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60第 60 章

不回去就不回去。

謝福兒悠哉得很。

那個黃金打的鳥籠子,不是人住的地方啊,自由的空氣才最美好。

在宮裡,能這樣翹著腿兒嗑瓜子么,能拉了侍女閑話家常嗎……

有花堪折直須折,也不知道還能待多久,謝福兒將一天當兩天用,巴得緊。

與此同時,謝夫人給女兒帶了信回來,生意的事有著落了。

托的掮客有了迴音,運氣好,京郊剛有個學堂要頂讓出來。

書院原主人是上一朝的一名諫議大夫,姓孔,致仕后回了鄉下,為娛晚年,將畢生積蓄拿出來,索性在城郊附近辦了間啟蒙舍,收羅學子,叫桃李堂。

如今打理桃李堂的是第三代,諫議大夫其中一名孫子,名孔君虞,自幼雙失,寄養在伯父家成人。

因孔家近兩代家產趨向南方發展,伯叔兄弟都已經66續續南下了,孔君虞一人在京城呆著也沒什麼趣味,著手變賣京城產業,再行離開,畢竟是祖父留下的祖業,不願意隨隨便便託付給肥腸滿腦的豪紳地主,還是想找個有心思的,一揀再揀的,就拖到了如今。

謝夫人對外買賣,打的是娘家沒有出仕的一名子侄的旗號。

掮客跟孔君虞舌燦蓮花地說了一通,說買家有親戚在朝為官,算是個穩紮實打的合伙人,孔君虞說動了心。

這倒正合口味,有現成的資源,原東家出身好,官宦門第出身,交接起來應該是個靈光人,不含糊。

謝福兒蠢蠢欲動。

師生資源沒問題了,可書院的主事人還得費心挑揀一個。

要是那個孔君虞能留在學堂代自己打理就好了……謝福兒有意跟他親自見上一面,謝夫人連忙擺手:「那可不行啊女兒,都知道太傅府里住了宮裡回來省親的夫人,怎麼能隨隨便便叫個外男上門。」

自然不能叫人家上門,既然是有意邀請他留下,不說三顧茅廬,起碼也得有個親自拜會的誠心吧?謝福兒眨巴眼睛,不吭聲。

*

謝太傅可沒女兒和夫人這份閑心情。

因為還沒返工回朝,謝太傅託人請來了呂內侍。

兩人在太傅府側門一見,謝太傅就抓住人家袖子口不放:「呂公哇,我說聖上他到底幾時接人回去啊!」女兒嫁不出去愁,嫁出去了回不了夫家愁上加愁。

打從女兒進了宮,謝太傅眼巴巴瞅著能再見一回女兒,可對久了,又恨不得一腳給踹回去得好。

呂公甩開拉扯:「敬喬兄哇,你當就你這當老子的上火?咱皇上最近嘴上都起了一排泡子了,還不讓人說。可太后詢過太醫啊,按往年的痘瘡案例,說這病症潛伏光陰不短,別說小公子現如今還沒好周全,就算是痊癒了,也得等等,叫宅子的病氣散散,才能准美人回去。」

謝太傅捶胸骨給他看:「別說福兒是皇家的人,就是一般老百姓家裡,也沒外嫁女長住娘家的道理!」

呂內侍直言不諱:「那得看是個什麼情況了,亂世還用重典呢!特殊情況您還不興特殊處理?省親一日半日而已,偏偏給美人趕上了點子,攤上了怎麼辦?」見這老夥計啞著一張臉像吃了一坨蒼蠅,又好心勸:「您也別犯愁,美人只不過是暫時拘在娘家,您想想前朝那幾個宮妃,能有這好命?」

呂內侍這話本來是安慰,謝太傅聽著不是滋味。

前兩朝,宮裡有人得了痢疾,一傳十,傳染了好幾名宮女和后妃,痢疾不如天花可怕,有方子治的,上面還是下了旨示,把患者從復盎門用小車送出去,養在郊外皇寺中。

養著養著,死了的就死了,活著的,最後也沒見宮裡派人去接回來。

想著想著,謝太傅心都涼了。

*

謝福兒就趁這空閑撒野,為跟孔君虞見面做足了準備。

旁邊儘是宮人,偷跑半天不容易。

趙氏是老人,得要瞞著,賢志達對自己倒是忠心,可堪重用。

她借探病,提前把原先的男裝行頭暗中塞到了謝延壽屋子裡,這天又去弟弟小院,託詞親自照看一天,不許打擾,留阿賞一人打下手,叫賢志達在屋門外守著,偷偷換了衣裳就領著侍女由後門溜了。

