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來歷

上了台，蘇文龍知道自己也沒什麼好說的，站好了姿勢，就準備動手，誰知道古岳湖反倒不著急了。他一面做了個且慢動手的手勢，一面道：「蘇先生，我也知道剛才那兩個人的事情你是不知道的，受了蒙蔽，才會讓這樣的人上台比武，所以，我也覺得剛才的那兩場比試不能算數，既然如今你上了台，我看我們兩個人就一場定勝負如何。」古岳湖的聲音很大，一聽就知道不僅是說給蘇文龍聽的，也是告訴給了全場的人，等於是給了蘇文龍一個台階下。

由於這場比武牽扯到磕頭賠罪，蘇文龍當然願意前兩場不算了，又由於西門鐵與陳九路的聲名太過狼籍，自己也沒法表示什麼，只好以沉默作答。古岳湖也不再說話，拱了拱手，也拉開了架勢。

蘇文龍見古岳湖站好，一個箭步上前，跟著就是一個「衝天炮」，台下有不少人發出了「哦?」的一聲，不懂行的，那是覺得蘇文龍的這招太過普通，只不過是一個尋常江湖武師的招式，懂行的卻都看出來了，蘇文龍的這招「衝天炮」，已經達到了由繁入簡，大巧若拙的境界。白水泉在台下看著也點了點頭，當年蘇家能夠在疆場上和老羅家抗衡，兵法戰略是一方面，這主將的功夫也很重要，蘇文龍有一套。

眼看著蘇文龍的這一拳就要碰到了古岳湖的胸口，古岳湖突然露出一個笑臉，身形一晃，突然就消失在了蘇文龍的面前，蘇文龍單拳收回，做了一個守勢，再看古岳湖，身形已經化作七個，將蘇文龍圍在了當中。

武林之中，能夠幻化身形的身法有六七種之多，像大聖門的「三頭六臂」、青城山的「流星趕月」、少林寺的「眾生皆佛」，都是這類的招式，不過古岳湖的身法卻和其他的有很大的不同，按說這種身法應該是以快為先，最重要的是讓對手掌握不住哪一個身形才是真的，古岳湖的身法展開，一共是七個身形，怪就怪在這七個身形所使得居然是七個不同的招式攻向蘇文龍，每一個身形的動作都很清楚，根本不像是幻影，在蘇文龍眼中，這七個身形每個都是真的，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招架，他一個「鷂子十八翻」想要先脫出古岳湖七個身形的包圍，誰知到古岳湖早已經變了招式，身形凌空拔起，一個「童子拜觀音」，雙掌直奔蘇文龍頂門打來。蘇文龍雙拳十字插花想要招架，卻沒想到古岳湖的這招非常怪異，來的時候是頭下腳上，雙掌在前，等到了蘇文龍的頭頂，卻是雙手與雙腳同時攻到，雙手還是擊打蘇文龍的頂門，雙腳卻踹向蘇文龍的兩肋，蘇文龍的武功、反應確實也都是一流的，看著已經無法招架住了，他卻來了個東施效顰，使出了和古岳湖差不多的招式，雙拳架向古岳湖的雙掌，雙腳蹬向了古岳湖的雙腳，二人內力相交，轟然有聲。

古岳湖被彈起立定，蘇文龍也站起了身形，二人剛才這一回合攻得玄妙，守得精彩，不過比較起來，蘇文龍就顯得狼狽了一些。

台下有點功夫的人此時都禁不住暗想，如果蘇文龍換做了自己，是不是能夠擋過古岳湖的第一波攻擊。最吃驚的，就要數賈雲寬了，因為他看出了古岳湖方才所用的身法，是已經在江湖上絕跡了快三十年的「遁龍七形步」，要說起來，這「遁龍七形步」是當年地獄門的武功，如果這古岳湖與白水泉使地獄門的子弟，那就難怪剛才對西門鐵以及陳九路犯下的罪行了如指掌，而白水泉也殺人殺得如此痛快了。

