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危機

午後的陽光，正是最毒辣的時候，就像電磁爐，烤得每一個行走在街上的人都冒着熱氣。銀月國紫月城某路口，有一個小女子，此刻卻覺得渾身發涼，心裏直冒冷汗。

十個貌似官差的男子，個個體型彪悍，手持一把大刀，正虎視眈眈地瞪着我。你說，這能叫我不緊張嗎？

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斗」，沒想到我初來乍到，還沒到一天，就毀壞了紫月城的公共財物。雖然是迫於無奈，卻也沒有逃避的理由。

我思考了三分之一秒，將刀扔在了地上，低着頭，誠墾地說道：「各位官爺，此柱是小女子不小心砍斷的！我在此向紫月城賠禮了！要賠多少錢，儘管開口，小女子照賠就是！」

「小姑娘倒是懂事！」其中一個像是頭領的官差走上前來，繞着我轉了一圈，問道：「真是你砍斷的？」

「雖是小女子所為，卻並非故意！」我趕緊套熱乎：「不知這位官爺如何稱呼？」

「外面的人都叫我一聲李爺！你稱呼我李爺就是！」他的目光停留在地上那把銹刀上，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用的是這把刀？」

「是！」其實我也有些納悶，就算是用普通的刀，也未必能一下子就砍斷這有碗口粗的柱子。難道真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你再砍一次給我看看！」李爺指着地上的半截斷柱說道。

我無奈地拾起地上的銹刀，對着柱子再次用力砍去。只聽「哐」的一聲，這把不爭氣的破刀，竟然在這種時候斷了，半截木柱上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李爺探究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小姑娘，你是在替誰隱瞞呀？知情不報，那可是罪加一等！」

「李爺，這真是小女子砍斷的！」我不慌不忙地說道：「不信，你就問問這些圍觀的人！」

「是這樣嗎？」李爺拖腔拖調地問道，斜眼掃視着周圍的人群。

「就是那悍婦砍斷的！」不知誰嚷了一句。

「對，就是她，潑辣的不得了！」緊接着又有人跟了一句。

人們紛紛響應着，對我指指點點。

有沒有搞錯？我一個小女子孤身與歹人周旋，不來幫忙也就算了，還罵我是悍婦。這是什麼世道？

李爺面色明顯透著不快，他眼珠一轉，慢條斯理地說道：「既然有人指證，那損壞路標的錢就由你來賠吧！只是這路標的柱身乃是千年檀木所造，價值連城，還真是不好估價啊！」

千年檀木？訛我呢？不就一塊爛木頭，別以為我不識貨！

看我愣在那兒，李爺突然比了一個掂東西的手勢。我頓時明白了，他是想要好處！

我立刻從錢袋子裏掏出3顆紅色水晶，放在他手上，討好地說道：「李爺，這麼熱的天還在巡街，真是辛苦你了！這是小女子的一點兒心意，就當是孝敬李爺的！」

他眼睛一亮，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的錢袋子，並不急着走。

糟糕，是不是我不知道行情，給多了？反而被這個貪心的官差給盯上了！

我想了想，又掏出一把藍色水晶，放在了他的手心裏，說道：「李爺帶領這麼多兄弟也不容易，這些錢就留着給弟兄們喝酒！」

「檀木的錢也不能不算！」他還伸着手。

我咬了咬牙，又掏了一顆黃色水晶，放在他手上。

他這才滿意地收回了手，大聲說道：「念你是初犯，又是一個弱女子，這次就算了！一個姑娘家的，以後不要再玩刀了！」

「是是是！」我低聲下氣地應道。

「好啦，好啦，都別看了！」他開始轟趕人群：「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都散了吧！」

雖然心裏不甘，但我終於鬆了一口氣，瞥了一眼地上的斷刀，有些不舍，想想還是決定將它收好。

我蹲下去，正要去撿，才碰到刀把，一隻腳就狠狠地踩在了刀刃上。我抬頭一看，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渾身貴氣，一身青色華袍，正居高臨下，眯着眼睛打量着我。

