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森林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撒在海面上時，我正坐在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嚼著土豆片。

經過一夜的彷徨、掙扎、痛苦和自暴自棄后，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總有一天能找到回家的路！

吃完土豆片后，我開始整理身上有用的東西。

旅遊鞋經過昨天的折磨，已經徹底報廢，但我總不能光着腳，還得繼續穿。休閑褲和T恤也被劃得破破爛爛，僅能遮羞。手上的手錶，經過碰撞、水淹，早已變得面目全非。束馬尾的發卡，是普通的地攤貨，倒還牢牢地綁在頭髮上。

我翻了翻背包，裏面只有一個空礦泉水瓶和那把防身用的小刀。我把土豆片的袋子和壞了的手錶放了進去，把小刀拿了出來。

我舉目四望，要想離開這片海，就必須穿過海邊的森林。森林裏古木參天，巨藤纏繞，不知藏有什麼兇猛的外星異獸。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我手中的小刀，走向我未知的命運。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森林裏遠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可怕，雖然樹蔭遮天，陽光還是透了進來，一束束光柱伴着奇花異草，宛如仙境一般。如果不是流落到異星，這樣的美景足讓我流連忘返。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前方傳來「錚錚」的奇怪響聲，就像是金屬在互相撞擊。我急忙順着古藤攀到了樹上，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

遠遠只見七個黑衣，一個藏藍，一個銀白，九個人戰在了一起。黑衣且戰且退，被兩人逼得逃到了我藏身的樹下。他們的武器，竟然是刀！

咦？這不是地球人嘛！

我氣得嘴角直抽！昨夜還讓我那麼痛苦掙扎！等等，那三個月亮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繼續觀察，這才注意到銀白的長發竟然是銀色，難道是長得像地球人的外星人？只是科學技術的水平還停留在古代？完啦！還指望乘着外星人的飛船，衣錦還鄉哪！

「大人！」藏藍突然喝道：「當斷則斷！」

好嘛！說的還是中國話！真是全宇宙都在學中國話！

只見銀白點了點頭。

寒光一閃，藏藍換步移形，一瞬間血光四濺，七個黑衣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驚訝只是一剎那，我撇過了頭，不忍再看。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事，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對藏藍和銀白的行為作出評判。只是七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死在自己的眼前，怎麼也不會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我真慶幸因為大樹很高，角度也不對，我始終無法徹底看清藏藍和銀白的相貌，如果現在記下了他們的面容，只怕我一生都無法忘記！

當他倆轉身走了好久之後，我仍不敢下樹，只覺得屍體的眼睛一直都在直勾勾地盯着我。直到藏藍又折返了回來，我才驚覺錯過了好時機。

發現我了嗎？我嚇得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藏藍拔出了刀，開始在地上挖坑。

原來是要毀屍滅跡！

出人意料的是，他耐心地挖了七個坑，將屍體一具具好生掩埋，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就像他們還活着一般。

埋完屍體后，他靜靜地佇立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各為其主，生死有命，我們都不過是螻蟻……」

聽了這話，我只覺得心裏哽得慌，殺人的是他，埋人的也是他，沒想到在短短的半個時辰之內，我竟然看到了一個人的兩面。我想他不是來毀屍滅跡的，只是想背着那個「大人」埋屍吧！

他走後，我立刻下了樹，飛也似地逃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我不停地奔跑着，直到再也跑不動了，才氣喘吁吁地緩緩前行。雖然心裏還是有些不痛快，卻禁不住鬆了口氣，原先一直擔心外星人是無法溝通的異形，現在看來要生存已經不是件難事！這一放鬆，肚子緊跟着「咕咕」叫了起來。畢竟從昨夜到今早我只吃了一袋土豆片，昨天本就運動量巨大，又一夜未睡，真是有些撐不住了。

都說人餓的時候，鼻子就特別的靈，不知從哪裏飄來一股甜膩膩的香味，引得我口水泛濫。我像著了魔似的，循着香味，迷迷糊糊地走着。直到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腿上一緊，才清醒了過來。

一根藤蔓纏住了我的右腿，正在把我往樹上拖。我眼疾手快，揮起小刀，立刻砍斷了腿上的藤蔓。旁邊又有兩條藤蔓向我襲來，卻在我砍斷第一根藤蔓后，還沒碰到我就縮了回去。

我驚魂未定地爬了起來，吃驚地發現，不知不覺中，我竟然走到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地方。這裏的每一棵樹都垂著五六根藤蔓，像絆索似的靜靜地躺在地上。每顆樹的樹頂上都長著一朵大得離譜的花，面向天空，美艷驚人，只是再怎麼看都像是電影里的食人花。

甜膩膩的香味越發的濃郁了，我現在敢百分之百的肯定，絕對是這花兒發出來的。

我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的藤蔓。我必須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救命呀！」就在我低着頭，萬分艱難地挪著步子，眼看着就要回到森林時。突然一聲鬼哭狼嚎從頭頂上方響起，嚇得我一個踉蹌，差點踩在藤蔓上。

我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青年男子，被藤蔓裹得像個粽子，倒吊在樹上。他的臉被憋得通紅，一雙充血地眼睛渴求地盯着我。

這可是咱和外星人的第一次輕密接觸呀！我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順了順頭髮，露出十八年來最甜美的笑容，溫柔地安慰道：「別着急，我馬上來救你！」

