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

81第 81 章

這年頭乍一聽到西語,對於謝福兒來說,不止能用激動來形容了。

就像是末世見到了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類,就算那人是原先隔壁班搶過自己男朋友的班花。

謝福兒叫宮人把還在兀自疑問「到底是奶兔子還是米兔子」的安慶公主牽回宴會,勒令謝延壽帶自己進去。

一路上,謝延壽邊走邊撓頭:「姐姐,話說當今聖上,怎麼感覺哪裡見過啊——」

這小子記性還真是好。謝福兒正要解釋,鵝卵小徑上,一路的紅眉毛綠眼睛,見到男裝麗人迎面過來,笑著貼近過來打招呼。

上林苑中,匈奴使者隊部分隨行人員由內侍帶領,在蝶園內徜徉賞景。

有膽子大的得知是漢人皇朝的後宮夫人,舉高雙手背朝天,呈俯拜狀:「噢,美麗的東方夫人。」

一名異國男子從人群中一眼見到謝福兒,疾步走過去。

謝福兒見男子黑色捲髮,個子不高,但健壯有力,深目鉤鼻,皮膚偏黃,接近亞洲人,是典型古代羅馬人長相,眼裡含著善意的笑。

謝延壽小聲說:「就是他,跟我說過話。」

內侍見這名大秦來的學者要過去,擋了:「馬先生,這位是我朝昭儀殿下,不可造次了。」

男子大大的眼睛仁波斯貓一樣,有些受傷,婉轉地「噢」一聲,卻還是執著地盯著謝福兒。

不可叫外域小瞧了中原大朝。謝福兒示意內侍退下:「怎麼能失了大邦的禮儀!」叫男子近前,微笑:「馬先生……姓馬?」

男子目中光芒一閃,上前彎身行禮,一口漢話不算流暢,卻說得有條不紊,中文語法並沒有大錯:「鄙人父姓瑪西里那斯,全名阿米阿納斯·瑪西里那斯,拜見昭儀。」

謝福兒來了興趣:「阿……瑪先生是大秦人?」

「貴朝統稱西邊諸國是大秦,準確來說,我應該是東羅馬的公民。」

「唔~瑪西先生,那凱撒大帝還活著嗎?」

「……」

「他的真愛真的是埃及艷后嗎?」

「……」

內侍和侍女見昭儀興緻勃勃,不好打斷,領著謝延壽,尾隨兩人沿著小徑步行。

臨近蝶園的月亮門,瑪西里那斯若有所思:「看樣子,昭儀與皇帝陛下的感情應該很好。」

謝福兒秉持國人的中庸含蓄之道,客氣回應:「哪裡哪裡,一般一般。」

瑪西里那斯見縫插針,適時問:「那就是說不夠好,還有缺憾?」

這是什麼羅馬邏輯?謝福兒看見這羅馬人臉色陰晴一轉,有些變化。

瑪西里那斯忽的接近一步,聲音低兩分:「昭儀能否借地說話。」

謝福兒好像明白了,這羅馬人是通過謝延壽,有意引自己來。

她順勢坐在園門前濃蔭下的一處石墩上:「去烹壺茶,本宮要聽阿納斯先生講授西方道。」

陪同瑪西里那斯的內侍下去準備了。

謝福兒望一眼侍婢。

謝延壽好像明白了姐姐意思,拉了侍女:「宮人姐姐,我想小解,解完了順便送我回宴席吧,怕家父擔心。」

侍婢四周掃望其他宮人。

謝延壽指著小**,兩條腿兒打著顫:「快些,快些,忍不住了。」

侍婢臉一紅,趕緊把小國舅牽去了附近宮殿官房。

瑪西里那斯見人去樓空,肅然表情掃蕩一凈,從白色寬袖的囊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謝福兒。

謝福兒問:「這是什麼?」

「解夫人缺憾的法子。」

謝福兒打開掃了一眼,半陌生半熟悉,大部分好像是中草藥名稱。

電光火石間,她有些明白了。

太子在驛館說曾經為自己找過生育方子,難不成這個就是?