古岳湖落地之後，一直站在原地沒動，似是在給蘇文龍進攻的機會。蘇文龍心裡也知道，如果再給古岳湖使出幻化身形的功夫，自己是一定招架不住的，於是雙手如爪如鉤，使出擒拿手法，目的就是不讓古岳湖的身體脫出自己雙臂的範圍，沒有空間，古岳湖的身法再妙，也無從施展了。古岳湖不閃不避，雙拳每每打向蘇文龍的手腕，這種打法白水泉在對陣切換來的時候曾經用過，就是把握了快與准。

蘇文龍攻了有二十多招，看看沒有得手的機會，一個抽身退到了兵器架的邊上，抽了一桿長槍，雙手端槍，凝而不發，等著古岳湖挑選兵器，古岳湖撤了一步，剛好到了西門鐵掉到台上的玄鐵狼牙錘邊上，腳尖一挑，狼牙錘飛起一人多高，古岳湖輕輕抄住，隨手抖了幾個錘花，像是試試分量。他這麼隨手一抖，蘇文龍看得可是一驚，他心裡清楚西門鐵這玄鐵狼牙錘的分量，古岳湖拿起來就用，力氣可不小，可到了這個時候，怎麼想都不管用了，蘇文龍分心就是一槍。

古岳湖用錘盪開了槍尖，摟頭蓋頂錘就砸下來了。蘇文龍沒敢硬接，往前上了一步，大槍向後掃，打古岳湖的後腦海，按照一般人正常的招數，古岳湖要麼蘇秦背「錘」，擋住長槍，要麼向旁邊閃，躲開槍的長度，可古岳湖是古岳湖，又怎麼會是一般人呢？突然轉了個身，古岳湖變成面向蘇文龍的長槍，同時，右手的狼牙錘可就從下往上，朝著槍桿兜上來了。蘇文龍這個時候再想變招，已經來不及了，狼牙錘正砸在槍桿上，蘇文龍的長槍是從兵器架子上取的，是木頭的槍桿，這一砸，都不是給砸折了，兵器相碰的地方都給砸碎了。說來也巧，槍桿歲了，蘇文龍的槍尖也就沒人管了，一拐彎兒，向這古岳湖的頭上扎來，古岳湖一低頭，頭是閃開了，頭巾卻被連著一小節槍身的槍尖給豁了個口子。

蘇文龍提著半截槍桿，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古岳湖也沒有趁勢攻擊，倒是白水泉跑到秦瓊的跟前，道：「王駕千歲，這場比武，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以平手論處？」秦瓊左右看看，殷開山與馬三保本就是蘇文龍一系的人，見百姓鏢局的人居然想求和，當然連連點頭了。秦瓊來主持這場比武，本來就是抱著不想把事情鬧大的心情，如今見這白水泉如此懂事，當然也是點頭應允了。

古岳湖是不是故意讓槍尖扎到頭巾的，沒有人看得出來，不過江湖比武，又是生死不論，蘇文龍是兵器被毀，而古岳湖只是服飾刮破，算起來已經是蘇文龍輸了，蘇文龍自己也沒想到百姓鏢局居然願意以和局論處。聽到秦瓊答應了白水泉的請求，他也連忙拱手向古岳湖道：「多謝古局主指教，蘇文龍在此以人頭擔保，今後蘇某以及蘇府之人絕不再以惡言武力相犯百姓鏢局。」說完，跳下比武台，也不顧眾人的招呼，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台下看熱鬧的人見主角少了一個，也紛紛散去。秦瓊這時候把古岳湖與白水泉叫道身前，道：「百姓鏢局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多時了，二位局主年少有為，今後還望為了本朝的安定多多貢獻啊！」古白二人抱拳作揖，送走了秦瓊，聽到背後有腳步聲，二人相對著做個鬼臉，轉過身，看著身後的賈雲寬。

「兩位老弟，莫非你們是地獄門中人，九幽十四鬼的門下？」古岳湖笑著點了點頭，低聲道：「不錯，賈家的情報全天下，我就知道瞞不過你，不過，我想我們不必在此地談話吧？」古岳湖這麼一說，賈雲寬也覺得自己太莽撞了一些，改口道：「今日百姓鏢局大獲全勝，不如就道大賈酒樓喝個慶功酒吧。」