「切！怎麼是個女人？」他不屑地哼了一句，像盆冷水，劈頭蓋臉，澆了我個透心涼。

我眉毛一挑，與他對視了兩秒，轉身就走。我不得不承認，第一次與外星文明的交流宣告失敗！

「別走！」他急得大叫了起來：「求求你幫幫我！我父親是溫泉谷的族長，他會報答你的！」

嘿嘿，我在心裏奸笑了兩聲，本來就只打算嚇唬嚇唬他，看他那小樣。我轉過身，揶揄地看了他一眼，開始觀察周圍，盤算著怎麼救他。

他以為我在猶豫，急道：「溫泉谷離這兒不遠，你只要跟我父親說一聲，他就會派人來救我！」

「你被吃了怎麼辦？」我看着眼前的食人花，它的五根藤蔓全都纏在了他身上。

「不會！」他瞟了一眼食人花，說道：「**花才吞了只大鳥，兩天後才會吃我。」

原來這種植物叫做**花。經他這麼一說，我這才注意到這株**花呈花苞的形狀，正在蠕動，像是在消化食物。我決定賭一把！

我先用小刀在樹身上狠狠劃了一下，等了一秒，沒動靜！我又用腳猛踹了一下樹榦，又等了一秒，還是沒動靜！我心裏有數了，我找到支點，爬上樹，開始割它的藤蔓。

「你在做什麼？」他瞪大眼睛望着我：「快去找我父親！」

「沒那個必要！」我自信地說道：「這**花貪心得很，我都這樣糟蹋它了，它還不肯放棄你這個獵物。我們可以充分利用它這個弱點！」

接下來，我連割了**花的三根藤蔓，它還是一動不動，緊緊地纏住男子，完全沒有要自衛的打算。

我又繼續割斷了第四根，這**花終於開了竅，鬆開了最後一根藤蔓，向我襲來。

「啊……！」男子慘叫一聲，摔到了地上。

我躲過藤蔓的襲擊，跳了下來，走到他身邊，開始用小刀清理他身上殘餘的藤條。

他像死人一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看樣子摔得不清。

我把他翻了過來，「啪啪」拍了拍他的臉：「喂，醒醒！快醒醒！」

「別……別打了！」原來他醒著哪，他用手擋住臉，上半身向後挪了挪。

「走得動嗎？」我把手伸向他。

「我可是個男人！」他一把撥開我的手，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才剛起步，就倒在了我身上。

我笑笑，將他的右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扶住了他。他彆扭地掙扎了兩下，一陣搖搖晃晃，最後還是只能乖乖地倚着我。

「溫泉谷怎麼走？」我望着**花和森林的邊界，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跟着我就是！」他頭一揚，又神氣了起來。

明明看起來比我還大，卻像個小孩子。不過我才不會跟他計較，要想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立足，認識人是關鍵。他欠我一條命，還剛好是什麼族長的兒子，對於我來說，不失為一個好的開始。

「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問道。

「水無言！你呢？」我歪著頭看着他。

「風飛揚！」他見我望着他，突然對我擠了擠眼睛，大嘴一咧，露出了一個自以為很帥氣的笑容。殊不知，他現在一臉的藤條印，嘴唇上還有出血點，看起來好可怕，雷得我是外焦里嫩。

我無奈地撇過頭，心裏盤算著，要怎麼開口問他這個星球的事。如果言辭不當，被當成瘋子還算是好的，就怕這裏文明不開化，被當成異教徒燒死就慘了。

從眼角的餘光，我知道他一直在盯着我看，估計他現在從驚嚇中緩過勁來，開始留意起我的奇裝異服了。

「你是外鄉人？」果然，他開始『審問』我了。

從理論上來說，我應該說「是」。但如果我說了「是」，他很可能就會接着問我，你是哪個國家的，住哪個城市，有沒有親人哪？所以，我一定要回答得滴水不漏才行。

我幽幽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

然後，故意沉默了兩秒鐘，以醞釀氣氛。正準備接着訴說——

風飛揚冷不丁插了句：「頭腦壞了嗎？」

你……我忍！就順着你說！我裝出一副迷惘的樣子：「也許真是磕到了頭也不一定，今早我醒過來時，就已經是一身襤褸，一個人躺在海邊的沙灘上，除了自己的名字，什麼都記不得了！」

「怪不得你不像個女人！」他一臉的恍然大悟。

你……我再忍！我可憐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委屈地說道：「我是不是很醜？」

「你邋裏邋遢的，我哪裏看得出你丑不醜？」風飛揚撇了撇嘴，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胸部：「不過身材倒是不錯！」

你……我要扁人啦，我真的要扁人啦！不行，還是得忍，忍字心頭一把刀，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初來乍到，必須慎言慎行。

見我半天不說話，風飛揚又接着解釋道：「我是指你言行舉止很怪異！只不過是個女人，卻大大咧咧地走在荒郊野外！要是在城裏，沒有男人在旁邊，女子是絕對不會拋頭露面的！更別說單獨一個人行走！」

「如果單獨行走會怎樣？」我現在已經顧不上生氣，開始擔心了起來。

「會怎樣？」他曖昧地瞟了我一眼：「輕則被調戲，重則會被搶了去！要是被搶了，姿色好的留在家裏當老婆，姿色平庸留作下人，丑的嘛，直接賣了當奴隸！」

不會吧，這臭小子是不是在誆我？怎麼聽着比封建社會還要嚴酷？我喃喃道：「那些被搶女子的家人怎麼辦？」

「所以說嘛，好人家的女子是不會單獨出現在大街上的！」風飛揚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也就是說，我今天的行為對於他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到了極點。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如此極端的男尊女卑，我該怎麼辦才好？

「溫泉谷到了！」風飛揚突然興奮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打斷了我的思緒。他指著前方笑道：「水無言，歡迎你來到溫泉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