她問:「是太子?」

瑪西里那斯不置可否,藍綠寶石一樣的眼珠子有水流在動。

謝福兒將方子一擱:「米納斯先生,他對我是不是也太周到了點。」

自己的名字有那麼難記嗎?次次都叫錯,每次還不一樣……瑪西里那斯暫時顧不得,遲疑一下,說:「京人都只知道趙王在外地為圖帝王欣悅,刻苦操練,卻不知道他將獄囚拿來練射,逃兵拿來練箭,放縱家臣橫徵暴斂,促使屬地不少百姓家散人亡,妄圖舉報的對立官員統統沒好下場,其人品性,就跟我國的暴君尼祿王一樣。您是中原皇帝寵愛的女人,又是他生母的敵手,他要是登基,對您來說,並沒好處。」

謝福兒今天跟趙王在宴席上沒接觸,就遠遠瞟了兩眼。

感覺就是個典型的青春期男孩,基於這年代的孩子早熟一些,又帶了點叛逆期的特點。

我的世界你永遠不懂的感覺很濃厚。

看人的眼光基本都是從頭頂上發射出來,——當然,除了對皇帝。

跟酈家的人很像,五官精緻,線條纖細。

當然,這個趙王顯然也是有一定智慧的,能把皇帝哄得好,願意召這兒子回來加以提拔。

謝福兒凝住他:「這又是太子說的?」

瑪西里那斯聽到遠處腳步聲,將方子硬塞到謝福兒手掌心內:「總之對夫人只有好處,不是嗎。」

正說完,侍婢送謝延壽解決了內急問題,叫另一名宮人送回宴席,已經趕回來補缺。

謝福兒默默將紙塞進袖袋。

瑪西里那斯也不逗留了,起身鞠躬,按照中原禮節:「夫人,臣先告退了。」

謝福兒咂舌:「他厲害啊,都找到老外頭上來了。」

瑪西里那斯地中海沿岸居民深刻入骨的閒情逸緻脾性發作:「臣覺得您厲害得多,讓千里之外的人還在為您牽挂。」

謝福兒生怕被身後不遠處的侍婢聽到,臉一肅:「阿米阿納斯瑪西里那斯先生,話不能亂說。今日一見,後會無期,就此別過了。」

終於說對了一次全名。瑪西里那斯涓涓一笑,見這東方麗人嚴肅起來,面龐柔和而沉靜,背著手,男袍英姿更顯得女性柔曼,浪漫騎士情結升涌,心中一動。

羅馬男子愛好征戰,說來就來,謝福兒還沒會過來,只見他單腳下跪。

沒等宮人驚叫阻止,只見這大秦男人牽起昭儀的手,呢噥一聲,將酥手放在鼻下輕輕一啄:「夫人再會。」

「大膽——豈有此理!」有人厲聲一吆。

侍婢嚇得魂都抖了一下,可這聲音不是自己發出來的啊,再回頭,竟是中常侍胥不驕在斥。

皇帝站在背後,臉掉進了煤簍子里一樣。

「噢我的陛下,」瑪西里那斯施施然退到一邊,用西語吐出,紳士般行禮。

胥不驕耳朵靈,尖叫一聲,借題發揮:「啊呸什麼雞啊蹄子的!御前不雅,不雅!」叫內侍將這老外帶走。

擁有外交豁免權的瑪西里那斯並沒太大壓力,保持著儀態被拖下去。

謝福兒見跟在皇帝後面小跑:「那是他們國家風俗吻手禮罷了,剛才馬先生說的是yourmajesty,不是什麼蹄子雞。」

「就你讀過洋書?」皇帝諷刺,他當然知道大秦用語,也知道基本禮節,見她掉過頭來教自己還真是好笑得很,「難道朕長得像是個固步自封夜郎自大的帝王?」

不是一般的像。這話謝福兒怎麼好說。

皇帝明白她想什麼,脖子都梗直了。

謝福兒當然知道他真的在氣什麼,這不是在轉移話題么,他自己不也是在前面收了一大票的胡姬么,還有跟蔣氏扯不清楚的那點兒事,正是這麼會兒,前面內侍來傳報:「趙王心繫賢妃病情,想誠求去椒風宮先行探視,特來請示聖上。」