賢志達雖然心驚膽戰,但貴主為大,謝美人是天,更知道一損俱損,哪兒敢拒絕。

冬季午後陽光正暖和,曬在人身上酥酥的,快過年,官道上熱鬧得很,謝福兒照著謝夫人提供的地址,直奔城郊。

桃李堂在郊外不遠的竹林邊,挨著一條潺潺小渠,附近是高高低低的青瓦民舍,裊煙騰升,煙火氣十足。

是個讀書做學問的幽靜好環境,雖然比不上京中繁華地段,但人氣也不稀薄,大好。

孔君虞每天都在學堂坐館,今天也不例外,沒料到買主會突然上門,措手不及,一見來人,面色一怔。

自家小姐男裝招搖,阿賞本來司空見慣,但今時不同往日,既然已經是皇帝的人,私自趁亂出街就已經不合規矩,哪還禁得起這樣被男人望?

阿賞不樂意,過去擋住孔君虞目光,橫在中間,卻被謝福兒揚手扒開。

謝福兒本來以為這個學堂主人年紀不小了,見面前男子頎長玉立,風度不凡,一襲天青棉絲長袍,腰系玉佩鸞帶,很是溫潤,最多二十上下,也大喜。

年輕表示性子活絡,少陳腐氣,好說話。她徑直過去,雙袖合住一拜,行了個俯身禮。

攀談后,孔君虞帶著謝福兒大逛桃李堂,都是年輕人,沒什麼話不能說,謝福兒又有心巴結,短短功夫,談笑風生,稱兄道弟。

孔君虞雖是文臣門第出身,但也豪氣,說到興濃,拍拍對方肩膀,手剛一碰上,謝福兒倒沒什麼,阿賞卻眼神著火一般,活活將孔君虞的手燙了下去。

孔君虞雖然常年鑽在書海辭山中,卻沒有書獃子氣,心思細膩,暗中瞧身邊這年輕郎君面色紅潤透粉,有些女相,戈登一下,發了猜疑,只可惜冬天穿得多,包住了頸項,瞧不清男女區別。

孔君虞不顧阿賞怒目,又貼身幾步,側目再去觀察,見到謝福兒耳珠上有小洞,頓時明白,噢,這個背後買主,是個女兒家。

他再不敢像剛才那樣造次,避讓了幾步。

謝福兒見他談吐十分合自己胃口,雖然有文人風骨,卻不迂腐,愈發想把他留下來為己所用,聘人難,聘個靠譜的更難,拿定主意,試探:「孔兄置了妻房沒?」

孔君虞直言:「還沒有。」

謝福兒心頭寬慰,這敢情好,單身漢,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掏出個烏骨金絲裝飾扇,嗖一下甩開,輕輕一擺:「在本地可有相好的?」

這問題太私人,孔君虞略微紅臉:「還不曾有幸遇佳人。」

謝福兒嘖嘖搖頭:「月老不長眼,孔兄祖輩為京官,年紀輕輕就辦學堂,生得也俊,京里再難找到第二個人了,這麼好的條件,怎麼就剩下來了呢——」

孔君虞見她說話特別,薄唇一勾。謝福兒笑嘻嘻接著說:「話說回來,聽說南方的姑娘漂亮雖是漂亮,但個個太有心眼兒,不好馴服,孔公子何必非要定居那邊——」

不等孔君虞開口,福兒繼續誘惑:「……不瞞您說,小可不才,只有家中父母人面還算廣,認識不少出身好的良家美嬌娘,這個嘛,」舉起手掌掰掰指頭:「一個手掌應該是數不過來的……大可為孔兄在本地引薦好姻緣。」為了留人,皮條得要拉一拉。

