了，才會有機會發展，相助之人多了，人和的第二個問題也就來了，如何讓這些相助之人提供有用的幫助，古岳湖心中永遠記得師父逍遙鬼王勍教過他的一句話：幫助一個人，不是你給了他多少，而是你給了他多少他向要的。換一下位置，古岳湖從一開始就知道，所謂的多助，不單是人要多，幫助也要多，還要有效果。

像賈雲寬、秦懷亮，讓這樣的人幫助自己或許有一些難度，但這種幫助一旦得到了，可能會比百姓鏢局一百個鏢師加起來還要多。至於如何得到這樣的人以及這樣的幫助，古岳湖、白水泉以及其他師兄弟在籌劃生意門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生意門要做的事情並不是要為哪個人賺錢，或者要把哪個人推上江湖霸主的位子，而是真正的想讓江湖人也過上舒服的日子，所以，那些真正的有志之士一定不會抵制或者反對生意門的做法，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生意門想做的事情，是調動全江湖的人一起來賺錢，有誰能夠想象的出，這將是一筆多大的買賣，中間無論有多少人參與，最終都必將分到自己應得的那一份財富，既維護了江湖安寧，又賺得盆滿缽滿，還可以留下千古美名，這種事情有誰會不願意做呢？

有誰不願意做呢？想到這裡，古岳湖又愁了起來，發愁的不是事情不好，也不是沒有把事情變好的方法，而是怎麼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事情，讓更多可以一起合作的夥伴加入進來。

小白的方式到不錯，把楊大小姐拉了進來。古岳湖想著，也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