皇帝的臉色暫時霽了下來:「准。」

內侍又道:「趙王說,探完賢妃再去圖華宮給皇后請安,貢獻屬地佳禮。」

皇帝有些意外,卻還是唔了一聲。

謝福兒心想,趙王知道累害生母的元兇是蔣氏,這次皇帝也刻意免了他參拜蔣氏的程序。

對著殘害母親的兇手,沉穩一點兒的眼不見為凈算了。

趙王與皇后保持面上良好關係,主動往來,還請安送禮,可見這小孩心思不算淺。

果然就像瑪西里那斯說的,等趙王上位了,只怕跟酈氏對立面的人都落不到什麼好。

內侍俯身應旨,下去了。

趙王這一打斷,兩人都有了心事。

謝福兒沒閑心情跟他置氣了,皇帝的臉色也靜下來很多。

半晌,謝福兒見皇帝走到荷花池邊,巴上去,拎他耳,踮腳悄悄問:「皇上是不是屬意趙王當皇儲?」

隔了不遠處的胥不驕聽到這話,出了一身冷汗。

雖然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但是大夥從來都三緘其口。

要是放在朝上,這話就是質疑天子信用,輪到她這兒,卻成了私房話。

果然,皇帝只扭過半邊頸項,瞟了一眼身邊的人:「謝福兒,你知道的太多了。」

謝福兒掛在他玄色龍袍上,摟住他一根膀子,繼續咬耳朵試探:「趙王真的好嗎?」

皇帝沒說話,將她小腰一捉,扭到懷裡:「朕的兒子,當然是好的。」

謝福兒明白,他這回是鐵了心了,一定要把自己的兒子給弄上去。

皇帝聽她問話,看她表情,能猜到她心思,她不大喜歡趙王當皇儲。

他表情肅穆下來,不算滿意:「怎麼,趙王有什麼不好?你覺得太子比他強?」

他都說他的兒子好了,她還能說不好?謝福兒拉住他腰帶,鑽到裡面貼著:「誰都不好。許多朝代天子在位時都是不立儲君的,容易讓儲君驕橫自大起野心,叫在政君主的社稷不穩,皇上正當千秋鼎盛的年紀,大有施為,舉國以您為齊,為什麼一定非急著立皇儲呢?您現在就立繼君,福兒心裡慌,總怕您有什麼事一樣,你要是有事,福兒可怎麼辦啊。」

皇帝還沒被她這麼誇過:「這是你的真心話?」

屁的真心話。他是皇帝,能有什麼事?受牽連的都是旁邊的人。謝福兒只想叫自己活著的這幾十年能夠安心度日,不被人加害。

謝福兒擠眼角嗚咽起來:「可不是。」

皇帝手勁一大,緊掐進懷裡:「謝福兒,朕都快把你寵成個奸妃了,什麼都敢提,還敢逼朕。」

謝福兒嘴兒一彎,咂吧甜笑:「福兒倒是想當個奸臣,比奸妃可好玩多了。」

皇帝看她今天這一身打扮,不就是個奸臣樣子,心癢難止,手掌一滑,伸到了她下面擺子里,扯遠她的心思:「朕來試試多好玩。」

謝福兒:「您可真下流!」人已經扭成了一團,被皇帝窩著裹在袞服御賞內。

胥不驕見兩人大白日里打情罵俏,嘖嘖兩聲,壓著嗓子裝模作樣喊了兩聲:「聖上,下半場宴席只怕要開了,該過去了。」

喊了兩句沒應,也就叫人臨時拉了面步障,擺手打發人退場。

裙里一如慣例,光無一物,讓天子很是振奮,濃濃喘息:「你又晾了朕好些日。」握住她手放在唇際,又想起什麼,濃眉一蹙:「還被那長毛怪物給咬了,回了遠條宮,朕親自給你從頭到尾洗洗,一股子怪味。」