我立刻站了起來，心裏直犯嘀咕，該不會又碰上什麼大神了吧？

「屬下見過城主！」這些官差突然慌慌張張地跪了下去。

城主？那是什麼官名？算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眼前這個所謂的「城主」眼神明顯不善，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李大頭！你就是這麼替紫月城辦事的嗎？」他冷聲喝道：「快把這丫頭綁了，她哪只手砍的路標，就剁了她哪只手！」

不會吧？這麼狠！我看他長得斯斯文文，頗有風度，還以為他是看不慣他們收受賄賂，搞了半天卻是沖着我來的！

「這……」那些官差全都收了我的好處，一個個猶猶豫豫，跪在地上不起來。

我心中暗笑，大聲問道：「城主，剛才該賠的我都賠了，該道歉的我也道歉了，為什麼還要砍我的手？我是犯了哪一條哪一款呀？還麻煩您明示？」

「好個嘴刁的丫頭！」城主鄙夷地瞟了我一眼，說道：「你一個女子，不守婦道，竟敢揮刀亂舞，這本來就是大逆不道！更何況，你還砍斷了路標，更是罪無可恕！今天若不砍了你的手，以振人間之正氣，叫男人的顏面何存？若天下婦孺皆學你，這個世道不就全亂了！」

「對呀，對呀！」那些圍觀的人竟然紛紛跟着起鬨，連那些女人也跟着附和。

「住嘴！」我手一揮，對着城主大聲喝道：「真是莫名其妙！憑什麼女子就不能用刀？要不是為了震懾壞人，我能砍斷路標嗎？你只會說我不守婦道，為什麼你身為城主就不能好好管管那些調戲良家婦女的惡霸？」

「還有你們！」我指著圍觀的人群，罵道：「你們也是人，也有妻兒子女，眼睜睜地看着我一個弱女子被壞人調戲，竟然袖手旁觀，跟着瞎起鬨！我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了自己，卻被你們說成是潑辣、悍婦？竟然還支持這個心狠手辣的人，想砍了我的手！將心比心，若是你們的妻女被人這樣欺負，你們還能這樣冷酷無情？若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那才是真正的亂世！」

哄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那城主臉上則陰晴不定，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說道：「雖然你說得頭頭是道，卻也掩蓋不了你不識禮儀、沒有教養的行為！一個女子竟然孤身走在大街上，你的父母是怎麼教你的？像你這樣的人，即使遇上了壞人也無話可說！」

我心裏一痛，逼近他身前，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是，我是沒有父母教！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我孤零零一個人！所以，我只能靠我自己！」

說罷，我猛地推了他一把，趁他移開腳步的同時，迅速抽出了地上的斷刀，大聲喝道：「想剁我的手，沒那麼容易！今天誰要是敢上來，我就剁了誰！就算是死，也要多拉幾個墊背的！」

圍觀的人群尖叫着，一下全都閃開了，遠遠地望着我們，不敢靠近。

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了月光。要是他在就好了，一定會為我說好話，徹底地站在我這邊！還有無影，他的武功那麼好，一定會嚇得這些人屁滾尿流！

不行，現在還想這些做什麼？說好了要靠自己的！

「你們都別動！」城主拔出了刀，對着我：「今天就讓我來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冷靜地看着他，這個人那麼看不起女人，必然輕敵，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大喝一聲，舉刀向他砍去。他淡淡一笑，輕輕鬆鬆抬刀來擋。自大狂，我等得就是你這個動作！

我虛晃一招，向下一滑，直接踹在了他的腳脖子上。

「啊呀！」他慘叫一聲，手裏的刀掉到了地上，抱着腳像個袋鼠般，蹦來蹦去。

我怎麼會放過這種大好時機？又沖了過去，猛踹了他一腳，只可惜被他躲了過去。不過，他沒能穩住身體，身形一歪，摔倒在地。

我繼續揮刀向他衝去，打算趁他還未爬起時，來個挾城主以令官差！剛衝到他面前，只覺得右腳裸和右手腕同時一麻，手上的斷刀飛了，而我竟然直接撲到了他身上。

整個世界寂靜了兩秒，突然暴發出一陣喝彩聲！耳邊響起的，全是讚美城主英勇無敵之類的話！

我又羞又憤，掙扎著從他身上撐起了半個身子，正對上他害羞的眼神。我一怔，更覺得氣惱！你害羞個什麼勁？三十歲的人了，裝什麼純情少男？剛才還那麼跩，搞得我像個女流氓似的！