古白二人還沒答應，秦懷亮蹦了出來叫起好來，古白本來也沒想瞞他什麼，四人便一道直奔大賈酒樓而去。

到了大賈酒樓的後院，也就是賈雲寬的居處，下人備好了酒菜，看看四周也沒什麼人，古岳湖便直接道：「賈兄說的不錯，我們師兄弟確實是地獄門的第三代弟子，家師逍遙鬼。」白水泉在一旁道：「家師開心鬼。」聽到開心鬼三個字，秦懷亮已經是先「哈」的一聲笑了出來，道：「怪不得你即使是面無表情的時候也笑的出聲，原來是開心有術啊！」賈雲寬卻道：「原來是王、常二位前輩的高足，這就難怪了。」

白水泉先是面無表情的笑了幾聲，算是回答了秦懷亮，才道：「你能道出我們師父的姓氏，想必賈家的資料搜集的不少，敢問賈兄對我們地獄門到底有幾分了解？」

由於地獄門已經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有快三十年的時間，像秦懷亮這個年紀的人，能聽到有人提起這個名字已經不錯了，再加上賈家樓的弟兄這幾十年的時間大都忙於徵戰天下，所以這江湖中的一些秘聞，秦懷亮並不了解，如今見有機會能多知道一些武林中事，秦懷亮一臉期盼，等待著賈雲寬的下文。

談起這些江湖中事，賈雲寬流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自信，他看看古、白、秦三人，道：「說起這地獄門的事情，我自然沒有二位賢弟本人了解的更清楚，但我們賈家掌握的資料，更多的是江湖各路豪傑的說法和看法，如有什麼不到之處，還望二位賢弟指正。」

賈雲寬放下酒杯，正容道：「地獄門乃是百年來江湖三大神秘門派之一。」看到秦懷亮一付想問個究竟又怕打斷話題的表情，賈雲寬道：「另外兩個門派一時西北魔教，一時苗疆巴家。地獄門究竟是哪一年創立的，已經無從考證，目前我們賈家的資料，只記載著地獄門第一代的創始人乃是三位前輩，這三位前輩從不以姓名示人，外出時總是一襲黑衣，自稱地獄使者，並稱要殺盡天下惡人。不瞞二位賢弟，我們知道地獄門的第一代共有三位前輩，並沒有眼見得真憑實據，而是聽得地獄門的第二代弟子，也就是尊師這一代人口中說的，賈氏門中，曾親耳聽到地獄門第二代弟子說到『三位師尊』，再加上我們搜集而來的一些資料，地獄門第一代共有三位前輩實在是我們分析猜測而得來的。」

古岳湖道：「賈兄說的不錯，咱們地獄門第一代前輩確實是三個人，不過他們與下一代地獄門眾人，卻並非都是師徒關係。賈兄請接著說。」

賈雲寬見古岳湖不肯多說，知道有些東西是不能講的，於是接著道：「三位前輩創建地獄門，發放拘魂令，江湖惡人無不聞風膽喪，江湖上雖然有一些流言蜚語，但不過都是因為三位前輩殺戮太重，而且應當還有一些人冒名行事之故，說起這地獄門的第一代前輩，現身江湖於六十年前，卻又消失於五十年前，關於他們為何絕跡江湖，沒有任何人能夠提供絲毫線索，直到三十五年前，地獄門第二代前輩現身江湖，才又喚起了人們對地獄門的記憶。地獄門第二代弟子共有十四人，除卻姓名之外，每個人都有一個以鬼為名的諢號，這十四人行事與前輩多有不同，一時他們均以真面目示人，二是這十四人身上的煞氣更重，凡是惡人遇到他們，絕對沒有活命的機會，而在殺人之後，這新一代的地獄使者都會留下死者所犯下罪行的一封信箋，作為地獄門的審判書。要說這江湖之中，有幾個人是沒有犯過過錯的呢，地獄門的九幽十四鬼所殺的惡人之中，大部分確實是江湖敗類，但也有一些是名門正派犯了過錯的弟子，逐漸地，地獄門的這種以殺止惡的做法引起了江湖上五大門派的不滿，少林、峨眉、崑崙、青城、崆峒五家聯名邀斗地獄門，參與那次比斗的，均是五大門派高手之中的高手，自那一役之後，地獄門第二代弟子銷聲匿跡，而五大門派中人也對那次比斗的事情守口如瓶，隻字不提。一兩年前江湖中出了一白一黑兩個殺手，行事作風和地獄使者有著七分相似，本來我還以為黑白殺手是地獄門的弟子，誰知到真身卻是二位賢弟。」說道黑白殺手的時候，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賈雲寬看了秦懷亮一眼，這一眼，看得秦懷亮差點把實話說出來，好在古岳湖這個時候答了腔。