謝福兒觀察他臉色,見他不說話,表示有戲,趁熱打鐵:「孔兄不如先留下,一來擇婦,二來與小可共謀學堂事。學堂空虛,需要一個穩當人坐鎮,小可因為些許緣故,不能時時出面,想來想去,只能勞煩孔兄代為打理,佣酬沒什麼,孔兄只管開口。」

孤兒一個,無依無靠,南下也不過是幫伯父打理那些無聊產業,難得遇著個可心又豪爽的搭檔同伴……還是個女嬌娃。

才子佳人月下私定的佳話故事,讀書人看得多,孔君虞眉目一動,凝住面前人,頓了半晌:「亡父在京內留給愚兄的產業不止這一處,確實不好馬上抽身,桃李堂經過祖父的手,更有感情,乍然一放,總覺得愧對,倒是能先替謝賢弟釐清書堂的要務,南下之事,可以再說。」

謝福兒欣喜過望,只怕他變卦,恨不能要他馬上畫押立據為憑得好了。

兩人繼續徜徉,孔君虞又介紹了一下書院情況。

桃李堂前庭后廂,統共四間屋子,兩間是學子書舍,一間是教員所,一間伙房。

聽孔君虞說,目前四十五名學生,大多是附近農戶子弟,教員聘了五名,兩位坐館先生,另三名則是有課便來。

總而言之,典型的作坊式小學堂。

倒也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越小越有上升空間。

謝福兒沿途揮斥方遒,這兒得要加蓋一層,那裡需要增寬幾寸,桌椅板凳斑駁掉漆了,得需更新換血。

時候不早,謝福兒瞧著出來大概差不多快兩個時辰了,跟孔君虞訂下立契日子,托牙行來辦理,又商議了些細則,才離開桃李堂。

兩人走了會兒,阿賞回頭,見那名年輕書院主人還在目送,努嘴:「小姐,下不為例,今後再不能跟這人打照面了,奴婢瞧他並不老實。」

謝福兒剛招了個值得託付的合作夥伴,正神清氣爽。

孔君虞對自己態度前後有些變化,她也猜到他看出自己是女兒身,可這男子非但不揭穿,反倒十分知禮,言行也避忌,叫她更加欣賞。

再不老實,能不老實過宮裡那人么?

見慣了那位的形狀,天下哪個男人都是翩翩君子。

謝福兒笑笑,拍一下阿賞的腦殼:「這人是可靠的,就算他不替我打這份工,我倒還真心想給他拉個良配,還要快,一個單身漢孤苦伶仃,沒人照顧,倒是可憐。」

阿賞面肌一扯,莫名脫口而出:「小姐瞎說什麼!」

「我說什麼了?」謝福兒奇怪,再轉頭去看,這鬼丫頭側過臉去了。

**

回了正街,謝福兒領著阿賞正要從太傅府的後巷偷進側門。

後巷白天都冷清沒人,剛剛也是從這兒出來。

一頂烏蓋馬車橫在巷口,好像停了很久。

單駕馬車無論顏色還是款式都很低調,甚至有些粗陋,在香車寶馬的京城御道上,不值一曬。

可前面的趕車人一身棉衣卻精緻得很,倒不像是平凡人家。

車軲轆咕咚咕咚,軋過青石磚地,車把式略一拉轡繩,揚鞭轉了轉車子,不偏不倚,恰恰擋住背巷的進出口,就像是故意一樣。

「壯士,你擋住去路了。」謝福兒今兒心情好,不跟他計較。

車夫壓一下笠帽,輕巧跳下馬車,走近,壓低聲音:「可是謝美人?」

帽下一雙眼精幹無比,不是善類。阿賞心生不好預感,擋在前面。

那人二話沒說,徑直走向阿賞,手刀呼聲下去,正落在脖頸上。

阿賞哼都沒哼一聲,軟布條一樣滑下來,順暢地打起鼾,車夫迅速把她扛在肩上,放在巷子一隅。

謝福兒琢磨,是自己大叫求救比較快,還是被他也一手刀砍昏過去快。

正值此際,車夫已經逼近,與陰森的目色不同,語氣溫和:「我家主人想見美人一面。美人若一路乖些,待這婢女醒來,你應該就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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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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