我氣道：「你耍詐！剛才有人偷襲我！」

他一愣，盯着我看了一會兒，隨即瞭然地笑了笑。

「你笑什麼笑？」我總覺得這個城主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戲謔地說道：「我笑姑娘雖然不重，卻在光天化日之下，騎在我身上，莫不是想嫁給我？」

「誰騎在你身上啦？」我也覺得不妥，立刻爬了起來。

那些官差沖了上來，圍住了我，李爺則跑過去扶那城主。

「不用！」城主擺擺手，調侃道：「有時候躺在地上也會有意外的收穫，還真是讓人不想起來呢！」

「你……」我本想罵他一句，想想已經夠吃虧的了，少說少錯。

城主緩緩地站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突然說道：「姑娘，乖乖等著砍手吧！」

我心中一凜，吃驚地望着他，這個人怎麼一會兒一個樣。剛才還以為有了轉機，難道是我判斷錯了？

「知道害怕了？」城主哈哈大笑了起來：「本來就只想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這個世道有多險惡！」

「你在說些什麼？」我疑惑地望着他：「你只是想嚇唬嚇唬我？」

「沒錯！不過……」他的臉又陰沉了下來：「你身上的財物，必須充公！」

「什麼？」我大吃一驚，急忙捂住了錢袋。搞了半天，還是一訛錢的！

看我緊張成這樣，他冷笑道：「要錢還是要手？」

「都要行不行？」我與其說是商量，還不如說是乞求。

「那還是剁手吧！」他撿起地上的刀，對着我的手比劃了一下。

「錢給你！」我急忙將錢袋遞了出去，只是悄悄藏了幾顆水晶在手中。

「還有呢？」沒想到他眼睛那麼尖，直盯着我的手。

沒辦法，我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剩餘的水晶也遞了過去。完了，現在我真的是身無分文了！

他將水晶放進錢袋，系好袋口，看都沒看一眼，就揣進了懷裏。

「我可以走了嗎？」我有氣無力地問道。

「可以是可以！不過……」城主湊近我，看似好意地勸道：「姑娘，還是不要再閑逛了！既然無依無靠，就應當儘快找個好人家，免得再遇上壞人！」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就是你讓我變成了窮光蛋，還好意思說這種話，不如你娶了我算了！」

城主一怔，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說，竟然作思考狀，認真地考慮了起來。

「我是開玩笑的！」我急道：「你可千萬別當真！」

我心裏暗罵了自己一百遍！自從來到異世后，我真是越來越不冷靜，經常說出一些意氣用事的話來。本來就是一個麻煩不斷的世界，可別因為我的言行不當，惹上更多的是非！

「你就是想嫁給我，我也不能娶你！」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家有悍妻，兒女雙全，幸福的不得了！可沒有你的位置！」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總覺得城主看起來多少點兒失望，卻又似乎鬆了一口氣。

算了，他的心思我才懶得琢磨！我拾起了地上的斷刀，插入刀鞘，準備離開這個斷了我財路的地方。

「這個你可不能帶走！」城主趁我不備，突然將斷刀從我手中搶了去：「你一個姑娘家拿着，太危險了！」

「你……你怎麼這樣？」我忍不住嚷道：「比強盜還狠！」

城主聽了我的話，倒也不生氣。他笑道：「你那麼兇悍，有沒有兵器在手都一樣！」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地空手離開了這個鬼地方。

遠遠地，還聽見他在身後喊道：「姑娘，請多保重！」

真是個怪人，一會兒欺負人，一會兒又安慰人，就像是演戲一樣。總覺得哪裏不對，又說不出來！

好想月光啊！還是他對我好，永遠都溫柔地笑着。現在該怎麼辦？兩手空空地回去找他，那也未免太厚臉皮了吧！而且，我該以什麼身份跟着他？不行，絕對不能回頭！再回去，只怕就再也沒有勇氣面對外面的世界了！

我望着蔚藍的天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真的已經走投無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