古岳湖道：「前輩們的事情，我們還是留給前輩們來講述吧，今天我們可以告訴二位的，是關於我們這地獄門第三代弟子的事情。」

見古岳湖不肯講述有關之前幾件江湖秘聞的事情，賈雲寬與秦懷亮多少有些失望，但聽到古岳湖願意講述地獄門現在的動態，又不由得大是高興，賈雲寬忙道：「願聞其詳。」

古岳湖道：「我們雖然是地獄門的第三代弟子，但此次地獄門重出江湖，我們師兄弟幾人卻是受命要創立另一個門戶的？」

秦懷亮聽得大是有趣，師父居然命徒弟另立門戶，這地獄門不愧是天下三大神秘門派之一，確實里裡外外都透著詭異。賈雲寬也覺得奇怪，發出了「哦？」的詢問聲。

古岳湖笑笑道：「門派的名字有什麼要緊，重要的是這個門派在做的是什麼。地獄門的宗旨本是以殺止惡，後來發現這麼做不行，以殺止惡止的是小惡，真正的大奸大惡之徒都是很難殺到的，像當年的楊廣、楊素、宇文化及，哪個不是壞事做盡，但以他們當時的地位，江湖人想去殺他們實在是難比登天。回到眼前，倘若天下人人富足，國泰民安，想必惡人也會少許多吧？地獄門每殺一人都會有詳細的記錄，我們也計算過，被殺的惡人當中，十個倒有七個是為財起意，犯下惡行的。我們成立百姓鏢局也正是緣於這個想法，百姓鏢局目前的夥計都是普通百姓，如果這樣都可以賺到豐厚的報酬，那麼會武功的江湖人必然可以做的更多，賺的也更多。我們所做的，就是要給大家看看，習武者，絕對不該以武犯禁，而武之一道，應與文相同，不應是我們生財的武器，而應當是讓輔助我們生財的工具。生財一道，本來也應當是江湖上各個幫派最在乎的東西，沒有錢財，幫主教主拿什麼區獎勵約束手下，而有了錢財，自然就可以聚攏人氣，水漲船高了。原本我們打算把新成立的門派叫做生意門，現在覺得，就叫百姓鏢局也不錯！」

「可我覺得你們對付西門鐵與陳九路的手段依舊很像當年的地獄門啊？」秦懷亮道。

白水泉正色道：「對於三種惡人，我們絕對不會心慈手軟，欺凌老幼婦孺者、犯下滅門之惡者、禍國殃民、賣國求榮者；再說，剛才我們已經把陳九路交由朝廷發落，這豈不是已經夠仁慈了？」

秦懷亮聽得有趣，道：「怎麼你們把禍國殃民、賣國求榮的人排在了後面，難道這種人不是最該死的嗎？」

白水泉道：「江湖中人，自然應當把江湖中事當做自己的第一要事，而說到為國為家，有很多事情又有誰能說的清楚呢？蘇武北海牧羊，又有幾人知道他是志節清高呢？會不會有人說他貪生怕死呢？這個，除非有了確鑿的真憑實據，不談也罷！」

賈雲寬一直沒有插話，此時忽然道：「此番地獄門重出江湖，想要做生意，那豈不是要正面同我大賈酒樓及楊柳小店交鋒了？那我們還有什麼情誼好談？」

古岳湖於白水泉先是愣住，繼而才發現原來這賈雲寬也會說反話，講笑話，都大笑起來，秦懷亮更是把剛喝進嘴裡的一口酒噴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