懷裡美人兒手一縮,避開了人言辭就大膽起來,附在他耳輪邊:「咬您的更多!蛇精狐狸精蜘蛛精!我給您要是戴一頂綠帽子,您得給我戴一百頂綠帽子還不止!」

皇帝早習慣了,不以為忤:「那群匈奴女人朕不是送給太后那邊使喚了嗎,回不來了。」

謝福兒沒說話,皇帝明白了,主動開了口:「你是想問皇後跟朕的事?」

謝福兒巴在他胸口上,揪住一片袞服衣襟,聲音開始有些低弱:「不想。」

「那天特地叫太姬來壞了朕跟皇后的事,還說不想?」皇帝對於謝福兒的佔有慾很是竊喜,也沒發覺她聲音漸小,「其實當年朕派人慰問皇后……」頭一低,這人今日一天的體力到了頂,竟撐不過去,睡了。

*

這日過後,謝福兒把藥方子叫趙宮人拿去給嘴巴嚴謹的相熟太醫看了下。

確定是婦科生育方面的藥方。

藥材是太醫署中隨手可拿的,但有十八反,是皇宮裡的太醫們不敢輕易開的藥方,還有些平日注意事項以及用藥期間的相剋物。

確實是個要花心思的方子。

謝福兒叫趙宮人每天按方抓藥,在遠條宮混在排毒藥中一起煎煮飲用。

這方子初初喝起來沒什麼反應。一兩月後,行經通暢多了。

*

匈奴使臣隊離京后,趙王也暫時入駐宮中,就在太子含丙殿附近的元泰殿。

趙王每日侍奉母榻不怠,閑暇之餘去給皇帝、太后請安,當然,也忘不了後宮之主蔣氏。

這段光景,謝福兒每次去請安,覺得陳太后臉色和善多了,有時甚至還會跟自己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

可能比起趙王的威脅,自己實在無足輕重。

時光久了,陳太后掏出真正的心聲:叫謝福兒藉機打消皇帝的易儲之心,幫助太子保住儲君位。

皇帝借賢妃之傷召回趙王,就是毫不忌憚將易儲心擺給別人看了。

太子避走京城,皇帝已經開始著手清理太子留在京里的私黨。

人走茶涼,朝中大臣多半見風倒,除了幾個對孝昭帝一脈死忠的元老,到最後肯定都是站在趙王一邊。

幸虧太子揚州擊潰一事,在江南一帶樹立了名聲,皇帝恐怕也知道眼下不是好機會,不好輕舉妄動提出廢儲事。

深宮無人能說上話,除了謝昭儀。

女人在政治上,永遠都處於特殊的地位。

枕頭風的厲害勁,從民間到皇宮,都是管用的。

謝福兒在太後宮那邊的請安待遇一下子從經濟艙升到了頭等艙。

但陳太后的懇求又讓謝福兒哭笑不得。

不願意易儲於趙王是一回事,但自己也不是給她孫子照路的明燈。

這話不好跟太后說,尤其太后目前對她難得的慈愛,謝福兒不願打破這種寧靜,每次都含含糊糊應了。

反正答應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

陳太后卻對於謝福兒的這種乖巧懂事很是大喜,為了禮尚往來,這日跟皇帝用茶小敘時,提出晉位一事。

已經是九嬪首了,再升就是妃位。

四妃除賢妃,前面三個都空位以待。

彼時,謝福兒跟著御駕前伺候,立在皇帝身後,瞧見皇帝脊背一震,估計是在驚訝太后怎麼轉了性子,會提點自己。

謝福兒上前跪下:「妾進宮年數太短,後宮太多夫人比妾年資長,不敢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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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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